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 19 章
周貴妃本就生得極好,長發如雲霧散開,襯着她那瑩潤雪白的小臉,膚若凝脂,五官精致,好似春日裏綻開的那朵最叫人垂涎欲滴的花。
她平日看着神色淡淡,也不太愛笑。
好似一尊沒有感情的玉人。
這一笑,盈盈動人,清冷的眉眼透出叫人挪不開眼的明豔春光。
竺玉望着周貴妃臉上淡淡的笑意,一時看得有些呆,直到周淮安冷冷瞪了她兩眼,她才反應過來,瞬間落得面紅耳赤,哪哪兒都覺得燙燙的。
周淮安心底冷嗤,真是服了沈竺玉,到底是他不要命的色心大發,還是真的沒見過美人?
對着他的姑母,看得兩眼都直直的。
呆愣愣的模樣像是那沒見過世面的傻子。
周淮安一頓,慢慢眯起了眼睛,盯着沈竺玉的眼神也漸漸變得冷凝晦暗,這小慫包該不會是起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吧?
仔細想想,也并非不可能。
不然他怎麽一反常态要來探望他的姑母?
周淮安看向沈竺玉的目光越發的冷冽,眼底還有幾分兇光,活像是要把他吃了。
不過在姑母面前,周淮安有什麽也不好說,免得玷污了姑母的耳朵。
周貴妃瞧見太子臉上呆呆的表情,又似乎被人提醒後的滿面羞紅,她又忍俊不禁,心底許久沒有那麽暢快過。
她莞爾,笑起來好似那融化了冰雪的春風,明豔動人中又有幾分嬌豔,她說:“太子有心了,既然如此,那就叫太醫院換了人再來吧。”
竺玉繃緊的心弦得以松懈,陳皇後不可能收買整個太醫院的人,只是……
她望向周貴妃身旁垂首不語的嬷嬷。
這個嬷嬷也不可靠。
竺玉抿了抿唇:“方才怎麽不見娘娘這裏的宮女試藥?這好像不合規矩。”
果不其然,她這句話剛落地。
那名嬷嬷就顫了下,顯然不太對勁。
周貴妃微微一怔,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打量。
竺玉知道她說這句話聽起來好像意有所指,她這會兒的反應倒是很快,接着就一本正經的站出來說:“貴妃娘娘再怎麽得寵,在後宮中也得守規矩。”
這話就不太好聽了。
聽起來像是在指責周貴妃不守規矩。
偏偏周貴妃還真是個不愛守規矩的人,這麽多年了,肆意懶散,想做什麽就做,不想做什麽也可以不做。
沒人敢說她的不是。
因為皇帝在為她撐腰。
周淮安同他的姑母感情十分好,小時候沒少在姑母懷裏撒嬌,被投喂好吃的點心。
長大之後,也時常入宮探望姑母。
驟然聽見太子這般不給臉面的話,當即就怒火沖天,眼神若是能殺人,太子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兇巴巴的看向太子,只見對方說了這麽句陰陽不定的冒昧之語,還能挺直腰背,亭亭玉立站在遙遙的黃昏餘晖裏,膚色雪白細膩,唇色洇紅。
少年不自覺咬了咬下唇,好像他很委屈的樣子。
周淮安回過神來,從少年那張會禍害人的臉龐挪開了視線,他語氣冷漠又蠻橫地問:“殿下是在教我姑母做事嗎?你說規矩,你今日也未得到我姑母的邀請,本不應該文華殿。”
這話說的也不給臉。
劍拔弩張的态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同他打起來。
周貴妃平日是個不愛聽旁人用宮規教訓她的人,若是旁人,這會兒她未必會這麽客客氣氣的。
可是這話從太子口中說出來,望着他時不時就發紅發燙的精致小臉蛋兒,周貴妃也生不起氣來。
周貴妃掃了眼身旁的嬷嬷,“往後就按太子說的來吧。”
周淮安橫眉冷對,不大滿意,周貴妃覺着她這個外甥脾氣沖,得好生管教管教。
不過周淮安雖然脾氣不大好,教訓起人來也從不留退路,可他卻是個十分護犢子的。
他對家裏的姐姐妹妹,若說有很深的感情,倒也沒有。
但是丁點小事兒,都會為她們出氣。
他生母去的早,後來娶了續弦,賢德的名聲在外,周淮安還是不大放心,早早就派了人盯着他的繼母,省得她在後院做了什麽手腳,他都不知道。
周貴妃叫随身伺候的婢女去她的箱籠裏拿了幾樣漂浪的頭面來,祖母綠嵌珠,鳳尾蝶金釵還有東洲的寶珠打得一套項鏈,通通都交給了他:“這些你拿回去,給你那幾位妹妹,她們也快到出嫁的年紀了。”
周淮安收下東西:“知道了,姑母,你早些養好身體。”
周貴妃嗯了嗯,卻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接着又拍了拍他的腦袋:“在外頭收斂着些脾氣,不要總是兇巴巴的。”
周淮安知曉姑母指的什麽,他冷哼了聲,也不想再言語。
等出了文華殿,周淮安一刻都等不得,高大的身軀擋在沈竺玉的身前,硬邦邦的擋住了她的去路。
他個子高,她的身子骨本就瘦弱,腰細細的,骨頭也細細的,渾身的肉也不知長哪兒去了。
周淮安在她面前就像一堵牆,難以撼動。
他平日習武,渾身都練得很壯實,一只手就能掐斷她的腰。
周淮安說話就沒有陸綏那麽客氣,做事的手段也比陸綏要粗暴武斷很多。
宮牆外的長廊,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來。
他一把用力掐住少年的脖子,把人抵在宮牆,高高在上睨着他:“太子,我勸你手別伸那麽長,我們周家的人睚眦必報,我姑母在宮裏少了一根頭發,你同你母後都別想清淨日子可過。”
周淮安自是不怕皇後的。
連他這個太子都不曾放在眼裏,又怎麽可能會怕皇後?還有那無權無勢的陳家。
當初陛下同陳皇後,是先帝賜婚。
還是秦王的陛下當時并不得寵,被人算計了這樁婚事,皇命難違,但這麽多年。
陳皇後除了運氣好生下了太子,其他便是算來算去一場空,什麽都沒撈着。
竺玉的喉嚨被他掐得很痛,都快斷氣了似的,細嫩的脖頸經不起他粗手粗腳的摧殘。
她的小臉憋得通紅,雙手試着将他推開,可她這點力道在周淮安面前都不夠看的。
還是李裴死死抓住周淮安的手,用力将人揮開,李裴瞧見他脖子上的掐痕,心道壞了,他怕是又要疼好久了。
太子的身體特別容易留痕。
小時候摔了碰了,哪怕只是不小心的、輕輕的,細皮嫩肉的都容易留下痕跡。
可能沒多少疼,但是看起來觸目驚心的。
李裴滿臉冷色将少年擋在他身後,“周淮安,你說話就說話,一聲不吭動手算什麽本事?”
秦衡方才在沈竺玉被掐了脖子的時候沒打算幫襯,這會兒倒是假惺惺的站了出來,看了面若寒霜的兩人,嘆息着說:“他這也是關心則亂,周貴妃是他親姑姑,自是比別人要上心些的。”
竺玉看着周淮安,本來氣得要命,但一想到後來周家的人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只有他這個從屍海裏厮殺出來的少将軍重新撐起門楣。
便又生不起氣來了。
說到底周淮安也是擔心貴妃娘娘。
她這會兒嗓子實在疼,咳嗽了兩聲好像被冷刀子刮了似的,喉嚨細嫩,經不起磋磨。
周淮安還板着張臭臉,警告她說:“還有,你是沒見過女人嗎?方才那般放肆盯着我姑母看,你別忘了她也算得上是你的母親,你真不想要這條命,提前跟我說,我提前送你去見閻王。”
這番話說出口。
其他幾人都靜了下來。
看向沈竺玉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帶着點“好啊沒想到你竟然敢如此狗膽包天”“人不可貌相”“色膽包天”的意思。
竺玉差點被嗆死。
周淮安怎麽能胡思亂想到這種地步?!
她簡直百口莫辯!
“我…我沒有,你含血噴人。”
周淮安一聲冷笑:“眼睛都看直了還說沒有,死鴨子嘴硬。”
竺玉氣得要暈了,她推開擋在她身前的李裴,冷這張臉說:“貴妃娘娘年輕貌美,我不過一時看呆了,你別人想得那麽龌龊。”
周淮安冷哼道:“你最好是。”
吵過鬧過之後,走出這盤回廊,幾人這才終于消停了下來。
拱橋旁遙遙走來一位身姿娉婷的少女,一襲水藍色輕衫薄衣,層層裙擺輕盈靈動,外頭罩着雪白色的狐貍皮鬥篷,映着粉白的小臉蛋兒。
少女瞧見迎面走來的幾個小公子,臉上紅了紅,同他們福了福身子,行了禮。
竺玉一眼就認出了她,京兆府尹家的嫡長女——衛昭昭。
京兆府尹這個官,說高不高,說低不低。
在遍地王宮侯爵的京城,确實有點排不上號。
只不過衛家同将軍府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兩家走動的勤快。算起來,衛昭昭勉強算還是周淮安的表妹,只是沒那麽親近。
上輩子,衛昭昭屬意的郎君是陸綏。
衛家求賜婚都求到她的跟前來,她本是想成人之美,為這兩人賜婚的。
可她不想也惹不起陸綏這個活閻王,不敢操縱他的婚事,賜婚的聖旨都寫好了,也只敢偷偷藏在她的書房裏,不敢送出去。
只是後來這封寫好的聖旨還是被陸綏察覺了。
當時陸綏的表情平靜的可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兩眼,當着她的面燒了那道聖旨。
然後陰陽怪氣地問她:“陛下是想女人了嗎?”
她當然是搖頭的。
陸綏可不聽她的,當晚便給她找了十來個環肥燕瘦的美人兒,他大刀闊斧坐在她跟前,泰若自然:“如此可還夠了?若是不夠,外頭還有許多想來伺候陛下的美人。”
竺玉聽得腿軟。
她不願享用這些美人。
陸綏放下手中的茶盞,語氣有點兇:“衣裳都脫了。”
他還很不耐煩:“陛下扭捏什麽?這種事還要臣教你嗎?”
後來。
衛昭昭有沒有如願嫁給陸綏,她也不太清楚。
竺玉回過神來,衛昭昭已經走遠。
竺玉一路都沒再作聲。
等到了宮門口,各家的馬車都在宮牆下等着,平宣守在馬車外,早就備好了暖身的物件。
遠遠的就見自家主子被陸家那位小公子給扣了下來。
陸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抓住沈竺玉的手腕,他壓低了眉眼,神色有些煩躁:“殿下。”
竺玉感覺被他碰到的地方都無比滾燙。
“怎麽了?”
“你收斂些,不要見到個美人就眼巴巴盯着她看,這樣十分無禮。”
陸綏剛才覺得周淮安罵得對。
他也早就想說了。
沈竺玉這見了美人就似丢了魂的死樣子能不能改改?
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