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VIP] 第 29 章
第29章 [VIP] 第 29 章
周貴妃側過身, 烏黑的眸安靜落在太子的臉上,是打量也是懷疑。
先前在文華殿,太子一番客氣就很奇怪。
周貴妃只當他是在衆人面前做足了戲, 省得平白多出不敬的名聲, 這會兒周遭也沒有外人在。
他不必再做戲。
到底又不是真的母慈子孝。
不過盡管有些不高興太子的得寸進尺,望着這張臉也生不起來什麽氣。
真是奇了怪。
周貴妃還是尚未出閣的小姑娘時, 脾氣就不小,明豔驕縱的性子哪怕進了宮也沒改過。
只是在女兒夭折之後才收斂一二。
沒有從前那麽蠻橫。
周貴妃瞧着他眼中的關心也不像是假的, 打消了心頭的懷疑,淡道:“好多了。”
說完這句,太子還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周貴妃漸漸蹙起了眉頭,她記得太子膽子不大,是個軟弱的心腸,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用這樣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她,有多不妥。
周貴妃轉過身也沒再管他, 擡腳便走。
簌簌的雪花落在女人烏黑的發髻上, 臉上也冰冰涼涼的, 她伸手接了兩片雪, 指尖的溫度瞬間融化了絨雪。
倒是個好時節。
周貴妃的身體确實大好,沒再怎麽吃藥之後身子骨反而沒有先前那麽虛,她不愛管事, 卻不代表她腦子是個蠢的。
到底是真如太子所說, 是藥三分毒。
還是別有陰謀。
周貴妃心中已經有了數, 後宮裏的你死我活總是不見血的,她自以為身邊都是忠心耿耿的奴仆。
如此看來, 也都未必。
周貴妃倒也不急着将釘子拔出來的,她在明, 她們在暗,她沒事,她們定然沉不住氣。
若敢再出手,不怕抓不到馬腳。
至于太子,是怎麽知道的。
這也不難猜。
反倒是他出言提醒,顯得十分怪異。
太子總不可能幫着她去對付他的母後。
莫不是,太子還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膽敢肖想她了?
*
竺玉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從平宣手裏接過周貴妃方才交給她的傘,風雪愈深,她站在廊下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過了片刻,撐着傘踏入雪中。
精致的小靴子踩在積雪上還能聽見落葉粉碎般的聲響。
她剛回寝殿,陳皇後就派人來請,幾日不見,又作出思念親女的神色,拉攏着她的手,眼裏還有幾滴惺惺作态的淚光。
陳皇後保養得當,看起來也還很年輕。
只是再年輕,都比不過生來就貌美的周貴妃,她攥着她的手,問過課業,這才将話轉到正題上:“那日你同他們去探望周貴妃,怎麽好端端好管起她屋子裏的事情了?”
竺玉猜到了貴妃娘娘屋子裏有陳皇後的眼線,莫約就是那名伺候貴妃喝藥的嬷嬷。
那嬷嬷在貴妃身邊多年,是她還在閨閣中就在旁服侍的嬷嬷了。
也難怪,上輩子周貴妃從未懷疑過身邊人。
怕是當年換了兩個孩子,也有這個嬷嬷的份。
竺玉不慌不亂,故意做出要出口惡氣的蠢樣子來:“母後,是我沒有忍住,想為您出口氣而已。”
“她病中也好大的做派,還要身邊的奴婢跪下來求她喝藥,屋子裏擺的東西便是您宮裏頭都沒有的,她一人專寵,還如此嚣張跋扈,我瞧她是在裝病,好叫父皇心疼她,壓根不必喝藥。死也死不了。”
她好似越說越生氣,一張臉都氣得通紅。
緊緊掐着指甲,像是怒極了。
陳皇後擡了下眉,唇角勾着妥帖的笑意,半分破綻都瞧不出來,銳利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話,也就打消了心頭的疑慮。
陳皇後焐着她的手,嘆了嘆氣:“你有這份心,母後就已經知足了,咱們不與她争這一時之氣,這事還好沒傳進你父皇的耳裏,若是讓他知道了,定要把你叫去跟前狠狠罵上一頓。”
說着她用帕子擦了擦淚,“母後若是受寵,你做事也不用瞻前顧後。到底是我們底氣不夠,你父皇又特意防着陳家。”
竺玉垂着臉,乖乖聽着。
正好到了晚膳的時辰,陳皇後叫人進來布菜,小廚房裏做的菜比起禦膳房味道還要好些。
竺玉吃的很少,沒動幾筷子。
陳皇後也沒怎麽碰,等奴婢們依次進來撤了滿桌子的菜色,她才慢慢問起她在國子監裏的事。
“你同陸家那幾個孩子是和好了罷?”
竺玉想了想,點點頭。
陳皇後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與他們好好相處才是對的,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能讓咱們就讓,他們也不敢太過分。”
竺玉依然乖乖點頭。
陳皇後最滿意的就是她的乖覺,足夠聽話的人才好變成傀儡,她接着才緩緩進入正題:“這兩日,你外祖家的表哥陳寅也該入學了。”
“往後就有人照應你。”
“你也要多多照拂你的表哥。”
竺玉還記得陳寅這個人,欺男霸女的沒事沒少做,還是個為非作歹的慣犯。
那時喪心病狂的辱沒良家婦女,叫人将她騙了過去,将這事安在了她的頭上,威脅她好生處置此事。
如若不然,她也百口莫辯。
她那時蠢得只相信陳家的人,才會上了陳寅的當。
到最後,東窗事發。
她被父皇狠罰了一頓,還受了一頓刑。
“母後,我都明白。”她擡起臉,對皇後笑了笑:“只有您和外祖家的人不會背叛我。”
陳皇後滿意的點點頭,晚些時候才叫人将她送回去,臨了還叫太監一并送了好些東西過去。
等人走遠。
陳皇後才斂起臉上的笑意,她眼神冰冷,“也不枉我養她這麽多年,還知道還幫我出氣。”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留了一名嬷嬷。
嬷嬷給她端了杯茶,她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陳皇後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當周貴妃得知真相時,會是什麽表情。
親生的女兒将她視為仇人。
個中滋味,怕是只有她才能品嘗到。
陳皇後隐忍多年,便是為了那一天。
好在周貴妃這個女兒是個蠢的,還很好騙。
方才那憤恨的樣子,實在精彩。
“娘娘,奴婢還是覺着殿下在文華殿的所作所為十分蹊跷。”
“嬷嬷,我看是你多想了。”陳皇後放下茶杯,冷眸中盡是篤定:“她可一點兒都不聰明,是我親手養大的,心機全無。”
嬷嬷蹙着眉心:“娘娘說的也是,奴才多慮了。”
*
隔天。
竺玉起早又得去上學。
上學的苦日子也不知還要過多久,天不亮就得起,天黑了也未必能回得去。
竺玉慢吞吞穿好衣裳,坐上馬車時還昏昏欲睡。
到了監學,她還抱着暖手爐睡得正香,平宣掀開車簾,探着腦袋小心翼翼叫醒了馬車裏的人。
“主子,到了。”
竺玉慢慢轉醒,馬車外冷風飒飒,像下刀子似的用力刮着皮膚,她不禁攏緊了鬥篷。
剛到監學門口,就碰見了好幾個熟人。
今日不知為何,秦衡對她笑得滿面春風,“殿下今日倒是早。”
她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有些惶恐,僵硬的點點頭:“嗯,你也是。”
一旁的陸綏頓了頓,随後是視若無睹從他們身旁經過。
秦衡習慣了陸綏的性子,目空一切,什麽都不看在眼裏。
上學的日子也沒幾天了。
後日旬考結束,就開始放假。
過完了年,等到開春,才再開學。
因而衆位學子今日課上有些幾分心不在焉,一個兩個都被先生一通好罵。
連陸綏都被點出來訓了一頓。
竺玉微微詫異,倒是沒想到陸綏也有這麽沉不住氣的時候,誰知她朝他一望過去,就被抓了個正着。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撞。
她有些尴尬,就好像是看人笑話被抓包了似的。
上午還要上武學課。
竺玉是最不擅長這個,莫說那些招數,她連力道都不太夠。外頭烈日高懸,一幫年紀相仿的少年站在太陽裏,就屬她最惹人矚目,白得幾乎發光。
習武總要換身幹淨利落的衣裳。
腰間的束帶,襯得她本來就細的腰肢更細了。
袖口卷了起來,手腕纖細雪白,皮膚底下的血肉仿佛都看得清楚。
烏發用玉冠高高束在頭頂,打扮的幹淨利落。
臉又小又白,哪哪兒看起來都比身邊這些魁梧的男人要精致秀氣些。
陸綏和她被分到了一組。
秦衡和李裴又是一組,李裴是不大樂意同秦衡合作的,他主動走到陸綏跟前:“我們換換?”
想着陸綏也沒拒絕的理由。
他應當也不想要個拖後腿的。
誰知陸綏竟然連想都沒想,一口回絕了他:“不換。”
李裴說:“一會兒比起來,你顧不上他。”
陸綏撩了下眼皮,語氣淡淡:“那也不換。”
李裴不免覺得陸綏是沒安好心,不然為何要留個會拖他後退的同伴呢?興許還會趁機使壞。
李裴頗為憂心,目光如炬,緊緊盯着他,看不出什麽破綻來才挪開了眼。
随後走到竺玉跟前,下意識攏住了她的手,千叮咛萬囑咐:“一會兒你躲着些,別信陸綏。”
竺玉知道李裴是擔心她,抽出了手,又點點頭:“我知道。”
饒是如此。
正式比試的時候,竺玉還是不小心傷了腿,一掌落空,傷着了手臂。
說重不重。
就是胳膊的關節撞得有些痛。
秦衡一聲不吭拿來了活血化瘀的萬花油,李裴還忙着同外院的那名學生吵架:“你沒長眼睛嗎?就敢往太子身上撞!”
那人唯唯諾諾,也不敢為自己辯解。
秦衡拿着藥,看着殿下這張精致的小臉,一反常态,主動請纓:“殿下,勞煩你将袖口再往上卷卷,我幫你揉揉傷口。”
竺玉架不住這種好心,還未拒絕,秦衡手裏的萬花油就被陸綏奪了過去,他抿直了唇,似乎不是很高興:“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