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陸垣打開從車裏帶出來的應急手電, 朝周圍照了照。
這層樓都是餐飲店,可以想象到末日降臨前該有多熱鬧,現在已經空空蕩蕩。
商場的門确實是從裏面鎖上的, 沒有喪屍, 至少也應該有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連個鬼影都見不着。
莫非幸存者聽到動靜, 躲起來了?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輕手輕腳地超前走去, 開始搜索這棟樓。
餐飲店的倉庫肯定也有許多食物, 不過不着急,要先将危險排除。
可是兩人花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連地下車庫都找了,仍然沒看見任何人, 包括屍體。
周安安站在一樓的噴泉旁邊,納悶極了。
“這裏不可能沒有人吧?門明明是反鎖的, 鎖門的人到底去哪兒了?”
陸垣打量着她身後的噴泉池,末日降臨後停水停電,噴泉也停止工作,只剩下一個天使造型的雕像立在中間。
池子裏蓄滿了水,夜裏看起來黑乎乎的, 水面上什麽都沒有。
按理說這種室內噴泉池都不會太深,這裏的水為什麽這麽黑?
他舉起手電筒,準備細看幾眼,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當的一聲, 當即朝那裏跑去。
周安安準備跟上,可是還沒跑出幾步, 就感覺背後有股涼飕飕的風在吹。
她回頭一看,巨大黑影當頭罩下,将她整個人,連同求救聲全都裹了進去,然後悄無聲息地沉入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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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垣跑到聲音來源處,是一家零食店。
貨架上擺滿了各種糖果,顏色和造型看起來十分誘人。
其中有一盒鐵罐糖果落在地上,估計剛才的聲音就是它滾落時發出的。
陸垣撿起糖果仔細看,上面并無任何痕跡。
突然,他眼角餘光瞥見一道小小的黑影從左側的貨架地底下飛快跑過去。
陸垣用力将糖果扔過去,準确擊中對方,黑影吱吱叫了聲,癱軟在地。
他拎起來一看,是只肥碩的大老鼠。
老鼠雖大,并無任何變異的跡象,糖果應該是它剛才覓食時碰掉的。
陸垣失望地丢開,随手拿起一包小熊軟糖,“你喜歡吃什麽口味……”
話未說完,他猛地回頭,一向緊随身後的周安安,此刻不見蹤影。
“該死!”
他臉色大變,丢開糖果沖了出去。
陸垣回到噴泉旁邊,那裏已經空無一人。
“周安安!周安安!”
他急切地喊了兩聲,沒有任何回應。
兩人雖然經常拌嘴,但她絕不會開這種玩笑,必定遇到了危險。
陸垣望着巨大而漆黑的商場,感覺就像一頭張開大嘴的怪獸,伺機捕食活人。
到底在哪裏?
先前搜索商場時他一點兒也不緊張,但周安安失蹤後,他感受到強烈的不安,幾乎要将他的心髒漲破。
陸垣深吸幾口氣,手背按在額頭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幾秒後,他開始耐心地查看周圍。
地面上灑落着一些水滴,是周安安消失之前沒有的,令他心裏有了底。
陸垣走到噴泉池邊,池水仍舊烏黑如墨,看不清底下的情況。
咕嘟——一個小氣泡漂上來,在水面破開。
他端起槍準備射擊,逼對方出來,又想到周安安生死不明,擔心會誤傷到她。
因此他改變主意收起槍,抽出慣用的短刀,一猛子紮進水裏。
池水比他想象中深得多,底部似乎被什麽東西給掏空。
一道黑影從旁邊滑過,陸垣立即跟上去。
片刻後,安靜的池水突然劇烈翻湧起來,猶如一鍋沸騰的熱油。
雕像被撞飛,水中升起一朵無比巨大的荷花,每一片花瓣都有成年人的身體大小,□□粗如樹幹。
花瓣緊閉着,縫隙處流淌出許多透明粘液。
陸垣左手牢牢抓住其中一片花瓣的邊緣,整個人吊挂在上面,右手緊握短刀,企圖割開花瓣。
荷花瘋狂搖晃,卻怎麽也甩不開他。
池中又冒出來兩片體積驚人的荷葉,像兩道牆壁似的猛拍過去。
陸垣不得不松手躲避,但還是被葉柄上的倒刺刮到,臉頰和手臂都留下幾道血痕。
他落地後立刻撿起槍,朝荷葉連射十多發。
商場裏回蕩起野獸一般的哀嚎,荷葉被攔腰打斷,轟然落地。
陸垣避開倒下的荷葉,繼續射擊。
最後荷花的花梗也被打斷,巨大花頭落在地上。
他放下槍,手握短刀跑過去,将花瓣一片片割開,終于從最裏層拖出渾身裹滿粘液的周安安。
後者連鼻子裏都灌滿粘液,險些便要憋死。
陸垣把她拎起來又拍又晃,将粘液清理了個七八分。
周安安癱軟地躺在地上,生平第一次發現空氣原來如此清甜。
“沒事了吧?”陸垣坐在她旁邊問。
她嗯了一聲,吃力地坐起來,“謝謝你。”
如果沒有陸垣,或者陸垣的動作稍微慢了幾分鐘,她肯定死定了。
“你受傷了?”她看見血痕大驚。
陸垣随手擦掉臉上的血,“皮外傷,沒大礙。”
“那就好……”周安安松了口氣。
陸垣叮囑道:“以後出門一定要跟緊我,發現什麽異常也別自己去看,先跟我說。”
她用力點點頭,起身查看那棵變異荷花。
“真可怕,居然變得這麽大,它剛才是想吃了我吧?”
無需陸垣回答,她已經知道了答案——散開的花瓣裏流淌出大量粘液,裏面赫然夾雜着幾根未消化完的骨頭。
估計是躲在這裏的幸存者的。
周安安不忍再看,轉身要走,腳底下還殘留着粘液,在平坦的地面磚上格外滑。
她呲溜一下摔了個大馬趴,陸垣來扶她,目光落在她身前,立刻松了手。
周安安連忙站穩,低頭一看,原來衣服全都打濕了,緊緊貼在身上,淺色上衣裏清晰地透出內衣輪廓和花紋。
她頓時臉頰一熱,低着頭道:“我、我去換身衣服。”
商場這麽大,找一套合身的女裝很容易。
陸垣卻道:“等等。”
周安安疑惑地停下腳步,只見他從附近店鋪內拎出來一桶還剩三分之二的飲用水,然後端着槍去女廁所查看,确認沒有危險後,才對她道:“你先洗幹淨吧,這些粘液的性質應該類似人類的胃液,很可能有腐蝕性。”
周安安想起那些骨頭,也惡心的不行,連忙走進女廁所。
陸垣沒有離開,默默地守在門外,用指腹蹭蹭臉上的傷口,靠着牆壁長籲一口氣。
粘液很難洗,滑溜溜黏糊糊,像鳗魚身上的。
周安安用力搓洗,直到皮膚通紅一片,才停下來準備出去。
糟糕!
她進來的時候只拿了水,沒有毛巾也沒有幹淨衣服,該怎麽出去?
周安安嫌棄地瞥着地上的髒衣服,她是打死也不想再穿那一套了。
“咳咳……”她站在門後咳嗽兩聲,十分客氣地問:“陸垣,可以麻煩你幫我拿件幹淨衣服嗎?”
門外響起一陣悉索聲,陸垣将門推開一條縫,遞進來他自己的上衣。
周安安剛想說不用,就聽他道:“先穿這個,穿好出來一起去找衣服,不要分開。”
方才兇險的一幕在眼前浮現,她心有餘悸,連忙接過衣服穿上。
陸垣很高,衣服的碼數也大,襯衫穿在她身上,下擺能垂到膝蓋,倒是不用擔心走光。
周安安将頭發又擰了幾把,濕漉漉地走出去。
陸垣刻意回避了目光,沒有看她,帶頭朝前走去。
一樓都是汽車展館和食品店,沒有服裝店,他們來到二樓。
路過噴泉時,周安安提起萬分的小心,幸好變異荷花已經死透了,商場裏也沒有其他異常。
她放心地走進一家服裝店,挑選起來。
馬上就要去沙漠,衣服自然該選擇舒适透氣,行動方便的。
她一口氣拿了三套女士運動服和鞋子,路過旁邊店鋪的櫥窗時情不自禁停下腳步。
末日是十月份降臨的,各個服裝店都上新了秋裝,那些精致美麗的衣服被世界遺忘在商場裏,宛如蒙塵的珍寶。
陸垣回過頭看她,“你想進去就進去吧,我陪你。”
“真的可以嗎?”
他聳聳肩,“現在商場裏已經沒有危險,我們有大把的時間。”
周安安忍不住踮起腳尖抱了下他,然後沖進服裝店裏,取下自己心怡的那條裙子。
陸垣愣在原地,身上仿佛殘餘着她的溫度,從脖子到耳朵漸漸浮現出可疑的紅霞。
“你幫我看看這件好不好看?”
店內傳出周安安的呼喚,陸垣揉了揉臉頰,平靜呼吸走進去。
連衣裙是深褐色的,腰間系着一條白色的編織腰帶,袖口和下擺都做成流蘇狀。
周安安配了一雙同色系的長靴,美滋滋地站在鏡子前。
“怎麽樣?”
陸垣皺眉,“如果滿分是一百分,我願意給它零點一分。”
周安安:“……你有沒有審美?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風格。”
陸垣撇撇嘴,徑自走向一邊,看了一會兒取下一件紅色碎花裙,遞給她道:“這個好看。”
周安安搖頭,“我不喜歡,我不要。”
他的審美比她奶奶還老土,虧得還是一百多年後來的人呢。
兩人換了家服裝店繼續看,陸垣的目光掃過一條紗裙時定住了。
那是一條淺粉色的連衣裙,上面點綴着一些綠色和黃色的刺繡紋路,肩膀做成一字肩的設計。
薄薄的輕紗看起來如煙似霧,恰到好處的顏色搭配,令人一看便想起晨霧中的花園。
周安安見他停下來不走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被驚豔到。
“真好看,我試試去!”
很快她便走出試衣間,連衣裙的尺寸相當貼合她的身材,而且布料暗藏心機,在手電光芒照耀下,隐藏在薄紗下的亮片閃爍起粼粼波光。
陸垣滿意地點點頭。
周安安神神秘秘道:“這是一家婚紗店,你猜這條裙子标價多少?”
“多少?”
“十萬!”
以前她想都不敢想這個數字,現在一分錢也不用花。
陸垣對錢沒有太大的概念,看看周圍,又拿起一雙同樣亮晶晶的鞋。
周安安又換上鞋,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感嘆道:“這身打扮,簡直可以直接去結婚了。”
“你想結婚?”陸垣狀若随意地問。
“誰小時候沒有幻想過一場盛大的婚禮呢?不過我以後肯定是沒機會了。”周安安嘆了口氣。
陸垣不置可否地抿抿嘴唇,“走吧,該去找其他東西了。”
“等等我,我把裙子換下來!”
高跟鞋和紗裙只适合放在衣櫃裏,穿它們幹活能要人命。
周安安急急忙忙換上運動服運動鞋,找來一輛購物車,将想要帶走的東西一股腦裝進去。
來時目的只為了枕頭床單,離開時雜七雜八地帶走了一大堆,車廂險些裝不下。
商場周圍喪屍也不多,他們決定就把車停在這裏,好好睡一覺,醒來後便出發去沙漠。
陸垣将找到的飲用水搬出來,裝進烏尼莫克的水箱裏,直到全部裝滿。
周安安給兩張床都換了床單被子,原來的直接扔出窗外,還噴了些商場裏拿的大牌香水。
她偷偷拿出一大包貼紙,是她在一家雜物店裏找到的。
當陸垣忙完關好門進車,發現裏面已經大變模樣。
車廂牆壁上貼滿了花卉貼紙,品種不同,顏色各異,宛如置身于花園裏。
周安安給他換的床單也是印滿鮮花的。
“喜歡吧?還有這個哦。”她笑嘻嘻地拿出一套男士睡衣,上面全是綠色和白色的印花。
陸垣毫不客氣地收下了,“看在你還算有良心的份上,我就繼續睡上鋪吧。”
他換好衣服爬上床,周安安關了燈,也靜靜躺着。
上下鋪是個神奇的結構,兩人距離那麽近,能清楚的感覺到對方每一次翻身,甚至能聽到輕輕的鼾聲,卻誰也看不見誰。
她回想起商場裏兇險的那一幕,在被變異荷花吞沒的那幾分鐘裏,她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
幸好有陸垣在。
周安安抱緊從商場裏拿來的毛絨公仔,極小聲地說:“真想永遠在一起。”
上鋪,陸垣悄然睜開眼睛,眼中是濃濃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