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吻
第25章 吻
靈勻寺的那個夜裏,蓮旦為讨好鬼影,曾主動索吻。
可當時他又驚又怕,對方也不曾回應他,算不得一個真正的吻。
這會兒,蓮旦才第一次明了和人親嘴的滋味兒。
身體被年輕的男人緊緊鉗制着,明明對方也沒有多魁梧,可力氣卻那樣大,讓他連一動都不能動,後脖頸被托住,臉也只能老老實實仰着。
嘴唇被親得有些疼,連舌尖也麻麻酥酥的泛着疼。
可是……蓮旦眼眶還是水汪汪的,現下裏面不再是眼淚了,而是難以抑制地蒙了一層情動的水霧。
陳霜寧給人的感覺總是冷淡的,有些令人恐懼的,偶然碰觸到他的肌膚,也是微涼的。
直到此時此刻,蓮旦才知曉,這個男人的呼吸也是溫熱的,他的吻……則是炙熱到快要将他融化。
蓮旦閉上了眼睛,乖順地擡手攬住了年輕男人的脖頸,嗓子裏忍不住發出小貓一樣的哼哼聲。
這之後,吻着他的男人将他抱得更緊了,吻也更深了。
就在這時,一只小手啪地巴在了蓮旦的頸子上,小孩子“啊啊”的嗓音在旁邊響起。
蓮旦一驚,抱着他的男人動作一頓,倏地向後退去,離開了他的唇。
小旦不高興沒人陪他玩,爬過來要爹爹抱抱。
蓮旦慌忙用衣袖抹了把自己的嘴唇,然後把爬到他腿上的小旦抱在了懷裏。
小旦“啊啊”地抗議着,小臉蛋往爹爹頸窩裏鑽,蓮旦“哦哦”地哄着他,目光下意識尋找剛才和他無比親昵的男人,卻正好與陳霜寧目光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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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霜寧坐在床沿,正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剛才被蹭亂的衣領。他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盯着這瘦弱的哥兒,确切地說,是看着哥兒的嘴唇。
那一小團胭紅,被折騰得濕潤着,泛着不正常的殷紅,是有些腫了。
蓮旦被年輕男人像要吃人的目光盯着,臉紅得快要滴血,可他還是迎着那樣充滿侵略性的目光,嘴角彎起,露出個怯生生的害羞的笑容來。
年輕的男人雙眼眯了眯。
趴在蓮旦頸窩裏的小旦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緊接着又是一個。
蓮旦忙收不舍地收回目光,将小旦放到自己腿上,床沿的男人起身,去桌邊倒了半小碗溫水,蓮旦喂小旦喝了點水,又拍了拍嗝,這才把他放床上,哄着胖寶寶睡覺了。
他身後,屋子裏的油燈熄了,腳步聲逐漸從床邊遠去。
蓮旦一手輕拍小旦的背,回頭看去,壓低聲音喊了一聲,“霜寧……。”
陳霜寧腳步停住,轉身過來。
蓮旦咬了咬嘴唇,問:“你要去哪?”
陳霜寧緩步來到床前,低頭看着他,說:“我去給爐竈壓些煤泥。”
蓮旦這才想起來,外屋爐子還燒着,這麽放着一會兒就該滅了。
他點點頭,“哦”了一聲。
在陳霜寧轉身要離開時,蓮旦還是不放心地擡頭道:“我……我等你。”
黑暗裏,蓮旦看不見陳霜寧的神情,只能看見對方腳步停留在那裏好一陣,然後緩緩開口道:“好。”
小旦睡熟了,蓮旦把小被子給他蓋好。
他躺下以後,聽着外屋的動靜,想起了什麽,趕緊又起身,從被垛裏拿出一個枕頭來,放到自己枕頭外側。
這床本來挺大的,但小旦睡覺不老實,得給他留一大塊地方,剩下的地兒倒也夠睡兩個人,但枕頭就得挨着枕頭,一點空隙沒有了。
蓮旦把枕頭擺好,紅着臉躺到自己的位置上,勻了半張被子過去另一邊,這才算完事。
他才忙活完,屋外的響動也停了,有洗手的水聲傳來。
不大會兒,屋門被推開,高大修長的身影從外面一邊擦手一邊走了進來。
擦完手的布巾被搭在了椅背上,腳步聲來到了床邊。
窸窸窣窣地,在黑暗中,蓮旦看見陳霜寧脫去了外面那層襖子,爬上了床。
床板微微震動,蓮旦又往裏稍微挪了挪,餘光看到另半邊被子被掀開了,年輕的男人頭枕着枕頭,平躺到了自己身邊。
蓮旦微微有點緊張,他直覺身旁人能聽到自己不夠平穩的呼吸聲,不由得連喘氣都快要憋住了。
陳霜寧蓋好了被子,雙手交叉放在自己腹部,看樣子要睡了。
蓮旦翻了個身向着床內側,來掩飾自己的呼吸聲。
可他覺得這樣好像是在避開身旁的人,怕陳霜寧誤會,便又假裝躺的不舒服,又翻了個身,朝向了男人這側。
就在他剛轉過來的同時,眼前人影已經壓了過來。
嗓子裏驚訝的叫聲還沒出來,蓮旦的唇又被吻住,他輕輕哼了一聲,身體軟了下來。
這個吻比熄燈前的還要炙熱,蓮旦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張開了嘴唇呼吸,卻被更深的侵入了。
微涼的手探進松垮的衣襟,蓮旦迷蒙地捉住那只手,啞着嗓子低聲說:“小……小旦還在……。”
“我知道。”陳霜寧說完這話,手卻還是沒收回去,但也沒更進一步,就只在那一小塊上摩挲。
直到蓮旦身體軟得像一灘水似的,呼吸徹底亂了,才收手。
黑暗中,陳霜寧用手臂撐起身體,近在咫尺地看着躺着的哥兒。
興許是怕對方為剛才的拒絕不高興,蓮旦擡起頭來,讨好地在年輕男人的唇上又親了親。
陳霜寧擡手撫上他臉頰,在他柔軟的臉上摩挲。
兩個人呼吸交融間,陳霜寧的喉結動了動,用沙啞的嗓音開口道:“你……願不願……?”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突兀地頓住了,緩緩轉頭向屋門口看去。
蓮旦還在等他說完話,見他突然停住了,就不解地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門口。
過了一會,就在蓮旦想要開口詢問時,一陣哐哐的巨大敲門聲響起來。
與此同時,哇的一聲,床裏側睡着的小旦被驚醒,吓得哭哇哇大哭起來。
蓮旦反應過來,轉頭去看孩子,陳霜寧已經從他身上起來,快速下地拿起襖子穿好了。
一時間,蓮旦只覺得身上空落落的,心裏也有些失落,但來不及多想,他趕緊也起來,把小旦抱在了懷裏,“哦哦”地安撫着。
門外的敲門聲在繼續,陳霜寧并不着急,他先是點燃了油燈,之後才幾步走過去,刷一下一把将屋門拉開。
枯瘦得如同死人一樣的陳老太太随即跌入門內。
她趴在地上,喘氣的聲音像拉風箱一樣,但仍奮力地撐起身體,一手高高擡起,手指指着面前的陳霜寧,嗓音幹澀地道:“你……你……你不……!”
話還沒說完,就嗓子被卡住似的說不出話來,她使勁喘了幾口氣,嗓子裏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咔”的聲響後,一下子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蓮旦及時将小旦背轉過去,沒讓他看到這一幕。
但蓮旦自己已經被吓得臉色慘白。
他看着陳霜寧蹲下去,擡手在陳老太太鼻端試了試,又翻了翻老太太的眼皮。
之後,他說:“只是昏過去了。”
蓮旦剛松一口氣,想問老太太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子,就聽陳霜寧再次開口道:“她應該快不行了,撐不過這幾天了。”
蓮旦驚惶地睜大了眼。
陳霜寧卻沒再說什麽,他表現得有些過于冷靜,伸出兩手架住陳老太太,将她拖回了隔壁屋子。
蓮旦看着他的動作,心裏莫名有些異樣,但又很快被壓了下去,他晃了晃頭,不讓自己瞎想。
過了一會兒,小旦不哭了,又睡着了,蓮旦小心翼翼把他放回床上,自己穿上外衣和鞋子,也去了隔壁屋。
一進屋,他就看見陳霜寧正坐在陳老太太炕邊,一手拿着水碗,一手拿着勺子,正一勺勺喂老太太喝水。
陳老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醒了,現在看着好多了,不像剛才那樣吓人。她喝了幾口水,就擺了擺手,表示不要了。
陳霜寧就把碗放一邊,扶着她躺下了。
見到這一幕,蓮旦心裏剛才那點本來就沒發酵起來的異樣,此時徹底消散了。
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陳霜寧應該是聽到他的動靜,回頭看了過來,沖他搖了搖頭。
看着老太太又睡着了,兩人出了裏屋。
在外屋,蓮旦站在陳霜寧身旁,擔憂地抱着自己的雙臂,目光驚惶不定,依賴地看着他。
陳霜寧輕輕握了握他手腕,說:“明天我去趟鎮上,把該買的都買了,再通知一下張家的人,該安排得都得準備了。”
蓮旦點了點頭,心裏頭有些酸楚,還有些說不上的滋味。
陳老太太性子暴躁,動辄打人,但蓮旦并不怪她。
他信命,這是命運早就注定了的。
他從小也習慣了動不動挨罵挨打的日子,從不知怎麽反抗,也不知道可以反抗。長久以來的忍耐,讓他遇到這種事,便只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定是他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才惹得父親發怒,惹得婆婆不高興。
婆婆給了他父親五兩銀子,自己才嫁進陳家門。可他不會說好聽的話,也不像別人家的媳婦那麽會做活,會來事兒,有眼力見。
在他看來,陳老太太不是個和藹的長輩,可沒她的話,自己也活不了。而且他是自己夫君的娘親,是小旦的奶奶,再怎麽過分,他也不會真的怨恨對方。
安頓好老太太,兩人回了自己屋。
這個晚上本來暧昧的情潮湧動,都被這個意外打斷了。
蓮旦躺到床上,陳霜寧站在床邊,扯過被子幫他蓋上。
“好好休息。”陳霜寧低低地說道。
蓮旦問:“你不睡嗎?”
陳霜寧搖頭:“離天亮不遠了,我過會兒就出門,你睡個好覺,萬事等我回來再說。”
蓮旦說:“那你路上一定小心。”
陳霜寧“嗯”了一聲,說:“睡吧”,蓮旦便聽話地閉上了眼。
陳霜寧吹熄了油燈,便又去了窗邊打坐。
蓮旦躺在床上一時間根本無法平靜下來,他在內心盼望着婆婆能多活些日子,又擔心她要再受些疾病的折磨和苦楚。
還想着天亮以後,老太太後事的準備,計算着家裏的餘錢。
就這麽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好一陣,過了好一陣,蓮旦才好不容易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