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陸垣!陸垣!”
周安安想都沒想便大喊起來。
陸垣睡得正沉, 聞言立刻翻身坐起。
那株向日葵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立即回過頭來攻擊他。
噗噗噗——噗噗噗——
陸垣被密集的瓜子打得睜不開眼睛,只得用被子蓋住頭, 邊往外走邊說:“什麽破玩意兒!”
周安安仍沉浸在震驚中, “你、你的向日葵朝我們噴瓜子!”
陸垣已走到那株向日葵身邊,一把攥住它花盤底下的枝幹。
“嘎——”
周安安眨眨眼睛, “我是不是聽見了鴨子叫?”
陸垣并未因為喜歡鮮花而憐惜它半分, 毫不客氣的把那株向日葵連根拔起,丢在地上。
對方生命力頑強, 轉過花盤繼續噴瓜子。
陸垣穿着拖鞋的四十四碼大腳直接踩上它的花盤, 用力擰了擰。
花盤被踩得稀爛,枝幹如同蛇一樣在地上痛苦扭曲, 幾分鐘後終于不動了。
陸垣蹲下去檢查花盤的碎片,周安安也站過去看。
Advertisement
“植物開始變異了。”他說。
周安安道:“那咱倆豈不是完了?”
森林裏什麽都不多, 就是植物多啊!
陸垣将碎片随手一扔,拍拍手站起來, “不用擔心,變異應該才剛剛開始,暫時沒有致命威脅。”
“你也說了是暫時……”
周安安失望地坐在床上,“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就要結束了。”
她知道遲早會有結束的一天, 可沒想到會這麽快!
陸垣檢查其他的向日葵,周安安随手摸到一粒瓜子,好奇地剝開。
裏面沒有瓜子仁,而是一張長滿尖細利齒的嘴, 現在還太稚嫩,一捏就碎了, 但假以時日徹底成熟後,必定會像水蛭一樣死死勾住人的皮肉,将種子深深植入,不撕掉一塊皮休想拔出它。
她想想那副場面,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把瓜子丢開。
其他向日葵還沒有開始變異,但陸垣不想将那麽多危險因素留在車裏,全都拔掉扔了出去,将車裏的泥土也鏟了個幹淨。
看他累得滿頭大汗,周安安本想笑話他兩句,畢竟之前是他死活要将花種在車裏。
但他是從極寒末世來的人,從小到大沒見過真實的鮮花,對它們的喜愛狂熱一點也不算過分。
而且他身上還帶着傷,無論是種花還是除花都沒有麻煩過她……
于是周安安不僅張不開嘲笑的嘴,雙腿還主動跑過去,幫他一塊兒幹起活來。
車廂弄幹淨了,天也亮起來。
車裏只剩下周安安買的那三盆花。
陸垣還在猶豫,她主動說:“把它們也扔掉吧,萬一變異了攻擊我們就麻煩了。”
“不行。”
“你舍不得嗎?以後有機會去商場的話,給你找一些假花行不行?假花也很漂亮的。”周安安感覺自己就像在哄小孩。
陸垣遠比小孩固執,并且有行動力。
只見他走去後車廂,不一會兒拎了幾塊木板和手鋸回來。
他把木板放在花盆前比劃了下,鋸成合适的尺寸,敲敲打打地釘在一起。
周安安猜出他的意圖,“你要把它們關起來?”
陸垣點點頭,“正好可以用來觀察植物變異的特點。”
植物坐牢,真是頭一次見。
周安安也挺感興趣,蹲在旁邊給他遞工具。
不一會兒,陸垣便做好了一個大籠子,将三盆花都關進去。
忙活一個淩晨,兩人都有些累了。
周安安将冰箱裏僅剩的幾個速凍包子加熱,充當早餐。
物資本來就囤得不多,經過一周的消耗,這些冷凍的食物和蔬菜水果雞蛋等已經吃光,剩下的只有大米面粉,臘肉鹹蛋等。
端着熱騰騰的包子回來,陸垣在觀察窗外的森林。
“其他植物變異了嗎?”
她問。
“噓……你看。”
陸垣用手指了個方向,周安安順着他的指尖看過去,只見一只小鳥正從遠處飛來,似乎想找根樹枝落腳。
林間發出刷啦一聲響,一根藤蔓猛地伸出來,将它死死卷住。
小鳥痛苦地叫了幾聲,掙紮不開,被它拖進樹葉裏消失不見。
“天啊……”周安安看得背後涼飕飕的。
“它們現在還沒有能力對付我們,但我想這種狀态不會持續太久。”
陸垣拿起一個包子咬了口,十分果斷地說:“吃完飯我們就出發。”
“去哪裏?”
城市裏有喪屍,樹林裏有植物,總不能下海去,那得準備一艘核潛艇差不多。
而且植物能變異,動物以後就不能嗎?
周安安越想越悲觀,感覺簡直無路可走了。
陸垣不慌不忙地拿出那份皺巴巴的地圖,冷靜地分析:
“世界上也不是沒有人和植物都很少的地方,比如沙漠。不過距離我們最近的沙漠也有兩千多公裏,想要長途跋涉需要提前準備充足的物資。抵達沙漠後也必須囤積足夠的食物和水,否則就算逃過喪屍與植物,在沙漠裏也是死路一條。”
兩千多公裏……就算日夜不停的開車,也要開好幾天才行。
“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城市,收集柴油和食物,飲用水。”
陸垣合上地圖,确定了目标。
周安安戀戀不舍地看着周圍蒼翠的樹木,“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裏了嗎?”
這種悠閑又寧靜的生活,以後恐怕不再有了。
“快吃吧,再不走,藤蔓抓的就不是鳥了,而是你。”
陸垣的話令她狠下心來,匆匆吃掉包子,準備出發。
“等等。”
就在她即将踩下油門時,陸垣突然下車,打開後車廂的門,将那天從護林員小屋找到的摩托車推了進去。
“大巴車比較笨重,不夠敏捷,這個可以逃生用。”他回到副駕駛位解釋道。
周安安點點頭,心情卻更沉重了,“我們是不是随時都可能會死?”
陸垣靠在車窗上,表情輕松得像度假。
“放心吧,哪天真的遇到危險,也一定是我死掉之後你再死。”
這算是承諾嗎?
在他死前,她一定不會有事?
周安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礙于那把大胡子,她至今沒能看清他五官究竟是什麽樣。
但經過這一刻,無論将來發生什麽,陸垣都将是她最信任的人。
出發!
周安安義無反顧地踩下油門,大巴車沿着來時的路朝外駛去。
一路上發現了不少已經開始變異的植物。
一夜之間爬滿路面的苔藓。
反過來捕食昆蟲的牽牛花。
用樹脂當做陷阱的桃樹。
幸好植物們的目标暫時還是昆蟲與小型動物,并沒有冒然攻擊他們。
不過當大巴車經過一片竹林時,車身猛地震了一下,瞬間失去平衡。
好在周安安時刻緊繃着神經,不敢放松,在出現異常的第一時間便作出反應,死死把住方向盤,讓車停了下來。
“怎麽回事?撞到東西了嗎?”她吓得滿頭大汗。
陸垣早已沖到車廂窗邊觀察,“是竹子。”
“啊?”
“路上突然冒出了一根竹筍……”陸垣将車窗打開,扔了個臉盆下去,地底倏地冒出一根竹筍,将那結實的不鏽鋼臉盆刺穿。
他立刻關上窗戶,說:“我們快點離開,它們恐怕在圍獵我們。”
它們?是指那漫山遍野的竹林嗎?
周安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掌心微微出汗,“要不然……你來開吧?”
她實在沒有信心。
陸垣語氣堅定,“你開,你看過賽車電影嗎?你當車手,我給你當領航員,你不要管其他的,按照我說的方向和距離操作就好。”
周安安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狀态。
“我試試。”
陸垣将手放在她肩上,笑了笑,“咱倆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了。”
周安安都快哭了,“你再吓我,我連油門都踩不動了。”
“我不是吓你,我是看好你,加油。”
陸垣轉頭看向車窗外,目光瞬間從溫柔變成專注。
“它們來了。”
周安安感覺太陽穴在砰砰跳,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
“前進!”
“三秒之後換左側車道!”
“踩剎車!”
無數根竹筍如同從地底下刺出來的劍,雖然并不能将大巴車刺穿,但如果被刺破輪胎或者擾亂方向,翻車之後他們便休想逃出這片森林。
周安安屏蔽掉所有的外界信息,只聽從陸垣的指揮。
距離最近的一次,竹筍從駕駛座車窗旁擦過,她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散發出來的殺氣。
這是以前吃太多泡椒竹筍的代價嗎?嗚嗚……
大巴車險之又險地避開無數根竹筍,終于來到竹林外沿。
它們似乎要放棄了,攻勢明顯變弱,可周安安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見前方路面上齊刷刷冒出上百根竹筍,将道路堵得嚴嚴實實。
她踩在油門上的腳準備松開,卻聽見陸垣說:“不要怕,沖過去。”
世界上沒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失敗了不過從頭再來,死了一了百了。
她要試試。
周安安宛如吃下一顆定心丸,義無反顧地把油門踩到底,硬碰硬的撞了上去。
大巴車沒有辜負那高昂的改裝費,以摧枯拉朽之勢撞開竹筍,帶着他們沖出包圍圈。
周安安從後視鏡看着越來越遠的竹林,心有餘悸,但更多的是興奮。
“我們出來了!”
“我就說你沒問題。”
陸垣拍拍她的肩,回副駕駛位坐下。
周安安瞥了他一眼,莫名其妙湧出一股想抱抱他的沖動。
他察覺到她的目光,摸摸臉頰,“怎麽了?”
“沒、沒什麽……”
她心慌意亂地回過頭,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真是瘋了。
之後還算順利,兩人離開森林範圍,來到國道上。
喪屍的數量似乎比他們來時增加許多,一出去就被十幾個一起圍追。
它們橫豎追不上大巴車,周安安無視他們的存在,繼續向前駛去。
沿着來時的路,兩人回到那片工業區。
成千上萬的喪屍在廠區游蕩着,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它們的注意。
其中有不少正好堵在他們前進的路上。
要不要直接撞過去?
這條路估計得有上百個喪屍,連續撞那麽多,大巴車會不會翻啊?
周安安心裏沒把握,打算問問陸垣,卻聽見他問:“這片工業區,有沒有食品廠?”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當初選擇停車地點時,周圍的情況她都是花了工夫了解過的。
食品廠……食品廠……有了!
周安安眼睛一亮,說:“專門制作食品的工廠沒有,但這裏有一家給學校和提供盒飯的快餐加工廠。”
“末日爆發這麽久,加工廠裏的盒飯肯定是不能吃了,但是估計還有很多沒用完的原材料,正好供我們去沙漠的路上吃。”
陸垣說着問道:“加工廠是哪一棟廠房?”
周安安再次在腦海中搜索起來,幸好她記憶力不差,很快便想起來了。
“在第四排第三棟,我們現在是第一排第二棟,開車過去最多五分鐘。”
“那現在就過去。”
“好。”
周安安倒車,從後方的路口拐進去。
很快便看見記憶中的廠房,相比周圍的電子廠和機械加工廠來說,這個快餐加工廠面積并不大,但挂在大門外的“景行餐飲有限公司”的招牌讓二人心中一喜。
喜不過三秒,又變成擔憂。
廠房圍牆的門是鎖着的,裏面有上百個穿着員工制服的喪屍。
喪屍們本來正茫然無序地游蕩着,聽到車聲立即湧到大門後。
大門是普通的不鏽鋼栅欄門,大巴車倒是可以撞得開。
可一旦撞開後,喪屍們絕對會将車圍住。到時候他們想下車進入廠房拿物資,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們去找找後門?”
周安安道。
大巴車的行駛動靜還是很大的,其他廠房外的喪屍們也陸續朝這邊跑來。
陸垣看着數量越來越多的喪屍,搖了搖頭。
“來不及了,得拼一把。”
“怎麽拼?撞過去嗎?”
陸垣彎下腰,指着圍牆內廠房一樓的敞開門,“看見那扇門沒有?等會兒你撞開栅欄門,我下去吸引喪屍注意力,你趁機把車停過去。記住,車門要對準那扇門,這樣既可以把喪屍攔在外面,你也可以直接進入廠房。”
周安安聽完立刻否決。
“不行!你開什麽玩笑?這裏有那麽多喪屍,你還下車去,豈不是馬上被它們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不要啰嗦了,拖的時間越長,喪屍就越多,到時才危險。”
周安安堅持不同意,“這裏的食物拿不到就算了,咱們開車走人,去其他地方。”
“去哪裏?”
她愣了愣,“不是你說得麽,末日降臨前生産的食物所有幸存者都吃不完,到處都是……”
“的确到處都是,但得靠本事拿。”
陸垣的臉上絲毫看不出緊張,“你放心,我不會做讓自己送死的事情,說沒事就沒事。認識這麽久,我有食言過嗎?”
周安安仔細想了想,似乎真沒有。
無論是說服收購公司出一百萬,還是答應她一定來,最後都做到了……只是過程看起來不那麽靠譜。
她咬了咬嘴唇,擔憂地看着他,“必須得這樣嗎?”
“末日求生,從來都不是那麽輕松的,你得早點适應才行。”
陸垣說這話時,臉上突然顯出幾分疲憊感,顯然曾經歷過無數次類似,或者更加兇險的情況。
周安安問:“那你怎麽擺脫它們?”
“你進去之後守住車門,我回來以後立刻打開。”
“好!”
她用力點點頭。
陸垣看了她幾秒,忽然笑道:“你現在不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了吧?我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了。”
周安安想說些什麽,鼻子卻突然發酸,眼眶也濕潤起來。
“我們多拿點食物,以後不餓死絕不下車。”
再也不要面對這樣的危險,無論是陸垣還是她。
陸垣摸摸她的頭發,轉身準備起來。
他像之前去搜索護林員小屋時一樣,用鋁箔膠帶把四肢和腰腹纏住,武器仍是他随身攜帶着的短刀。
“你把獵槍帶上。”周安安說。
“太長了,用起來礙事,有這把刀就夠了。”
陸垣将摩托車扶起來,坐上去試了試,确定一切正常後說:“好了,你開始吧。先按喇叭,盡可能的把加工廠裏面的喪屍都吸引出來。”
周安安照做,一串喇叭聲後,廠房內部果然又出來十多個喪屍。
她見後面沒有喪屍再出來了,便調整好大巴車的方向,回頭看向陸垣。
後者點點頭,她踩下油門,大巴車龐大的身軀全速撞向栅欄門,那看似堅固的栅欄門在劇烈碰撞下宛如不堪一擊的木條,頓時破開一個大口子。
大巴車沖進圍牆內,被封閉已久的喪屍群立即沸騰,将大巴車團團圍住,用力撞擊車身。
陸垣喊了聲開門,周安安立即按下後車廂的開門鍵。
車廂門緩緩打開,摩托車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像一道箭似的沖了出去。
待陸垣走後,她馬上關上門,将喪屍們攔在車外,然後緊盯着他的身影,生怕會出意外。
陸垣并未馬上離開,而是在周圍兜了一圈,确保吸引到所有喪屍的注意,才從栅欄門的破口離開。
喪屍們尾随他跑出去,身影密集到宛如一條黑色河流。
周安安望着陸垣越來越小的身影,擦了擦眼睛,抓緊時間完成自己的任務。
大巴車龐大而笨重,想讓它準确地停在某一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周安安已經将停車倒檔轉彎等基礎操作訓練了無數次,尤其現在喪屍都被引走了,她有相當大的行駛空間。
她集中注意力,一把便将大巴車的車門怼上工廠大門。
車身正好成為一道屏障,即便有喪屍發現她也進不來。
周安安停好車,打開車門準備看一眼廠房裏的情況。
不料腳還沒來得及踩在地上,一張恐怖的喪屍面龐就湊到眼前,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張嘴咬向脖子。
她條件反射地推開它,拼命往後退。
喪屍立即撲進車裏,死死抓住她的腳。
周安安使出吃奶的勁兒抽腿,也沒能抽出來,鼻子已經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腐臭味,幾乎絕望。
陸垣還等着她開門呢!她不能死!
想到這裏,她左右搜尋,看見了床鋪上的獵槍。
“誰都別想吃我!”
周安安大喊一聲,用力将對方踹開,用最快的速度爬起來沖到床邊,抓起獵槍用最快的速度将子彈上膛,然後……砰!
喪屍的頭顱在距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炸開,一些血肉甚至飛濺到她臉上,幸好她在爆炸的第一時間就緊緊閉上了嘴。
終于解決了……周安安緊繃的身體瞬間松懈下來,幾乎虛脫。
但陸垣還在危險中。
她顧不上休息,拿着槍下車大致看了看廠房內部,确認沒有其他威脅後,回到車上緊張地盯着陸垣離開的方向。
一分鐘……兩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垣仍未露面。
他該不會已經被喪屍……
周安安的手情不自禁抓緊獵槍,很想開車去找他。可如果她走了,陸垣又正好回來,就弄巧成拙了。
他說好不會食言的。
周安安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終于,摩托車的轟鳴從遠方傳來。她立即将手指放在開門鍵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方向。
陸垣的身影出現了,摩托車速度快,又靈巧,他将喪屍群甩開了大約十米的距離。
不過半路上不停殺出其他喪屍,他不得不調整位置躲避,看起來十分驚險。
“快點啊……再快點……”
周安安喃喃地說。
陸垣在距離大巴車約莫三十米的時候大喊一聲“開門!”
她毫不猶豫地按下鍵,後車廂門打開,他全速沖進來,在進門的瞬間握緊剎車,然後從車上跳下去,雙手護住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穩穩停住。
摩托車在他離開後橫飛出好幾米,落在兩人床邊,輪胎還在不停旋轉,但已無法前進半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刺鼻的橡膠味。
周安安在他進來之後馬上關門,喪屍們此刻被攔在車外,徒勞地撞擊車身。
“沒事吧?”
她跑過去扶起陸垣。
後者搖搖頭,目光落在車內的喪屍屍體上,頗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梢。
“是你殺掉的?真不錯。”
周安安藏起還在發抖的右手,哼了聲道:“小事一樁。”
陸垣忍俊不禁,“走吧,下車找物資去。”
周安安又檢查了一遍門窗,确認喪屍們進不來,這才走進廠房。
映入眼簾的是包裝區,那裏堆放着許多泡沫保溫箱,裏面整整齊齊地碼放着末日降臨之前生産出來的盒飯。
她打開一盒看了看,馊臭味鋪面而來,差點将她熏暈過去。
真是可惜了這麽多飯,菜還是魚香肉絲和炸肉丸子呢,唉……
周安安惋惜地蓋上箱子,與陸垣繼續向前走。
廠房不大,結構也很簡單。
他們路過了腌制區,清洗區,終于找到倉庫大門。
門上印着幾個幹涸發黑的血手印,顯然在變異剛發生的時候,有人想躲進這裏,最後失敗了。
不知道現在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活着呢?
周安安忍不住看了眼陸垣,十分慶幸自己遇到了他。
陸垣已經推開門走進去,她随即跟上。
裏面沒窗戶,有點黑。
周安安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看清裏面的景象後,感覺自己簡直到了阿裏巴巴的藏寶洞裏。
一袋袋的大米,一袋袋的面粉,一框框土豆蘿蔔和臘肉鹹蛋……
雖然也爛了很多諸如生菜西紅柿之類的蔬菜,以及冰櫃裏斷電後發臭長蛆的肉,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她興奮的心情。
陸垣說得沒錯,末日前生産的糧食足夠幸存者們生存很久很久,只是看誰有本事拿到。
“現在開始搬嗎?”
周安安問。
陸垣點頭,叮囑她:“盡可能多搬高糖高脂肪的食物……算了,什麽好吃搬什麽吧。”
現在不是末日後一百年,他再也不想虧待自己的嘴。
周安安聽得一臉莫名其妙。
搬好吃的食物?那不還是高糖高脂肪的嘛。
兩人将車上的喪屍屍體脫下來,摩托車扶起來擺放好,然後開始搬東西。
陸垣的傷沒有完全好,她盡可能地多出力,來來回回搬個不停。
陸垣見她毫不費力地扛起一袋大米,表情有些意外。
“看不出來你力氣挺大。”
周安安不屑一顧,“以前上班的時候,土豆一筐五十斤,我都是自己搬的。”
搬完了還得削,還得炸,想想真是牛馬一樣的生活。
陸垣也扛了袋米,與她邊走邊聊。
“你不是讀過大學麽?學得什麽專業。”
周安安有點不太好意思說,聲音模模糊糊地含在嘴裏:“金融。”
陸垣果然聽岔了,“雞柳?你學得是廚師?”
學金融畢業後炸土豆,和學廚師畢業後炸土豆,二者相比,明顯後面那個沒那麽丢臉。
周安安唔了一聲。
陸垣感慨:“末日降臨前的資源真豐富,連廚師都要讀大學才能學。”
她心虛地幹笑兩聲。
“以後你可以實現夢想了,這麽多食材,每頓都可以自由發揮。”
周安安撇嘴,“我的夢想才不是做飯。”
“那是什麽?”
“是……”她一時語塞,因為突然發現自己是個沒有夢想的人。
或者說在初中之後,就再也沒有想過這兩個字了。
工作很辛苦,可她只是默默忍受,壓根沒有改變的想法和動力。
只是麻木地活着。
她的夢想……她的夢想……
“我想去面朝大海的地方,開一家花店。”她聽見自己說。
陸垣将大米碼放好,抽出手來敲敲她腦袋。
“清醒點,現在開花店,你只會被花活吃了。”
還在憧憬中的周安安頓時蔫了,“不是你非要我說的麽,我已經說了,那你的夢想是什麽?”
陸垣看看逐漸囤滿糧食的大巴車,“我沒有夢想,我已經生活在天堂。”
周安安嘴巴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垣轉過身道:“走吧,我們最好趕在天黑前忙完。”
兩人繼續搬運,大巴車裏原本剩下的,加上他們這次搬的,将後車廂塞得嚴嚴實實,連二人床底都塞滿了胡蘿蔔。
周安安碼放時特地将容易壞的放在外側,不容易壞的放在內側,吃得時候按順序吃。
他們還找到了許多罐頭食品,菠蘿罐頭,黃桃罐頭,玉米罐頭,還有油浸金槍魚。
罐頭保質期長,足足有一年,因此全部被他們搬上車,囤起來慢慢吃。
忙得差不多,天也快黑了。
兩人準備離開,周安安瞥了眼旁邊的廠房,突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陸垣回頭問。
“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寶庫嗎?”
她神秘兮兮。
“嗯?”
周安安指向不遠處的廠房,招牌上面赫然寫着——X豐中轉倉。
是一家快遞中轉倉庫!
這下可以拆盲盒拆到爽了!
陸垣本來不想在此處停留太久,但聽說裏面是末日降臨前人們網購的包裹,可以拆除任何想要的東西後,也心動起來。
倉庫就在隔壁,中間隔着一條約八米寬的路,以及無數喪屍。
陸垣想故技重演,被周安安攔住了。
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擔心。
“我們直接開車過去吧,倉庫外面喪屍不是很密集,沒問題的。”
陸垣看着她堅定的樣子,知道她為什麽這樣說,心底微微一暖,點頭。
“行,聽你的。”
兩人回到大巴車上,調轉方向。
已經四散開的喪屍們聽見動靜,立刻又圍過去。
大巴車堅固不怕撞,但四面八方全是喪屍,将它們團團圍住,無論前進還是後退都非常艱難。
短短的一段路程,他們耗費将近半個小時,才來到快遞倉庫外。
按照之前的老辦法,他們用車身堵住大門,将喪屍擋在外面。
由于周圍全是喪屍,周安安不得不操控着大巴車不停前進後退碾壓它們,才騰出空間停好車,這時車身與窗戶玻璃上已經沾滿了喪屍的血肉,地上也是粘膩一片。
周安安站起來,看着這副畫面有點犯惡心。
陸垣遞給她一盒從快餐加工廠找到的檸檬茶,她一口氣喝光,終于借着飲料的清甜将那股感覺壓下去。
“以後每天都得這樣嗎?”
喪屍畢竟生前都是人,她感覺自己的大腦神經有點承受不住。
陸垣道:“想多了,喪屍又不是無窮無盡的可再生資源,等過個三五年,你想殺它們都找不到對象。”
周安安疑惑道:“可我看你最開始發的朋友圈,一百多年後還是有很多喪屍啊。”
陸垣眸光微暗,“那是人禍,不是天災。”
她突然想起一個人,“是不是那個叫楚鋒的通緝犯害的?他将喪屍群帶去避難所,害死了很多人對不對?”
陸垣突然不說話,還瞪了她一眼。
周安安摸摸臉頰,“我說錯了嗎?”
之前顧昭是這樣告訴她的呀,還說末日玩家們都在找他,一旦發現會馬上把他控制起來。
“不跟你說了,下車。”
陸垣說完便徑自打開車門,周安安無語極了。
她說得是楚鋒,又不是說他陸垣,他不高興個什麽勁兒?
她也悶悶不樂起來,跟着他下了車,不過很快就沒工夫想這事。
由于喪屍沒有事先引開,快遞倉庫裏殘留着十多個,見車門打開立即沖過來。
周安安馬上端起獵槍,才擊倒一個喪屍便沒了子彈。
她趕緊回去拿鎬頭,出來後發現陸垣已經沖進了喪屍群。
他的武器仍然只有那一把短刀,天快黑了,周安安看不清他的動作,只見刀光不停閃爍,幾分鐘後,喪屍已經全部倒地。
“我去……太厲害了吧……”
她知道陸垣的身手好,可沒想到竟然這麽好!
陸垣聽見她的贊嘆,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繼續朝前走。
周安安正要跟上,突然被地上躺着的一個喪屍抓住腳踝,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
喪屍撲到她身上,張嘴便咬。
她忙用鎬頭格擋。
空中響起一記破風聲,是陸垣扔出了他的短刀,刀尖無比準确的刺入喪屍雙眉之間。
它身體晃了晃,失去力氣,倒在周安安身上再無動靜。
後者用力踹開它,扶着一旁的貨架站起來,想想都後怕。
在末世生存,果然一秒鐘都不能松懈!
陸垣走過來拔他的刀,周安安忍不住誇贊:“你真厲害,是不是末日避難所裏最強的人啊?肯定是吧,身上帶着傷還能一個人單挑那麽多喪屍,太佩服了!”
陸垣臉上的冷意在漫天的彩虹屁中迅速融化,之前小小的不快已徹底抛之腦後,說話的語氣變得友善。
“必備技能而已,你多多訓練,也可以跟我一樣。”
“真的嗎?”周安安對自己毫無信心。
“這是必須的,否則你活不了十年。”
“……謝謝你的提醒。”
兩人将倉庫檢查了一遍,确認門窗都關緊,并且沒有其他喪屍後,才放心地走到堆成小山似的快遞紙箱前。
周安安摩拳擦掌,找到兩把美工刀,将其中一把遞給陸垣。
“來吧!看誰的手氣好。”
陸垣随手拿起一個紙箱,晃了晃道:“你說這裏什麽都能找到?”
“是啊。”
“槍呢?”
周安安語塞,“呃……這個難度太高,你得去國外的快遞倉庫才有機會。”
他撇撇嘴,“看來都是些小玩意兒。”
說歸說,他的速度半點不客氣,已經将紙箱拆開。
“這是什麽?”陸垣拿出一個鼓鼓的粉紅色小袋。
周安安看了眼,頓時耳根發燙。
“止、止血片。”
名字雖然不同,可效果是差不多的,她不算胡謅吧。
“止血片的包裝做成這個樣子?”
上面的字也奇奇怪怪。
“這樣才能讓受傷的人感覺到溫暖嘛。”
周安安感覺認識陸垣後,自己的臉皮越來越厚,也越來越能說瞎話了。
不知道算不算進步。
陸垣點點頭,拆開拿出一片,研究了一會兒撕掉薄紙貼在自己腰部的衣服上,評價道:
“确實不錯,柔軟又衛生,只有資源豐富的世界才願意花心思做這種東西。”
周安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得笑道:“哈哈,是啊。”
陸垣第一箱就開出個不錯的寶貝,更加感興趣了,美工刀上下飛舞。
周安安也不甘落後,因為倉庫裏太黑,她将手機手電筒打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開始挑燈夜戰。
第一箱是一盒很高端很貴的面膜,原主已經無法享用,而她沒有太多空間存放這種非必需品,只好遺憾地抽出兩張,剩下的随手丢在一旁。
第二箱是一雙非常精致的高跟鞋,周安安捧在手裏依依不舍地看了好幾分鐘,還是放下了。
相比美麗,還是性命更重要。
這雙鞋穿在腳上的話,逃跑時會要她的命。
第三箱是一個電火鍋,正好從盒飯加工廠搜羅到好幾包火鍋底料,她在留和不留之間猶豫,擡頭問陸垣:“你想吃火鍋嗎?”
陸垣努力回憶電影情節,“把很多種食材放進一個湯鍋裏,看起來紅通通熱騰騰的那種?”
“嗯。”
“吃。”
OK,留下。
周安安接着拆下一個,陸垣突然扔過來一樣東西,說:“這個給你。”
她拿起來一看,是個漂亮的小皮包。
“真漂亮!”周安安驚喜地抱在懷中,恨不得帶走,随即又嘆了口氣,“好看是好看,沒機會用啊。”
現在街上又沒人,她總不能天天背着給喪屍欣賞吧。
陸垣卻道:“喜歡就留下,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他都這麽說了,那就留吧。
周安安美滋滋地找來一個大紙箱,将自己想要的東西通通裝進去。
陸垣送她包包,她也要回禮。
周安安左挑右選,扔給他一盒曾經售價昂貴的護發素。
“這是什麽?”
“可以用來護理你的胡子,讓它變得又黑又亮。”看他對胡子那珍惜的樣子,這個禮物總不會送錯吧。
陸垣卻翻了個白眼,丢回去道:“你留着護理你的唇毛吧。”
“你才長唇毛呢!”周安安羞赧地捂住嘴,又忍不住問:“你不是很喜歡那把胡子麽?說起來我真是好奇,你年紀輕輕的,為什麽非得留把大胡子,是末世最流行的時尚風潮?”
陸垣笑道:“沒錯,我是緊跟潮流的人。”
“那女性最流行什麽造型?”她可以提前準備起來,以後說不定能成為引導末日風尚的紅人。
陸垣說:“流行光頭。”
周安安無語三秒:“……去你的!”
他哈哈大笑。
倉庫裏的包裹實在太多,他們拆到半夜,手都軟了還沒拆完。
不過誰也沒舍得提離開的事,回到車上關好門睡覺,第二天繼續。
末日降臨後,周安安對物品的喜好也變了。
像以前喜歡的口紅眼影,項鏈耳環什麽的,基本不考慮留下。
留下的反而都是應急手電筒、指南針這種以前她從未在意過的。
陸垣的興趣倒是比她廣泛,什麽雞蛋捏捏樂、便攜茶具、毛絨玩具都留下了。
他甚至給自己挑了件印滿大紅玫瑰花的襯衫,還有綠色棒球帽,豹紋平光眼鏡,和熒光藍高幫球鞋,并且馬上穿在了身上。
當他穿着這一身出現在周安安面前時,她感覺自己眼睛都要瞎了,同時深刻明白他為什麽那麽堅持留胡子——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審美奇葩的人!
看陸垣打扮得這麽積極,她也忍不住偷偷留下幾條好看的裙子和首飾。
此番最大的收獲,要數那一整箱一次性內褲和襪子。預計接下來半年內,她都不用天天洗內衣。
第三天,大巴車幾乎要塞不下,兩人決定再進倉庫拿最後一趟就離開。
周安安正在往箱子裏塞辣條的時候,蹲在她對面的陸垣突然停下動作,耳朵動了動。
“外面有車。”
周安安忙站起身,“是其他幸存者也來找物資嗎?”
“去看看。”
兩人走到窗邊,發現一輛越野車停在大巴車旁邊。
車裏的人有槍,直接将周圍的喪屍清空,接着下來一個人,開槍打碎大巴車駕駛室的玻璃,兩三下便爬了進去。
這下連周安安都看明白了,“他們要搶我們的車!糟糕,鑰匙沒拔!”
之前身邊除了他倆之外就沒活人,而喪屍絕無偷車的本事和意圖,因此她從來沒拔過車鑰匙,對方上去就可以開走。
陸垣已經沖向大巴車的車門,可他的腳剛踩上去,兩發子彈便直沖面門而來。
他不得不後退躲避,僅僅幾秒的工夫,對方已經發動大巴車離開。
大巴車一挪位置,喪屍們便前赴後繼地湧來。
周安安大喊:“快進來!”
他後退幾步,大門立即關上,周安安飛快地插上門栓,靠在門上喘粗氣。
喪屍們用力撞門,她的身體跟着一震一震的。
好在倉庫門比較厚,應該撞不開。
她想起那些人麻溜的動作,咬牙切齒地說:“一幫王八蛋!想要車自己不去弄一輛,搶別人的車!”
陸垣卻沒說話,眉頭緊鎖,似乎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