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位怨夫&誰離不開誰
第66章 三位怨夫&誰離不開誰
畢景卿覺得,自己的計劃理應毫無瑕疵。
一切都如他所想的發展——勾搭到梁莫言這條金大腿,利用他來讓程以川和韓謹吃醋,梁莫言不肯輕易放人,三個人杠上,自己趁亂溜走——多麽完美的計劃,卻偏偏在進行到最後一步時出了岔子。
眼看着程以川和韓謹已經把炮火對準梁莫言,他也到了該功成身退的時候,可那只和他十指交扣的手半點松開的意思都沒有,就那麽玉石般微涼的硌在他指縫間,像個結實牢靠的鎖頭。
如果不能溜走,那一切就毫無意義。
畢景卿顧不上旁邊唇槍舌劍含沙射影的三個男人,專心低頭研究手上這副人肉手铐,琢磨着怎麽“開鎖”。
先松開大拇指,再試試把小指抽出來,然後是食指……
他太過專注,連耳畔的争執聲什麽時候停了都沒發覺。
“你在做什麽?”
柔和的嗓音從上方傳來,溫文爾雅。
畢景卿頭也不擡的說:“研究怎麽把手松開。”
“為什麽要把手松開?”
柔和的嗓音換做華麗的嗓音,大提琴般悠揚。
畢景卿理所當然的說:“當然是要跑路了。”
“跑路去哪裏?”
聲音又換了,這次更低沉些,強壓着怒火。
“去哪都好,只要不在這——”
話說到半截,他忽然意識到不對,猛地噤聲。
柔和的那個黯然神傷:“我明白了,你只是不想待在我身邊而已。”
華麗的那個隐隐不悅:“原來你早就打定主意要賴賬。”
低沉的那個委屈巴巴:“哥,你就這麽讨厭我?”
畢景卿大腦自動翻譯了一下,覺得這三位“怨夫”用不同的語氣表達了相同的意思——畢景卿,你這個寡廉鮮恥的負心漢!
他被自己的腦補惡心的不輕,幹笑着擡起頭來:“誤會,誤會啊,你們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其實我——”
三雙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探照燈似的,讓他有種自己坐在審訊臺上的錯覺,心裏一慌。
他大腦飛速運轉,琢磨着該怎麽擺脫眼下這該死的修羅場,目光掃過墊在桌子上的宣傳單時,忽然靈機一動:“其實我想去南理區逛夜市!”
“南理區?”
“夜市?”
“就是這個!”畢景卿把宣傳單扯出來,上面畫着絢麗盛放的煙花,還有各種美食和游樂設施,“我下午看到這個就心動了,但是擔心你們不感興趣,所以就打算自己一個人去……”
三個男人神色各異,看不出來喜怒。
畢景卿屏氣凝神的等了一會兒,終于看到程以川緩緩笑開:“原來是這樣。景卿,你該直接告訴我的。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願意陪你去。”
他搶先伸出手,柔聲道:“來,我們現在就出發。”
韓謹一把拍開他的手,劍眉蹙起:“有你什麽事?你個老學究,知道夜市該怎麽玩嗎?哥,別理他,我陪你去!”
程以川神色微變,蹙眉道:“我的确不擅長……小時候沒有人陪我玩,每天都在上課……”
天才的生活可真辛苦啊,連童年都沒有。
畢景卿聽的心疼,急忙安慰道:“以川哥哥,你別難過,玩這種事是無師自通的,就算以前沒去過夜市也沒關系,我陪你——”
“哥!你怎麽老是向着他說話?”韓謹抓狂控訴,“他明明是在故意裝可憐!”
程以川只是垂眸,輕輕嘆息一聲,清俊的面龐籠上一層輕愁,目光柔柔的望着畢景卿,眼底滿是含蓄的懇切和渴望。
韓謹也盯着畢景卿,眼神如狼似虎,大有畢景卿敢選程以川,他就撲上來咬死他的架勢。
畢景卿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問:“我就不能自己去嗎?”
“當然不行!”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這時,梁莫言忽然開口了:“我有個提議,要不要聽一聽?”
他前面沒怎麽參與這場“卿卿争奪戰”,此時站出來發言,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男人嘴角牽着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炫耀一般秀了秀自己和畢景卿牽着的手,語氣中帶着勝利者獨有的從容大度:“不如一起去吧。”
*
南理區,H市最繁華的商業區,為了給即将到來的旅游季造勢,每年都會舉辦為期一個月的盛大夜市慶典。
其實早在第一天抵達H市的時候,畢景卿就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宣傳,他說想逛夜市也不全是臨時起意的幌子,而是真的想把這裏作為必去打卡點。
但那時候的他怎麽都沒想到,期待中輕松愉快的夜市游玩,會變成一個持續不斷上演的四人修羅場。
畢景卿被梁莫言牽着,步履僵直的走在前面,程以川和韓謹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兩雙視線如有實質,險些把他的後背燒熟了。
畢景卿看看走在自己旁邊的梁莫言,覺得他後背高低得有一千度了,可這人始終面不改色,甚至還心情很好的樣子,俊美的眉眼間帶着淡淡的得色,時不時在感興趣的攤位前駐足。
他一身高級的西裝三件套,捂得嚴實,卻像是覺不出熱來似的,額角半點汗水都無。袖口的貓眼石時不時蹭過畢景卿的手腕,圓潤的弧度不僅不疼,還蹭的人發癢。
畢景卿不自在的撓了撓腕骨,越發覺得今天的梁莫言簡直脾氣好到不正常,難道是因為不用上班,所以很開心?
身價上億的頂級大佬也會像普通社畜一樣抵觸上班嗎?
這樣一想,梁莫言身上忽然就憑空多出幾分人間煙火氣,不再像之前那麽有距離感了。
畢景卿基本可以确定,黃綠貓眼金燦燦的底色是幸運色,以後遇到佩戴貓眼石袖扣的梁莫言不需要躲,甚至還可以湊上去試試看能不能讨到點好處。
畢景卿只顧盯着梁莫言發呆,兩個慘遭遺忘的背後靈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卻遲遲想不出應對之法。
面對強敵,槍口要一致對外——韓謹緩和了語氣問自己的臨時盟友:“那家夥到底是誰?”
程以川皺了皺眉:“梁莫言,京赫的總裁。”
“我記得景卿哥就是和京赫簽約……”
“沒錯,梁莫言是景卿的老板。”
韓謹頓時腦補出霸道總裁逼迫可憐小藝人的強制愛劇情十萬字,氣得血壓飙升:“你就這麽看着?任由景卿哥被他欺負?”
程以川眉目冷淡:“你好歹動動腦子,看看他那目送秋波的樣子,像不像被欺負的小可憐。”
韓謹熱血上頭的大腦冷卻不少,酸意卻加倍的往上湧,恨恨道:“他怎麽這麽……這麽——”
那個難聽的字眼到底還是說不出口,忍得胸腔生疼。
那兩道情侶般牽着手的身影在他眼前搖曳出籠着不祥猩紅的殘影,韓謹深呼吸幾次,努力把心底那只暴戾瘋狂的野獸壓抑回去,好一會兒之後才緩過勁來,聽到程以川輕聲道:“我們有資格怪他嗎?”
韓謹一怔,痛苦的閉了閉眼,從喉中擠出嘶啞的回答:“……沒有。”
他們各有各的殘缺,都不是合适的戀愛對象。
他們每一個人心底都有填不滿的黑洞般的欲壑,都在用糟糕的方式偏執的對待那個琉璃般易碎美麗的少年——任何人在面對他們這樣的“怪物”時,都會選擇明哲保身,轉身離開。
但畢景卿從不離開,也從來沒有真的責怪過任何一個人。
他像一朵溫柔又強韌的花,原諒他們一次又一次的犯錯,縱容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他也許軟弱,也許多情,但正是因為他的這些“缺點”,才能接納身懷瑕疵的他們。
所以,不管是他還是程以川,還是身患DID的範夜霖,癖好特殊的葉傾珏,目無法紀的周冶……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資格責怪他分毫。
舍身飼虎者,別人可以罵他愚蠢,可他們這些享受了既得利益的“餓虎”,如何忍心吐露哪怕一句惡言?
并不是畢景卿濫情無恥,而是他們每一個人,都離不開這個唯一能包容自己所有不堪真實的少年。
程以川輕聲道:“不管他最後選擇了誰……”
韓謹低聲接話:“……都是他的自由。”
但是在那個決定命運的“選擇”做出之前,這場你死我活的争奪,絕不會輕易停止。
走在前面的梁莫言腳步微頓,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微微回眸看向若有所思的兩個男人,唇角牽起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一點。
街道兩側攤位上的燈光明明暗暗,落在他英俊清貴的眉眼間,勾勒出幾分戲谑的惡意。
他就像古老文字中零星記載的撒旦惡魔,黑發與黑眸凝結着深淵最濃重的陰影,哪怕只是流瀉出分毫,都足以讓凡人為之戰栗。
畢景卿沒有注意,他正遙遙看向右側前方,大概五百米之外,一道模糊的身影忽然映入眼簾。
從他的角度只能遙遙看到男人的小半張側臉,可那慵懶傲慢的情态,漠然悠遠的眼神……雖然只相處了短暫四天,卻因為反複的試探揣摩,和流淌在掌心的溫熱鮮血而格外刻骨銘心。
那是……那是——
他的心髒忽然劇烈的跳動起來,一時間,迷茫、遺憾、悲傷、歉疚……千百種還沒來得及遺忘的情緒彙聚成洪流,從他單薄的胸膛噴湧而出。
畢景卿忘記了還跟梁莫言牽着的手,也忘記了跟在身後的程以川和韓謹,他發足狂奔,拼命朝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追去。
我……我還有沒來得及跟你說的話!
範遲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