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給你買的祛疤膏可曾好好用了?”
在林海棠尖叫聲出來前,江城已經快速用指腹抹過串珠,而後拿出帕子擦淨。
林海棠張着唇,瞪圓了眼睛看他。
杏眸圓潤在眼尾處發鈍,像極了他曾在密林裏遇見的小鹿。
狩獵一事,除了騎射技巧外,還要看因緣巧合。有的人在林子裏轉悠許久都遇不見一只兔子,有的則是剛搭上箭就碰見心儀獵物。
比如江城。
去歲時在漠北狩獵,江城就曾遇見過眼神單純清澈如她似的小鹿。
他将弓箭藏于身後,不動聲色的靠近,找到最合适射擊的地方。明明這時候小鹿有機會逃走,但蠢笨天真不谙世事,最後被他捉住。
如她一樣,看見帕子上的一點點髒污,便以為他真是好心去幫忙,甚至明顯松了口氣,還揚起一張笑臉。
“謝謝公子,效果很好。”
江城只是輕笑,随手将髒帕子扔在一旁。
到了寺廟之後,青山看見江城負手一步一臺階的往上走,不由得側頭看青松。
“公子這是鬧的哪一出?”
跟着江城這些年,從未見過他拜佛求神。記得有一次江老爺叫他去陪江夫人禮佛,他還嗤笑:“求佛不如求己。”
滿臉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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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今天就信佛了?
青松白了他一眼,拉着他小聲道:“看不出來嗎,公子是陪着林姑娘來,想讨她歡心。”
青山不懂,“為什麽要讨林姑娘歡心?”
青松嘆氣,松開手搖頭:“你是真蠢。”
前面,林海棠提着裙擺,在踏入第一節臺階時,所有紛雜的思緒便一掃而空。
今日禮佛人不少,不過天色漸晚,因此下山的人多,上山的只有他們幾個。
等走到半山腰處時,就剩他們四人了。
女子面色薄紅,鼻尖沁了汗珠,意外的添了幾分生機勃勃,看着嬌豔不少。
“累嗎?要不要歇歇腳?”江城停下腳步問她。
“沒關系的,要趁早上去,免得一會寺廟關門白來一趟。”
自打家世突變後,林海棠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那時候被押送路上,也吃不到好東西,每日都是啃饅頭,連個鹹口菜都沒有。
後來進鴻湘樓吃食倒是好多了,但她焦心着急沒食欲,故而愈發的虛弱。
這些日子在府裏不出來沒覺得,如今上山才一半的路程,她已經氣喘籲籲,雙腿顫顫了。
江城不着痕跡的在她面上掃過,對她的好奇也越發深。
以為她手上帶着珠串是因為贈送之人所以珍惜,但現在看,她好像信奉神佛,哪怕累的汗如雨下,也咬着牙不吭聲,非要攀到頂峰才行。
嬌弱的,來陣風就能吹倒的姑娘,內裏卻帶着一股韌勁。
江城沒遇見過這樣的人,勾起他探索的欲`望。
他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側,特意落後一步距離,免得脆弱的女子忽地倒下滾落下去。
既然他已經将她劃為自己的獵物,她便是有主的,自然不能受傷。
他的東西,向來不喜歡被破壞。
……
林海棠虔誠的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向大慈大悲的佛祖許願,讓父兄平安,林家其他人也要順順利利,最後祈求蘇士明快點來帶她走。
江城沒邁入殿內,他只身在門口,眼中帶着嘲弄。
若佛祖當真有靈,當年他母親帶着他求佛時,就該降世救人。
眼前仿若出現單薄瘦弱的女子身影,她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額前很快殷紅一片,但她置若罔聞,甚至拉旁邊的小男孩跪下。
“月白,快來求佛祖,一定要毫無雜念,所謂心誠則靈。”
瘦的脫相的臉,還有如禽爪般幹枯的手,上面沾着她自己的血跡,拽着小男孩的衣服。
“月白,來,随娘跪下。”
……
所有來求佛的人,大抵心中都是有所求。林海棠再次磕了三個頭後起身,腿腳發麻一時竟然沒站穩,江城忽地出現在她身側将人扶住。
許是她身子弱,加之上山後沒了力氣又跪拜許久,所以站起來後完全沒感覺,企圖自己站着都做不到。
“靠着我。”
剛開始他扶着她小臂,後見她半點都動不得後,直接攬着她的腰,将人往外扶。
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她似乎抖了抖,但掌心貼的更緊了。
林海棠心想,江公子是好心罷了,她不該多想。
如她所想,等她稍微恢複一些後,他就守禮的松開手,低聲詢問:“能走嗎?”
“能的。”
他故意放緩了步伐,林海棠心頭發熱,眼眶也微紅。
她想起蘇士明了。
以前他也曾陪她來過寺廟,還親手寫下紅綢綁在樹上,上面龍飛鳳舞的字跡:海棠歲歲平安。
下山時候日頭偏西,在山門不遠處的臺階下,有個年歲大的婦人正一步一叩首。
膝蓋上的布料早就磨損,露出帶血的皮肉,額上也青紫一片,看的林海棠心生不忍,忙上前将自己的帕子給對方。
“謝謝姑娘。”
上了馬車後,青山沒忍住,問道:“方才那人在做什麽?”
林海棠耐心解答:“若心有所求,就從山腳下跪拜上去,說這樣更靈。”
車廂裏有人輕笑,帶着嘲意。
林海棠轉頭看江城,但他垂着眸子,似乎不是他t在笑。
……
翌日林海棠才知曉,原來昨天是江城難得的休息日。
“我家主子一年到頭都休息不了幾天,忙碌的很。沒辦法,所謂能者多勞嘛。”
青山話裏帶着得意,但林海棠卻聽出別樣的意味。
莫不是……他當真對她有心思?
想說莫要自作多情,可江城未免對她太照顧了。雖說表明已有未婚夫,但她覺得還是多保持距離為好。
這天很晚江城才回來,照舊先沐浴一番洗去身上的酒氣。
青松:“主子,是否叫林姑娘過來?”
江城揮手:“不必,沒發作。”
青松點頭欲要離開,背後江城改了主意。
“叫她過來吧。”
好像是急匆匆的才起來,因為她的青絲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住,松松散散,臉頰上還有一小片紅印子,雙眸帶着迷蒙,說話聲音比白日裏更溫軟。
“江公子才歸嗎?”
江城颔首,本欲叫她回去睡覺算了,但一想她是他的人,他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
于是,他叫她彈奏一曲。
青松進來幫忙放好琴,林海棠悄悄轉頭打了個哈欠。等彈奏完一曲,瞌睡被趕跑,她神色奕奕的看他:“還要聽一曲嗎”
江城颔首,視線落在她手腕珠串上。
看來,她是日夜都帶着。不值錢的東西罷了,值得這般珍惜嗎?
江城莫名的心情不大好,等她彈完之後就叫她回去歇着。
林海棠抱着琴,欲言又止。
“還有事?”他掀起眼簾,聲音不冷不淡。
林海棠沒察覺出他的情緒,将壓着許久的問題吐出:“敢問公子為我贖身所費幾何?”
江城挑眉看她。
“我想着,等把錢還給公子後,能否将身契給我呢?”
原來打着這個主意。
本就不虞的心情雪上加霜,他倏地想到,莫不是她在等他的未婚夫來?所以先打探好銀錢多少,好一并算清。
屋裏燭火有些暗,林海棠沒看見他唇邊的冷笑。只聽他說道:“三千七百兩。”
“什麽?”
江城薄唇輕啓:“贖你花了三千七百兩,白紙黑字寫着,若是不信,我叫青松拿來給你看。”
青松動作快,直接将契約取來,果真寫着這個天文數字。
三千多兩……
林海棠做夢也想不到這麽多錢,她以為幾百兩而已。如此大的費用,她父親都無法承受,蘇士明拿的出來嗎?
少女恍神,漂亮的眼眸裏失了光彩。
“對了,若是你方便的話,可否幫我抄寫一份佛經?”
林海棠垂眸說好。
……
寫佛經對于林海棠來說家常便飯,一天時間,一沓寫好的佛經放在江城面前,甚至裝訂整齊,看着就賞心悅目。
送出去後,對方滿意極了。
“光是看字跡便能看出寫字之人不驕不躁,心緒平穩,含着真情實意啊!”
江城挂着疏離的笑意,不出所料的拿下大單。
今日酒水喝的少,他眼眸裏一片清明。
“她在府裏嗎?”
前來迎接的青山道:“林姑娘啊,在啊,一整天都在房裏抄書,方才還問公子什麽時候回來呢。”
她在等他。
此想法在腦子裏,忽地如煙花般炸開。
江城渾身都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奇妙到無語言表。
房裏,林海棠聽見腳步聲後立刻起身出來攔住人,伸出手道:“我自己可以掙錢,公子還是将銀錢收回去吧。”
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是青山給的,說主子吩咐,乃是抄寫佛經的酬勞。
可林海棠怎麽能要,她一天都心神不寧,還給青山他還不收,像是燙手山芋似的總算等來了主人。
“你不是在抄書掙錢嗎?”
他身材颀長,此刻微微彎腰和她平視,唇角勾起露出一絲輕快的笑。
“我怎麽好平白無故欺負你。”
明明只是抄書的事情,被他一說好像暧昧了不少。
林海棠面頰微紅,甩過那些怪異的想法,她道:“可公子提供衣食住行,已經是我占利了,不好再收錢的。往後若是公子想要我抄什麽,直接告訴我就好。”
本就欠他三千多兩,怎麽好收他的錢。
但在江城看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就這麽想劃清界限?他視線又落在那珠串上。
“要不要我幫你打聽你未婚夫的消息?”
林海棠一愣,沒想到話題轉的這樣快。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真的嗎?多謝江公子。”
與林海棠真心實意的笑意相比,江城勾着唇笑容莫名。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