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一周之後, 八輛大型汽車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飛馳。
其中有七輛都是迷彩色的軍用卡車,最後一輛卻是綠色的大巴車,車頂上長滿綠葉與橙黃色的花朵, 被行駛時産生的風吹得不停搖擺。
周安安坐在駕駛位上, 偶爾回頭望一眼。
大巴車本來被設計成方便兩個人居住生活,此時車廂裏卻坐滿了人, 足有二十多個。
這些都是從留仙島上撤離出來的幸存者, 由于好幾天沒能好好睡覺,各個面容憔悴目光呆滞, 懷裏抱着簡陋的行李, 偶爾有人想起死在島上的家人,沙啞着嗓子啜泣幾聲。
周安安收回目光, 忍不住又想起那個痛苦的夜晚。
苔藓在島上蔓延,趙師長下令撤退, 可是苔藓蔓延的速度太快,留下的士兵很快被寄生, 失去戰鬥能力。
短短兩個小時內,留仙島就被苔藓侵占了一半,普通的武器卻根本無法對它們造成太大的殺傷力。□□只有十臺,好不容易燒焦一片苔藓,其他地方又立即長出更多。
幸存者們瘋狂朝岸邊跑, 許多人因此摔倒,被後面的人踩傷。
變異蓖麻出現時的悲劇再一次上演,好在大家已經有了經驗,直接擊斃幾個帶頭擾亂秩序的人, 成功組織了第一批人上船。
船上整整有八千人,載着他們駛向港口, 等他們下船後,馬上返回帶剩下的人撤離。
周安安,楚鋒和顧昭都留在島上,幫助維持幸存者們的情緒,準備做最後一批離島的人。
然而留仙島距離港口開船明明只需要半個小時,加上返回的時間,一個小時也足夠了。
可時間已到,船卻一直沒出現,島上的安全空間已經所剩無幾。
留仙島本來駐紮着五個團,其中三個團已經全軍覆沒,剩下的兩個團的士兵還在苦苦堅持。
如果沒有船,剩下的所有幸存者和士兵們,都将死在島上。
絕望的氛圍下,許多幸存者失去耐心,紛紛跳到海水裏,打算游去港口。
但海水不是河水,他們好不容易游出去幾百米,一個大浪之後,只剩下幾具屍體死氣沉沉地随着海浪起伏。
船肯定是遭遇了狀況,不一定還能回得來,他們不能坐以待斃。
周安安和楚鋒號召衆人搜索一切能用來當船的東西,留仙島畢竟是海島,本來就有一些私人用的橡皮艇和小漁船。
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下,那些小船被推到水裏,坐滿人後奮力劃向港口。
周安安和楚鋒在同一條橡皮艇上,同行的還有四個幸存者,有船槳的人用船槳,沒有的人用手,用臉盆,想盡辦法讓船快一些。
當他們劃到一半時,天空已經蒙蒙亮,海面上突然出現幾個巨大的黑影。
衆人警戒起來,楚鋒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黑影,從輪廓上辨認出它們的身份。
“是基地的船。”
皮劃艇靠近了些,周安安用手電筒照過去,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吸了口冷氣。
船身上布滿厚厚一層苔藓,甲班上已經沒有半個活物。
也許那些登船的人中,有人已經被寄生,但是不知情,也可能是不敢聲張。
航行到半路時,苔藓爆發,八千人一個也沒能幸存。
他們立刻遠離大船,頭也不回地朝前劃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上岸,離苔藓越遠越好!
最後,三萬人只有兩百多個人成功抵達港口,其他人要麽死在島上,要麽半路淹死。
周安安和楚鋒沒有馬上離開,一來不知道島上的情況最後如何,二來雖然他們的大巴車就在附近,但是裝不下這二百多個人,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港口還算安全,冒然離開也許會遇上其他變異植物,因此大家都默默地在岸邊住下來。
靠着他們從島上帶出來的食物,和周安安從車裏拿出來的物資,二百多人堅持了五天。
第六天,島上仍未有消息,卻來了七輛軍用卡車。
第一輛車上下來一個軍官,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說他們是接到趙師長從島上發給第一避難所的求援信息,過來接他們走的。
“趙師長呢?”周安安問。
對方沉痛地低下頭。
“收到信息時,他說士兵們已經全部陣亡,之後就斷聯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應該也犧牲了。”
周安安其實已經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是親耳聽到後,心髒還是猛然抽痛了一下。
她望着留仙島的方向,蔚藍的大海仍像往日一樣美麗,數萬條性命就這樣悄然無聲的消亡了。
李文宣,趙師長,還有岳清和岳媽媽,以及許多她好不容易熟悉起來的人,永遠地成為了記憶。
“走吧,去第一避難所。”
楚鋒輕輕摟住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中。
她用力抱住他,恨不得讓兩人長成連體嬰,也許只有那樣,他們才有永遠不分開的可能。
第一避難所位于北方,有将近兩千公裏的路程,沿途有許多植物茂密的地方,車隊來時研究了路線,盡量挑選安全的地方走。
但就在出發一天後,也就是昨晚,他們還是遇到一片變異楊樹林的攻擊。
在士兵們的護衛下,大家僥幸逃脫,沒有傷亡太大。
但他們才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剩下還有很長一段路,不知道還會遭遇什麽危險。
想到這裏,周安安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累嗎?累了換我開。”
楚鋒提議道。
她點點頭停下車,與他交換了位置,拿起自己從留仙島帶出來的背包。
時間急迫,她沒能收拾什麽東西,背包裏只有槍、子彈、手電筒,以及結婚那天拍下的一大摞照片。
她打開包在外面的塑料袋,一張張翻看。
照片裏有很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所有人都在笑,喜氣洋洋。
岳清抱着她的手捧花閉眼許願,岳媽媽穿上高跟鞋和裙子,與大廚手拉手跳拉丁舞。
李文宣坐在皮卡車上,戴着墨鏡擺出酷酷的pose,小高脫掉外套,只穿着背心,對鏡頭展示他的肱二頭肌。
那一張張笑臉,都是對未來的期盼。
可他們再也看不到未來了。
周安安很早就沒有了父母,婚禮當天卻并不覺得寂寞,因為那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她再一次體會到家人去世的痛苦,淚水一滴滴落在照片上。
她連忙擦幹,怕眼淚會弄壞那些相紙。
周安安不敢再看下去,用塑料袋把照片重新包好,放在背包最中間的位置。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轉頭望向窗外。
遠處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不知是末世前就有的,還是植物變異後形成的。
那樣一大片翠綠的顏色,本該令人心曠神怡,不過經歷許多次變異植物的攻擊後,衆人只覺得後背發涼,不知又會遇上什麽危險。
周安安看着看着,突然瞥見一抹異樣,咦了聲道:“怎麽有輛車從樹林裏出來了?”
也是第一救援隊派來的嗎?
車形像是經過改裝的越野車,被漆成鮮紅色,上面有一些黑色的圖案,與軍隊的風格截然不同。
好幾個人聞言趴在窗邊看,包括顧昭。
他盯着車身上特殊的标志,立刻警惕起來,沉聲道:
“是卡姆他們的車!”
周安安吓了一跳,“你确定?”
顧昭道:“這輛車是我們還沒有離開避難所時制作的,當時總共改裝了二十輛,絕對不會認錯。”
“這裏離落霞山遠得很,他們為什麽會出現?是因為苔藓的事嗎?”
周安安說完自己又搖搖頭,“不可能,現在信息傳遞那麽麻煩,他們又沒在島上裝監控。”
楚鋒将方向盤一打,加速超車,來到隊伍最前面。
“管他因為什麽,來了都別想走。”
車裏的幸存者本就因卡姆而流離失所,心裏對他恨得要命,楚鋒這句話仿佛點燃他們心裏的怒火,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看着那輛車,似乎想撲過去咬死裏面的人。
雖然對面只有一輛車,但卡姆的手段太卑鄙,還是得謹慎為妙。
周安安叮囑道:“也許他們車裏也藏着變異植物,不要随便下車。”
楚鋒點點頭,突然聽到滴滴聲,垂眸一看,原來是之前上車時軍官交給他們,用來方便前後車聯絡的通訊器響了。
他按了接聽,裏面傳來軍官的聲音。
“前方什麽情況?”
他将那輛車的身份如實相告。
那邊商量片刻,說:“我們目前的任務是運送幸存者前往避難所,一切要以保存幸存者數量為重。對方沒有流露敵意的話,我們就正常開車。不過……要是他們先動手的話,那就血戰到底。”
“明白。”
這個答複深得楚鋒的心意,他放下通訊器,看着越來越近的紅色越野車,集中起所有注意力。
副駕駛位上的周安安拿出槍握在手裏,填滿子彈。
槍對付不了變異植物,但是仍然可以對付人。
越野車與大巴車之間的距離已縮短至不到一百米,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對方突然停在路上,車上所有玻璃都貼了特殊的遮光膜,漆黑一片,看不清裏面的人。
楚鋒繼續開車,越野車的車窗突然降下,伸出一只手,手裏拿着錄制好的喇叭,裏面傳出一個懶懶散散的年輕男性嗓音。
“前面的人聽好,我們來自落霞山避難所。那裏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并且安全堅固,絕對不會被變異植物襲擊。想跟我們回去的人下車站好,接受檢查,合格的人将成為落霞山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