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被子彈打傷的痛苦比腦袋被磕破的痛苦要高出無數倍, 周安安在子彈入腹之後便再也感知不到其他東西了,那枚小小的金屬仿佛将她的身體撕開一個大洞,令她渾身不停顫抖、冒冷汗, 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楚鋒抱着她鑽出樹叢, 前方停着他開來的車。
他打開後車廂的門,讓她平躺在座椅上, 用安全帶固定住身體, 摸摸她的臉頰道:“別害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手指碰觸到的皮膚沾滿汗水, 冰涼滑膩。
周安安根本無法聽進他的聲音, 口中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楚鋒握了握拳,飛快地坐進駕駛座, 操控車輛在高速路上飛馳。
他需要止痛藥、手術縫線和麻醉劑,這些在城市裏找到的概率比較大。
距離他們最近的是B市, 但那是末日玩家的大本營,如今他行蹤已經暴露, 保不準一進去就會被圍攻。
因此他只好放棄B市,選擇距離第二的A市,也就是周安安曾經所在的那座城市。
他全速前進,一路上撞飛無數個喪屍,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指示牌——歡迎來到A市。
兜兜轉轉一大圈, 居然又回到這裏,楚鋒不禁苦笑了聲。
“周安安。”
他喊她的名字。
周安安迷迷糊糊中聽到他的聲音,虛弱地回應:“陸……陸垣……”
往日相處時的一幕幕在腦海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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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屍爆發時她沒有逃走,執着地等他來……
她精心為他準備鮮花……
她哭着說就算有危險, 也想跟他一起去……
楚鋒将喉間的苦澀咽下去,沉聲道:“再堅持一下, 我們馬上就到!”
A市的地圖他曾研究過,當初系統将他和末日玩家放在一處,他趁夜色遁走,繞了一大圈跑來找周安安,一路上哪裏是醫院哪裏是學校至今記得清楚。
他就近找了一家三甲醫院,将車開到大門口。
再往前是臺階,車輛無法入內,他只好下車抱着周安安步行進入,身上還挂着沉重的子彈袋。
醫院裏喪屍很多,光大廳就有幾十個,聽見動靜便朝他們沖來。
楚鋒将周安安背到背上,脫下自己的衣服系在二人腰間,這樣再怎麽奔跑她也掉不下去,然後端着槍一邊走一邊掃射。
這并不是明智之舉,槍聲太大,會吸引附近所有喪屍的注意。
但這是快速進入醫院唯一的辦法,他一秒鐘也不想耽擱,竭盡全力地往裏沖。
只花了三分鐘他就清除幹淨大廳的喪屍,根據指示牌進入樓梯。
樓梯裏已經擠滿喪屍,全是被槍聲吸引來的。
楚鋒換了個彈夾,接着往上沖。
他終究是血肉之軀,爬到第十層時,一直在不停開槍的雙手感覺到無法忽略的酸痛,雙腿也變得沉重。
更可怕的是,槍管已經開始發熱,鼻子裏能聞到清晰的硝煙味。
再這樣下去,槍會有炸膛的風險。
楚鋒收起槍,從腰後拔出短刀,開始與喪屍搏鬥。
如此奮力又爬了四層樓,他身上已經全是喪屍的腐肉和血液。
他不得不停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視線恢複清晰後,再次端起槍。
手術室在十五樓,楚鋒一進入樓層裏面将通往樓梯間的門鎖上,稍微清理了一下喪屍,抓緊時間跑進手術室。
裏面非常雜亂,似乎喪屍爆發時正好在進行手術,幸運的是他需要的工具和藥物臺子上都有,無需再去其他樓層搜尋。
楚鋒将手術床上的東西全都掃開,把周安安小心地放上去,轉身關門,将喪屍群擋在外面。
喪屍們不停撞門,他将房間裏較重的東西都推過去堵在門後,把門封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些,他轉身拿起一把剪刀,走向已經昏迷的周安安。
他從未見過她這幅模樣,臉色像紙一樣蒼白,衣服被腹部流出的鮮血染紅大半,頭上的紗布也在奔跑中松開,露出裏面磕破的傷口,整個人就像一個殘破的娃娃一般,随時都有可能死掉。
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剪開她被浸濕的衣服。
周安安隐約感受到有人在動自己,擡手推擋。
楚鋒柔聲道:“別怕,是我。”
她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手立刻放下來,咬緊牙關忍受疼痛。
楚鋒把她的上衣剪開一半,露出腹部的槍傷,從旁邊的桌上拿來消毒棉球,擦拭掉周圍的血跡,方便看清傷口。
他将剪刀和鑷子消毒,握在手裏說:“接下來會有點痛,你忍一下。”
說完便剪開傷口。
周安安有所準備,仍然慘叫一聲,指甲幾乎将掌心掐破。
楚鋒對自己可以下得了手,對她卻不行,見她似乎扛不住,在手術室裏搜尋一番,找到一支未開封的麻醉劑。
這個世界的麻醉劑與他曾經用過的包裝完全不一樣,他怕使用太多産生副作用,試探地在傷口附近注射了一點,觀察後确認沒有問題,再稍微加大些劑量。
周安安終于不再感到痛苦,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你為什麽在這裏?你快跑,有人要抓你。”
楚鋒示意她別說話,節約體力,同時将鑷子探入她的傷口。
子彈陷入傷口很深,他集中所有注意力才取出,之後也并未放松,馬不停蹄地縫合傷口。
周安安以前從未做過手術,明明感覺到有東西拉扯自己的皮肉,卻一點也不痛,只是腦袋暈乎乎的,不知道是因為麻醉還是失血過多。
她斜眸看着對方專注的臉,那麽溫柔那麽小心,忍不住在心裏說了聲:真好。
有人在意的感覺真好。
她忽然一點也不害怕死亡,因為死後肯定有人記得她。
喪屍在門外嘶吼,手術室內,只有楚鋒手中針線穿插過皮肉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他擡起頭說:“好了。”
周安安閉着眼睛,沒有回應。
他心髒一緊,連忙查看,發現她呼吸勻速,只是睡着了。
楚鋒松了口氣,靠着手術床慢慢坐下,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也滿頭大汗。
他擡手擦了擦,确認外面的喪屍進不來後,輕輕握住周安安的一只手,坐在床邊的地上打算休息一會兒,同時思考後面該做什麽。
他已經打草驚蛇,卡姆絕對會加強對基地的安全管理,想按原計劃暗殺他是行不通的了。
周安安傷勢也很重,不适宜奔波,得找個地方靜養。
而且他腦袋裏一直回蕩着離開時郭昌的話。
一意孤行是沒有用的。
兩年前第一次暗殺就失敗了,卡姆如今是末日玩家眼裏的救世主,這次出發前他本來就沒多少勝算,完全是抱着同歸于盡的決心。
如果在認識周安安以前,他死也就死了,能拖上卡姆一起死很值得。
但如今他不再這樣想。
在沒有找到周全的計劃之前,也許他應該徹底隐藏起來。
想到這裏,酣戰之後強烈的疲憊感已經到了無法忽略的程度,他揉了揉眉心,也沉沉睡去。
夜色降臨後,周安安痛哼一聲,動了動手指。
楚鋒比她更快地睜開眼睛,站在床頭問:“感覺如何?”
“陸垣……”身體的痛楚難以忽略,不過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令她看見對方就像受別人欺負的孩子,臉上全是委屈,“我們的車又沒了。”
她還想努力鍛煉自己,守護好那輛車等他回去,然而才過了幾天,不僅車沒守住,人也被別人抓走了。
楚鋒摸摸她的頭發,“沒事,咱們可以再找一輛。”
合适的車哪兒有那麽好找……周安安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嘆了口氣。
她想坐起來,但是稍微一動腹部就疼得厲害。
身上兩處傷口都很嚴重,流失大量的血,令她體溫偏低,眼前一陣陣發白。
楚鋒想給她找些食物,借助微弱月光搜遍手術室的每個角落,只找到一盒濃度百分之五十的葡萄糖注射液,拿到她面前。
“把這個喝了吧。”
周安安認出那是挂點滴時常見的,嘴角抽搐。
“可以直接喝嗎?”
“你不喝它的話,想恢複體力就只能喝我的血了。”
“……”
他的溫柔果然持續不到第三句話,周安安看着他從盒子裏取出一小瓶葡萄糖,擰開蓋子遞到她面前,仰起腦袋一口喝光。
“啊,好甜……”
這一瓶也就一口的量,齁得她腦袋嗡嗡響。
楚鋒又擰開第二瓶遞給她,周安安捏着鼻子喝下去,沒想到又迎來第三瓶。
“夠了夠了,喝不下了。”
她連連擺手。
對方态度堅決,監督她喝光後,将剩下幾瓶揣進褲兜裏,說:“要是還覺得頭暈就跟我說,到時再喝一瓶。”
還喝?
恐怕槍傷還沒好全,先得糖尿病吧……
周安安将吐槽的話咽回去,問:“我們現在要做什麽?你要做的事做完了嗎?”
楚鋒沉吟道:“等你恢複些力氣,我們就出去找輛車。”
他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周安安也沒有興趣追問,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要提最好。
“找到車之後呢?還去沙漠嗎?”
他搖頭,“不去了。”
這次的事讓他長了教訓,長期停在一個地方太危險,既然目前世界上燃油充足,他們不如永遠在路上。
周安安道:“好,天亮後咱們就出去找車吧。”
他眼神裏有幾分意外,“你不想問清楚究竟去哪兒?”
她搖搖頭,“去哪裏都無所謂。”
楚鋒嘆了口氣,“末日前你這樣很容易碰上人販子。”
他甚至無法保證自己以後會不會再次離開她。
周安安揚起嘴角,垂眸看自己的手指,鼓起勇氣道:“我以前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沖動的事情,永遠都在按部就班的生活。以後我想做個任性一些的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楚鋒不由得笑了笑,“行吧,那我只能勉強做個護花使者了。”
“對了,我以後該叫你陸垣,還是叫……楚鋒呢?”
他摸摸胡子,抖了下眉梢,“不如叫大哥。”
“想得美,我才不給你當小弟呢。楚鋒……好像還是陸垣更好聽些,算了,就叫楚鋒吧。”
天色漸漸變亮,周安安在楚鋒的攙扶下下了地。
門外喪屍仍在框框撞個不停,楚鋒移開堵門的物件,端起槍,讓她躲在自己身後。
“你确定能走嗎?用不用我背你?”
他側過頭問。
周安安捂着腹部的傷口。
“沒問題。”
“那你抓緊我的衣服,千萬不要落下。”
抓緊衣服?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衣已在背她進醫院時當繩索用了,破破爛爛無法再穿,因此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條長褲。
周安安遲疑了一下,只好把手放在他的褲腰帶上,指尖感受到他結實的肌肉與身體的溫度,說:“抓好了。”
“出發!”
楚鋒說着一腳踹開門,槍口噴出火舌,瞬間擊倒一片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