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第八章==
衆人驚愕,全然沒有想到會是邰谙窈先對上穎婕妤。
穎婕妤也眯了眯眼眸,驀然,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自然不是,只是一直都聽聞良妃娘娘明豔無雙,今日見了儀美人,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美人,叫我也一時看愣了去。”
邰谙窈沒在乎衆人愕然,既然她和穎婕妤注定會有龃龉,那麽是誰先對上,還有什麽重要的?
她本也不是泥捏的性子。
邰谙窈輕輕垂眸,仿若被誇得有點羞赧:“穎婕妤說笑了,能和良妃娘娘比較的人,才是這世間少有。”
這宮中慣是明豔的美人,她長姐良妃是這樣,眼前的穎婕妤是這樣,即使是一慣得寵的趙修容也是這樣,倒是那位敬妃娘娘有些不同,但也不怎麽聽聞敬妃娘娘得寵,都說她的位份還是因為她膝下有皇嗣傍身。
穎婕妤深深地看了一眼邰谙窈,她厭煩這樣裝模作樣的女子,但她沒再說什麽。
她也知道,今日許多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話,但她能一路走到至今,也不是個傻子。
邰谙窈不算什麽,一個從五品美人罷了,在這宮中無足輕重,但她身後還有一位良妃娘娘做靠山,那位良妃娘娘往日便得寵,如今又有皇上對其愧疚,她這時動了儀美人,豈能讨好?
但是……
穎婕妤握緊了杯盞,指骨傳來些許疼意,她才一點點松開手,這位儀美人終究是叫人無法不在意。
穎婕妤沒再說話,這殿內終于消停了一會兒。
邰谙窈的位份是坐在雲貴嫔下首,她能明顯地察覺到雲貴嫔偶爾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直到皇後娘娘從內室走出來,這抹視線才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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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谙窈衣袖中的手指微動,這宮中果然是不平靜。
內室傳來動靜,邰谙窈和其餘妃嫔一同起身行禮,彎腰而下,她餘光隐隐瞥見一抹華色,待徹底蹲下後,才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
“都起來吧。”
邰谙窈被秋鳴扶着坐下,她終于瞧清了皇後娘娘的模樣。
聽聞,皇後娘娘嫁給皇上已經有了十年,高位坐得久了,氣度截然不同,容貌反倒是顯得不那麽重要了,只一眼,就讓人覺得皇後娘娘當真雍容華貴,一身華服給她鍍上一層威嚴,尊貴無比。
令人不敢直視。
邰谙窈堪堪垂了垂眼睑。
皇後坐下後,也瞧見這位剛入宮的儀美人,待見到其容貌後,皇後眼底閃過一抹了然,怪不得能叫皇上賜下封號。
這滿是美人的後宮,也難得見到這般極淡極适宜的顏色。
皇後笑了笑,很是溫和,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剛才禦前還派人送了信,說是讓你今日不必來請安,怎麽還是來了?”
邰谙窈站起來,垂眸恭敬道:
“嫔妾昨日才入宮,怎麽也得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
她沒說什麽敬重的話,卻讓人覺得她是打心底對皇後尊敬的,便是身體不舒服,也是一定要來這一趟的。
不算嘴甜,卻莫名地叫人舒心。
穎婕妤不由得又眯了眯眼眸。
這位儀美人總是讓她想起入宮前,在家中時的妹妹,那位妹妹也慣來如此,最是懂得如何讨父母歡心,叫父母總是偏愛她。
不僅是穎婕妤,連慣來請安都是事不關己的敬妃娘娘也朝她望了一眼。
邰谙窈沒在意旁人的視線,皇後娘娘被她逗笑,不由得搖了搖頭:
“你啊,這性子也不知是和誰學的,和良妃倒是一點也不像。”
聞言,邰谙窈只是彎了彎杏眸。
自然是不像的,長姐一直在父母跟前,她卻是長久地生活在衢州,舅母家再是親近,也是寄人籬下,時間久了,總會叫人覺得礙眼,若不學會一點安身的本領,怎麽能十餘年過得自在呢。
請安過得很快,皇後娘娘要處理宮中諸多事宜,也沒有時間一直浪費在請t安上,很快罷了請安。
太後娘娘還在五臺山禮佛,沒有在宮中,倒是省了衆人前往慈寧宮請安。
待出了坤寧宮,前面的妃嫔一個個離開,忽然穎婕妤轉過身朝她看來,衆人立時停住,邰谙窈也不解地擡眸,只聽穎婕妤笑着道:
“近來禦花園中花開得正好,儀美人和我一起走走,如何?”
有心人不免看起熱鬧來。
穎婕妤素來不是什麽好性子,昨日被儀美人下了臉面,可沒人覺得穎婕妤會當做沒事發生一樣。
這宮中有的是叫人看不出來的折磨。
穎婕妤沒覺得邰谙窈會拒絕她,畢竟邰谙窈才入宮,二人位份又擺在那裏,在她話落時,宮人擡來了儀仗,穎婕妤正準備坐上去,就聽見邰谙窈有點無措的聲音:
“穎婕妤相邀,嫔妾本不該推辭,但嫔妾還得去蔌和宮給良妃娘娘請安,只好辜負穎婕妤的好意了。”
衆人一直想看戲,卻是在這時才想起這位儀美人在宮中可不是沒有靠山。
穎婕妤的确得寵,也是位高,但再是位高,又如何能和良妃娘娘相提并論?
穎婕妤在儀仗前停住,她盯着邰谙窈看了許久,邰谙窈面上一直都是有點不安的模樣,杏眸輕顫着,許久,穎婕妤扯了扯唇,笑意不達眼底:
“也對,儀美人和良妃娘娘是親姐妹,這來了宮中,自然是要去給良妃娘娘請安的。”
誰都知道儀美人是為何入宮的,她這句親姐妹咬得莫名嘲諷。
邰谙窈仿佛是聽不出來一樣,松了口氣,沖着穎婕妤服了服身:
“嫔妾就不耽誤穎婕妤賞花了。”
穎婕妤冷呵一聲,轉身上了儀仗,聲音居高臨下地傳來:“我們走。”
等穎婕妤走後,雲貴嫔掃了一眼邰谙窈,但她什麽都沒說,只是眼神意味深長,後也上了儀仗離開。
等高位都走完後,邰谙窈才轉身準備去蔌和宮,忽然有一個穿着宮裝的女子遲疑地走近了她,邰谙窈對宮中的妃嫔都認不全,疑惑地擡眼望去,秋鳴低聲在她耳邊解釋:
“主子,她是蔣寶林。”
邰谙窈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她聲音輕柔:“蔣寶林有什麽事麽?”
蔣寶林頗有點不自在,但還是鎮定地說:
“嫔妾和儀美人同住一宮,該是要一起回去的。”
邰谙窈覺得好笑,這宮中的女子果然臉皮也是要厚的,她淺淡地笑了笑:“我還要去給良妃請安,蔣寶林還是自己回去吧。”
蔣寶林渾身一僵。
她說是來找邰谙窈一起回合頤宮,其實不過是聽見邰谙窈說去給良妃娘娘請安,想要借邰谙窈搭上良妃娘娘這條船罷了。
蔣寶林憋了憋,還是說出一句:“嫔妾也許久不見良妃娘娘了,不然嫔妾和儀美人一同去給良妃娘娘請安吧?”
邰谙窈準備離開的步子一頓,她忽然回頭看了一眼蔣寶林,她眸色情緒平靜,蔣寶林被她看得一怔,莫名有點咽聲,就聽儀美人淡淡道:
“良妃娘娘卧病在床,應當是沒精力見外人的。”
蔣寶林臉色臊得通紅,被拒絕數次,也沒臉再次要求。
說到底,還是她早上沖動了,不該落了儀美人的面子,直接來皇後娘娘請安。
但儀美人本來就沒什麽前途,注定了不能成為一宮主位,昨日又無意間得罪了穎婕妤,她會想着和儀美人擺脫關系,不是很正常麽?
只不過她一時間忘了良妃娘娘的存在,還是穎婕妤今日的态度,才讓蔣寶林驟然意識到,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良妃再是小産失了皇嗣,位份依舊擺在那裏,容不得其餘人小觑。
邰谙窈沒管蔣寶林,和秋鳴一起朝蔌和宮走去。
秋鳴謹慎地偷看了一眼主子的神情,昨日一番試探,叫秋鳴也意識到,主子和良妃的姐妹關系不過是擺在明面上的。
其實細想一番,也覺得無可厚非,主子要進宮,身世消息根本瞞不住。
主子和良妃十餘年不曾見過面,能有什麽情誼可言?
一路到了蔌和宮,許是早就得知邰谙窈會來,扶雪已經等在宮門前了,她上前一步給邰谙窈請安,被邰谙窈親自拉了起來:
“娘娘身體怎麽樣了?”
扶雪還在看二姑娘,早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知曉二姑娘長得好,但如今她穿上宮裝後,依舊叫人看得失神。
她仿佛生來就應該錦衣玉食。
那支青玉色的步搖在她發髻處輕垂,暖陽照在上方,只讓人覺得耀眼,卻一點都遮不住她的顏色。
扶雪領着二姑娘往裏走,她擺平心态,低聲道:
“娘娘這段時間身體好了一些,但太醫說娘娘虧損較多,還是再卧床休養一段時間最好。”
邰谙窈點頭,彼時,扶雪掀開二重簾,邰谙窈不着痕跡地停頓了一下,才垂眸跨了進去。
殿內,良妃坐在床頭,聽見聲音,她轉過頭,怔怔地看着來人,直到邰谙窈要服身行禮時,她才回神,忙忙道:
“做什麽這麽多禮數?”
邰谙窈無言,她覺得她和良妃應當是沒什麽好說的。
事實也的确如此,她坐下來,宮人擺上茶水,殿內沉悶了許久,良妃才勉強尋到話題:
“進宮後,可有什麽不适應的?”
邰谙窈垂眸,輕聲道:“叫娘娘費心了,宮中一切都好。”
她過于安靜,也什麽要求都不提,仿佛當真是什麽都順心,偏良妃能察覺到那抹疏離,叫她有點無力。
良妃有點啞聲,她其實也想問,二妹妹是不是也有點怨她?
但最終,良妃咽下聲音,她什麽都沒問,只是道:
“若是有人欺負你,或是底下的人伺候得不周到,盡管派人來告訴我,你我姐妹二人,在這宮中是最親近的人。”
走出蔌和宮的時候,邰谙窈擡頭望了望有些刺眼的太陽。
最親近的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