第21章 章
第 21 章
苗大夫說那叫同心蠱,他會不可自拔的愛上她。
江城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麽感覺,但他覺得自己迫切焦急想要看見對方,說不定就是蠱毒的作用。
對,一定是因為蠱毒的關系。
江城年少時發過誓,他不會愛人,情愛是毒藥,是前方道路的絆腳石,他早就摒棄且對情愛二字嗤之以鼻了,不可能是。
如此這般想着,壓制住心裏的想法,待邁步進醫館後,整個人恢複如常。
正值黃昏,最後一抹夕陽照進醫館後的小院,樹下藤椅上的姑娘閉着眼睛,有金色細碎的光暈落在她的眼睫上、臉頰上,溫柔的光在她身上蕩漾開來。
江城腳步一緩,方才壓下去的感覺重新冒出來,又因為壓抑許久這次來勢更猛,叫他招架不住。
怦怦猶如鼓動,敲的他不受控制,捂着心口愣在原地。
許久之後,理智的江城反應過來,他深深呼吸好幾次,這才勉強壓住震耳欲聾的快速心跳。
腳步聲驚動林海棠,她睜開眼瞧見是江城後,神色變得莫名,圓潤的耳垂發紅,垂下眼簾,兩只手似乎無措,扶着椅子起身,卻站在那不動了。
“身體可好一些了?”
滿面漲紅的林海棠一想到青山所說“我家主子悉心照料姑娘,還給姑娘喂藥但灌不下去,我家主子嘴……”
雖然後面青山猛的捂嘴嘴巴不說了,但林海棠倏地就想到了江城的薄唇。
林海棠是家中精心教導的淑女,以前和蘇士明情深意濃時,也只是碰過手罷了,從未做過這等荒唐的事情。
又羞又惱,最後化作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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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為了救她,林海棠想,要麽就當這件事不存在好了。可有時候就是如此,越不去想什麽,腦子裏就越容易出現什麽。
方才她閉眼想要放空自己,可莫名出現江城的臉,還有……還有微涼柔軟的唇。
“好多了,謝謝。”林海棠強裝鎮定,殊不知面色嫣紅,等她進屋後,江城叫來青山問怎麽回事,青山懊惱的說了實情。
“主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見林姑娘好像對主子沒那意思,想着多說說主子對她的好,誰成想說禿嚕嘴了。主子,你罰我吧。”
青山和青松是兩兄弟,當年還是小少年的江城從牙行買下他們,給他們飯吃,教會他們許多事情,這世上他們二人對江城最是忠心。
“小事,但切記往後不可。”
一聽江城不罰他,青山頓時樂開了花,跑着去熬藥了。
這幾日林海棠就留在醫館,也方便苗大夫給她看診。江城則是忙碌江老爺子大壽的事情,整個江氏一族每個人都忙裏忙外。
這天一早剛醒來,林海棠就聽見外面有炮竹聲響,過了會青山進來送藥,她還問是什麽日子。
“是江老爺子大壽,江氏在漠北很有地位,不少人過來慶賀,而且是六十大壽,大操大辦呢!”
青山放下藥碗,與有榮焉的挺胸道:“而且我家主子很得老爺子青眼,說不定會被指任為下一代掌權人。”
每個家族都有個話事人,林家是林海棠的父親,他是家中老大,按照年紀輩分排的。
所以林海棠問道:“江公子是長子嗎?”
青山撓頭:“不是,是老五,主支六個公子,還有其他旁支,算下來十個手指頭都數不完。”
江家闊綽家底豐厚,各位老爺們一個接一個的娶媳婦納新人,孩子一個接一下的落地,有時候青山都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只認識主院這些公子哥和姑娘們。
林海棠詫異:“你t們這裏不是立長嗎?”
“當然不是了,”青山想到江城的交代,但覺得說這些沒什麽,漠城百姓都知道江家的事情,所以他講解:
“我家主子是六歲時候才接回來,被記在大夫人名下,從小就展現聰慧的天賦,學什麽會什麽。後來老爺子看他于經商一項上有天賦,便将他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
哪有什麽天賦異禀?自然也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當年進江家之後江城就總是被欺負,後來他學聰明了,暗地裏學算術。
小孩子歲數小學的快,又嚴加苦練,一次機會表現出來,被老爺子誤認為是個天才,從此生活過的越來越好。
江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靠他自己。
林海棠點點頭,沒再多問了。
等吃完飯,青山去外面院子玩,她把房門關好,拿出賬本記上自己喝了幾碗湯藥。
她是想和江城算清的,不想因為欠錢就要回應他的感情。
這幾天江城對她照顧有加,但林海棠就當不知道。她想,還是要再次與他說清楚為好。
寫完賬本,外面天氣晴朗,林海棠就去院裏坐坐,有時候也會幫苗大夫晾曬草藥,嗅着草木香氣,整個人精神狀态也在一點點好轉。
苗大夫有個女兒和林海棠年歲差不多,她是個活潑的性子,第一次見到林海棠時還癡癡的喊仙女姐姐,很喜歡林海棠,天天找她說話。
倆人坐在院子裏閑聊,苗妙歪着腦袋好奇的問東問西,大多是問出了漠北的風土人情。
林海棠只在江南呆的最久,其餘時間都是被押解路上路過而已,也沒有閑心去體會當地的風土人情。
如果不是命運如此,誰又願意經歷這些呢?
林海棠只是笑笑,給苗妙講江南的人和事,一口溫柔軟語聽的苗妙如癡如醉。
“真好,海棠姐姐,你會讀書寫字,還長的這麽好看,怪不得江城哥哥喜歡你。”
“莫要亂說。”林海棠臊紅臉。
苗妙是個坦率的性子:“我沒瞎說啊,真的,我認識江城哥哥很多年了,他是個……”
她頓住,在想該怎麽形容江城這種看似溫潤,實際上極其冷漠的人。
“哎呀,反正就是他真心實意的對你好,你還不知道吧,昨天晚上你睡着了,他過來後沒叫人打擾你,在你門外站了好一會才走呢。”
苗妙當時偷溜去廚房吃燒雞,看個正着。
林海棠有心想解釋,但她又能如何左右江城的心意?想來想去,也只有和他好好談談這個方法了。
下午天快黑時,青山來敲門,說是江城來接她去住處。林海棠沒什麽東西,只有勞煩青山出去買的筆墨紙硯打包帶走。
苗妙舍不得她,約定過幾日去看她。
上了馬車後林海棠急着和苗妙道別,也沒注意車裏未點亮,等到她回到車裏合上簾子,才注意到一絲不同尋常。
有淡淡的酒氣彌漫,今日江府辦壽宴,江城喝酒也是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呼吸紊亂,像是在壓抑着什麽。
“江公子?”
“嗯。”
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後,江城緊閉牙關,靠着車壁一動不動。因着疼痛而痙攣的手在抽動,他握掌成拳,抵在膝蓋上。
以為靠近她會好受,但如苗大夫所說,對于下蠱者會越發的渴望,不僅僅是同處在一個空間下,他還想……
叫嚣的妄念糾纏,江城在心中默念她曾教過他的佛經。
可偏偏他不忍心動她,她膽敢來主動招惹。
也不知何時被她摸到了火折子,點亮角落裏的燭臺,于微弱燭火中看見青年滿頭薄汗,面色慘白,只一雙眼眸晦暗深沉,正好對上林海棠的視線。
林海棠一驚,心地善良的姑娘放下燭臺,詢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适?”
她好像真的被吓到了,就像是一只小白兔吓的瑟縮。
不知道是她的害怕取悅了他,還是來自她的關心叫他心情好,下意識覺得痛就痛了,沒什麽大不了。
“沒事,一會就好。”他應付道。
林海棠其實還想再問問的,但見他閉着眼睛不想說話,她便也沉默下來。
一直到馬車停下,青山和青松搬着東西先去收拾了,林海棠先下馬車,而後久久不見江城下來,于是她掀開車簾,這時候江城才鑽出車廂,長腿一邁輕松的躍下。
不過落地時明顯踉跄,扶着馬車才站穩。
林海棠張了張嘴,本想叫他等青山過來扶的,但江城已經擡腿朝院裏去了,她緊随其後。
看得出來,他情況不大對,也許是喝的酒太烈,他醉了。
醉酒的人若是栽倒,會不會受傷?想到這個可能,林海棠便焦慮起來。
一方面她怕江城誤會,另一方面她不忍心見他如此。糾結了片刻後,在江城差點被門檻絆倒時,林海棠扶住他的胳膊。
“慢些。”她柔聲道。
扶着人進屋,青松去收拾東廂房給林海棠住,青山倒是閑暇下來,但跑去廚房燒水,因此江城又沒人照料。
林海棠扶江城坐下,又把桌子上的燭臺點燃便打算離去。說道:“青山去煮茶,一會就能回來。”
說完,未料到江城快她一步,道:“多謝,夜深了,姑娘快去安置吧。”
林海棠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不等她邁出門檻,就聽身後嘩啦啦東有什麽東西掉了,緊随着重物落地的聲音。
轉過頭,竟然是江城摔下椅子,整齊的發鬓淩亂,趴在地上,狼狽至極。
他都這樣了,林海棠怎麽可能扔下他不管?
上前費力的扶人,但因倆人體格懸殊,她根本扶不起來。
“無事,讓我趴一會也好。”
他大概真是醉了,林海棠想,因為他自己用手撐地,起身後靠着椅子坐在地上,面上的汗比方才還多,碎發貼着他臉頰,但他竟然露出一抹笑。
“我沒事,你回去歇息吧。”
原本威風凜凜的豹子,如今像是落水的狗。
江城輕而易舉的捕捉到她眼神軟了。
林海棠道:“不差這一時半刻,我等青山來了再走。”
将地上打翻的燭臺拿起來重新點亮,還取來毛巾放在他手上。
林海棠想的是,就算萍水相逢之人,見到對方有難她也不會袖手旁觀,但也只能做到這了,不想和江城挨的太近,以防他誤會。
大概是因為她方才抽手太快,江城沒來得及接住,毛巾落在了地上,林海棠趕忙去撿,就聽由遠及近的聲音道:
“你也覺得商賈一身銅臭,低人一等嗎?”
江城俯身靠過來,林海棠擡頭和他對上,倆人之間不過半掌的距離,近到他能嗅到她的淡香。
“我沒有的。”
但江城似乎不相信,撤身回去垂下眼簾,用自己的衣袖擦了下額頭。
她當真沒輕視過他。
“你救過我,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江公子,各行各業都要人去做,每個人都兢兢業業做好自己的事,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江城不為所動。
林海棠朝前挪動一步靠近他,漂亮的臉上染了幾分急切之色。“我從樓裏出來,你又可曾嫌棄過我?”
“自然不曾。”他擡頭,目光定定,亮的灼人眼。
“我也是一樣的。”
林海棠認真的道:“所以我也不會那樣想你。”
溫柔的姑娘眼神裏帶着通透,江城想,既然她看的如此明白,為何就是想不通她和蘇士明的事情?
她為何心裏放不下對方?
江城不懂,如果是他,這個不好那就換下一個,決計不會耗費自己的心思。
但對林海棠來說,她已經盡力在遺忘了。現在她只偶爾會想到蘇士明而已。
“其實,我把你接回來的第二日,就派人去打探林家的人消息了。”
他垂着眸子,像是沒注意到林海棠的驚訝,輕笑後擡起眼簾,聲音又低又沉:“我對你,一見鐘情。”
那時屋內昏暗,他其實沒看清她的臉,但他清楚記得那一口軟語,以及毫不猶豫拿起簪子要自盡的決絕。
他本可以不管她的,他就是這樣漠然的人。
但鬼使神差,他攔下她,有了後面的糾纏不清。
一想到初見,江城血液都沸騰了。
呼吸重了幾分,身上的痛意加倍。
為何,說謊話心跳的如此之快?
江城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如脫缰的野馬,似乎已經掌控不了了。
青年高大的身軀逼近,蹲在那的林海棠跌坐在地,他跪在地上,兩只手撐在她身側,像是野獸劃分領地,把她劃入自己的懷裏。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的心意,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所以你不要有負擔,想做什麽就去做。”
吐息混合着他身上獨特的清冽香氣,炙的她面頰發燙,驚慌失措想要逃跑。
這樣想也這樣做,林海棠雙手推開他起身,頭也不回的就要跑出去。
砰——
林海棠回頭,發現自己方才用力過猛,竟然将江城推倒在地上不動了。
她就是這樣心軟,片刻後,柔軟馨香的姑娘去而複返,t順滑的指腹碰觸他的手腕,一剎那便叫他舒服許多,渴求更多的觸碰。
“能起來嗎?”林海棠拉着他的小臂想要把人扶起,卻不得其法。
“無礙。”
眸色晦暗難辨的盯着她,看見她慌亂為他着急的表情,他心裏竟然覺得痛快。
你也會這樣擔心蘇士明嗎?
從今往後,把對他的喜歡給我吧。
你的一切,我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