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chapter 23
心潮平靜，輕緩地推開了那扇木制的大門。
仍如記憶中高中放學回來一般，一眼看見門對面窗戶外陽光灑落随風而動的翠葉。
書房裏的變化并不大，倒是讓顧霖有些詫異。
書櫃仍是他高二時換上的那個定制的白色滿牆書架，專門空着幾格騰出來擺放的一些積木模型也一直沒有動過。
顧康那樣無趣、一成不變的人，居然沒有把他模型扔掉？
顧霖大致地看了幾下就沒有再看了，爬上架子，找着白語琴口中，自己所落下的東西。
視線觸及頂層上的一排書，顧霖錯愕地愣住。
白語琴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書房門口，看着站在架子上的顧霖，“你爸性子倔，雖然他沒說，但他也是關心你的。”
“這麽多年，他是後悔的，也是為你驕傲着的。”
“阿霖，我們不跟爸爸賭氣，不跟爸爸計較了，好嗎？”
顧霖聽着自己母親淡淡的、帶着期盼的語氣，喉嚨裏卻覺得似有一股氣堵住。
賭氣……嗎？
假裝無視了那一排自己熟悉的書，典藏版的《迷城》系列，裝訂精細，暗黑色的外皮低調詭秘。
除此之外，頂層這一格幹幹淨淨，沒有其他的東西。
顧霖下來，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麽波瀾，“媽，我沒看到有我落下的東西，可能你已經扔了吧。”沒有回答白語琴的話，平淡地轉移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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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想提，白語琴也沒再說什麽，順着兒子扶着自己往外走的力，“那估計是媽媽記錯了吧，兒子，你吃桂花糕嗎？劉阿姨做的桂花糕挺好吃的。”
“您不是不愛吃甜點？以前我帶回來過一次你都沒怎麽吃。”
白語琴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兒子，“我那是沒遇着合胃口的甜點，诶，說起這個，右右不是開了店嗎，你問問她有買曲奇沒，我去買些。有次你喬沐阿姨帶了些給我，可好吃了。”
顧霖聽見這話，剎那間想起在車上那會和唐幼施的對話。
“阿霖，你怎麽又走神了？是不是休息還不夠啊？”
他們這會兒正在下樓梯，走在後面的顧霖可以清晰地看見前面白語琴的發頂，這才驚覺，随着歲月的劃過，記憶中的愛美的母親的那一頭烏發也沾染上了幾根白絲。
“您要是想吃，我下次買了給您帶過來。”
看着那幾根刺眼的白，眼底閃過一抹愧疚。
走在前面的白語琴沒有發現顧霖的反常，聞言寬慰一笑，“我家阿霖也還是很貼心的嘛。”
顧霖後來一直待到了快下午才走，原本是想陪着一起吃個晚飯再回去的，沒成想這才下午不到三點，追完劇的白語琴一臉詫異地打着呵欠看着他，“你今天怎麽這麽反常？這會還沒回去？生病了？”
“我想着……多陪陪您？”看着一臉‘你怎麽還不走？’的表情的白語琴，顧霖自我懷疑地緩緩說。
卻見白語琴不耐煩地擺擺手，“去去去，找朋友們玩去，別礙着我睡午覺。”說着就自顧自地上樓回房了。
直到顧霖開着車子使出小區時，看着前方的道路，思考的表情忽然一松，好笑地笑了笑自己。
在自己愧疚自己為了向父親證明自己走的路，而沒有多陪陪母親時，母親早就習慣了挂念不在身邊的自己了。這一時半會的多留下來反倒是打亂了她早就習慣了的生活方式。
想着，以後還是要多些回家陪母親吃飯聊天時，不免地，又想起了書架頂層放着的那一排書。
他其實注意到了，每一本書都被擦得幹幹淨淨，就連那一個書櫃都擦得幹幹淨淨，無一不體現着有人在用心仔細地愛護着這些書。
而顧康的書房，一向是不會讓劉阿姨進去的。白語琴也不會怎麽進他的書房，這都表明了一個答案。
一個他在高考填報志願時還有所夢想，但自大四畢業前，帶着第一部正式出版的作品回家卻被顧康貶低到一文不值，最後直接扔掉後，再也沒有想過的答案。
明明是一個從自己有記憶起就沒有認可過自己的選擇的一個人，明明是一個只會讓別人按他想法走的一個人。
怎麽自己幾年不在家，就變化得這般大？
真是個不想承認的答案啊，顯得他自己獨自在異國的多年那樣的孩子氣。
顧霖微抿着嘴，目光沉沉地這樣想着。
他專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目光趁着等紅燈的時間裏，随意地一瞥，顧霖這才發現已經開到了唐幼施開店的商業樓附近。
想到副駕上放着的一個盒子，心神一動，剛好綠燈亮起，發動車子直接拐進了這裏的地下車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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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幼施這會正在計算着蘭姐今天進貨的清單，她昨晚回去看了好多開甜品店的人在網上分享的經驗貼。大多都是從成本、宣傳兩方面入手。
這四個字被她在紙上寫上，用紅筆重重地圈了出來。
成本除了食材，還有什麽地方可以節省一點呢？宣傳又該怎麽樣才能最大效益化？
店裏這會兒客人不少，舒緩的音樂聲裏隐約能聽到年輕女孩子們說說笑笑的聲音。
唐幼施正思考着，手中的筆随着思緒在不斷亂畫着，忽然聽見了旁邊傳來一陣女孩子們刻意壓抑激動的驚呼。
一片陰影投了下來，剛好遮在了唐幼施上方。她一擡頭，發現是今天早上才見過的顧霖，他的嘴角噙着笑，“唐老板，有曲奇買嗎？”
唐幼施對他的忽然到來感到詫異，“有抹茶味和原味的，草莓味的櫻花曲奇還在烤，你怎麽來了？”
顧霖長腿微屈，半倚半坐地坐在了櫃臺前的高腳凳上，單手支起着下颌，另一只手拎起手裏的東西給她看，“桂花糕，我家白女士說是我家的阿姨的拿手甜點，試試看？”
顧霖在家裏吃的時候，想着‘糖’姑娘應該會喜歡，便在臨走時打包了一份。
“桂花糕？”唐幼施接過來打開盒子。
裏面是四塊小小的白色糕點，朱紅色的豆沙夾心，松軟的糕面上放了一些桂花蜜點綴着。
“你等等，我給你拿些曲奇吃。”唐幼施拿着裝着桂花糕的盒子帶着他到旁邊的桌子上去，正準備給他拿些他剛問的曲奇來就被他攔住。
“不用了，是白女士剛跟我稱贊起你做的曲奇，我這才想着下次過來買些回去給她的。”
“我就說我沒記錯，哼。下次你要回去直接跟我說一聲，我做些給你帶回去。”
唐幼施用食品叉叉下一小塊桂花糕，放進嘴裏，松軟的糕體入口即化，淺淺的一層紅豆沙增添了綿密軟糯的口感。
桂花蜜的甜香已經沁入了糕點裏，既增添了入口的豐富口感，又唇齒留香。
小小的一塊，桂香在口中四溢，甜而不膩，恰到好處。
好吃到唐幼施雙眼發亮，驚喜地看着他，“超好吃诶！劉阿姨怎麽做到的，糕體松而不散，甜而不膩，好厲害！”
恰好看見顧霖拿起手機在看着，沒多時，唐幼施收到了來自他的信息，正是桂花糕的食譜。
“這是劉阿姨老家那邊的普遍做法，方子是她口述的，你想學的話，試試看，哪裏不懂的再來問我。”
唐幼施這會兒剛吃下剩下的小半塊桂花糕，絲絲甜意順着味蕾流進心裏，微傾身向前，歪頭看着他甜笑。“我這都還沒好意思說呢，你就想到了，這，算不算默契呀？”
顧霖伸出手，輕輕地彈了一下湊過來的女孩的額頭，“好好坐好，小心摔了。”
唐幼施調皮地吐吐舌，坐了回去。
“老板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嗎？”
唐幼施剛坐下沒多久，還沒說話，旁邊桌的那幾個女孩子中有一個微擡了些聲音問着她，她身邊的幾個女孩子也是偷偷地笑着互相推搡。
她們是她的店的常客，唐幼施和她們這幾天見得多了也會偶爾聊聊天。幾個高三剛畢業的女孩子，唐幼施倒也跟她們聊得來。
說話的那個女孩子的聲音不高，剛好足夠這兩桌人聽清楚。
唐幼施确信顧霖聽到了，小心機地假裝沒反應過來，頓了幾秒，才轉身湊過去，假裝霸道地說，“很快就是了，不能觊觎他喲！”
唐幼施的聲音假裝壓低，但她确信顧霖聽見了，等坐回去時，她悄悄地看着顧霖的反應。
他剛剛都沒有第一時間反駁，這會兒會不會就直接默認了？
心跳忽然有些加快，假裝正經吃着糕點，眸子的眼角餘光悄悄地放在顧霖的身上。
只見顧霖臉色淡淡的，看不清喜怒，似乎在想事情，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轉動着手機。見她看着他，眼神疑惑，“怎麽了？”
真的沒有聽到？走神了這麽巧？
唐幼施緩緩地、十分緩慢地搖搖頭，“沒，沒什麽。”什麽嘛？！
悄悄地試探一下，結果人家根本就沒注意！
唐幼施賭氣似的一口咽下大半塊桂花糕，腮幫子微鼓。
殊不知這副似倉鼠般的可愛模樣早就在對面男人的眼底浸染出淡淡的溫柔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