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林楠績和司南浩被吓了一大跳,醉仙居大堂的食客也被這變故吓蒙了。
那女子穿着粗糙的衣裙,看起來只是貧苦人家的女兒,此刻臉色慘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單薄的身軀在樓梯滾落的地方痛苦地扭成一團,看得旁邊食客紛紛露出不落忍的神情。
這是誰家的姑娘,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簡直慘不忍睹!
這時候,從樓梯上出現一個穿着華服的男子,長相倒是不錯,但硬生生被虛僞的氣質扭曲了。
他不耐煩地撣了撣衣袖,看着地上的女子目露嫌惡:“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還想報官,也不看看我是誰,順天府都是我家的!”
一邊說着,男子一邊走下樓梯,路過女子身旁,陡然發怒,擡腳就踢在女子心口:“你還敢告我強搶民女?你一個農家女,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給我滾一邊去!”
林楠績看得眼中直冒火光。
強搶民女搞大姑娘肚子,就直接把人推下樓梯小産?
這不是犯罪嗎!
林楠績難忍氣憤,站起來就要上前,卻被旁邊一個中年食客攔住。
那食客一臉勸阻:“這可是順天府尹的侄子梁成恺,他大伯可是左軍大都督,惹不起啊!”
順天府尹?左軍大都督?
林楠績心中不忿,再大還能有皇帝大?
他正要開口,沒想到司南浩直接擡手一拍桌子,上前沖着梁成恺憤慨道:“什麽狗屁順天府,衆目睽睽之下犯罪還有膽子叫這麽大聲?”
“你爹沒教你狗嘴放幹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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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成恺鼻子都氣歪了:“你他娘的是誰啊?也敢罵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吧!”
司南浩直接一腳踹翻梁成恺,皂靴踩在梁成恺臉上:“我是你爹!替祖宗教訓你來了!”
明明是先站起來的林楠績被這變故驚呆了。
他哥們……這麽沖動暴力的嗎?
不管了!林楠績三步并兩步站到司南浩旁邊:“天子腳下,你就敢這麽目無法紀,欺辱女子,你爹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梁成恺氣得鼻子都歪了:“你們豈敢……”
就在林楠績和司南浩懲治梁成恺的時候,醉仙居忽然闖進來一隊官差,為首的小厮指着林楠績和司南浩:“就這這兩個歹人光天化日欺辱少爺!”
為首的衙差一聲“拿下”,眨眼間,林楠績和司南浩就被結結實實地捆了。
林楠績傻眼了,低聲問向司南浩:“這,這怎麽辦?”
司南浩也沒想到對方人來得這麽快,想來是那梁家小厮走後門通風報信了,他咽了咽口水:“要讓我老大知道了,我肯定死定了。”
林楠績:啊?!
梁成恺從地上爬起來,沖着司南浩碎了一口:“敢打我,讓你家人等着收屍吧!”
“還有這個賤-人,企圖勒索本公子,通通帶走!”
林楠績和司南浩被綁進了順天府牢獄,被關在一間牢房,林楠績難以置信,短短時間內,他居然就二進宮了。
牢獄裏還關着那位女子,看起來奄奄一息,林楠績連忙将人扶到硬床上躺下。
司南浩背着手,一邊踱步打量着順天府牢獄的環境,一邊啧啧有聲。
“這順天府的牢獄,比起我們北鎮撫司可差遠了。”
林楠績目光幽幽。
***
李承銑一天沒看見林楠績,就連第二天早朝按理說該是林楠績上值,人都沒出現,心裏不由地納悶。
他喚來汪德海:“林楠績呢?”
汪德海也沒見着林楠績,這小子雖然有時候莽撞了些,但平時從未缺勤,疑惑道:“可能是睡過頭了。”
眼見着到了上朝的時間,李承銑沒工夫再問,帶着汪德海進了大殿。
年關前的早朝仍然是那些事情,聽得李承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倒是禮部上奏,高麗國派使臣觐見,将于半月後抵達。
李承銑點了點頭:“此時交給禮部去辦,光祿寺協助,務必以禮相待,展現大齊氣象。”
“臣有本啓奏!”
李承銑看了看出列的人,認出是一個翰林院侍讀,名叫黃鳴。
“說來聽聽。”
“臣要參刑部侍郎司元巽!縱容幼子司南浩當衆毆打官員親眷!”黃鳴擲地有聲。
周遭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司元巽身上,司元巽直接懵在原地。
司南浩打人?
打的還是當官的親戚?
小兔崽子,混進錦衣衛越發無法無天了!淨給他這個老子惹事!
李承銑看向司元巽:“司愛卿,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司元巽拿不定主意,出列的時候心裏直打鼓,咬咬牙道:“臣也不知曉,昨夜他一夜未歸,臣還以為是北鎮撫司事務繁忙,不知這其間可有誤會?”
李承銑微微挑眉,哦,北鎮撫司,是朕的錦衣衛班子。
“如今這司南浩身在何處?”
黃鳴又道:“聽說被關在順天府牢獄,還有同黨。”
司元巽又驚了,他那個不成器的孽子都進監獄啦?
還夥同同黨一起犯事?
司元巽管不了那麽多了,朝皇帝道:“皇上,臣那小兒頑劣,是臣教子無方,但這來龍去脈尚不清楚,可有隐情。”
李承銑沒理會司元巽,皺眉問黃鳴:“同黨又是何人?”
黃鳴語氣铮铮:“據說是宮裏內監,內監與錦衣衛有勾連,不可不重視!”
內監?
司元巽大驚失色,內監可是皇上身邊的人,勾連皇上身邊的人可是大忌。
他連忙下跪:“皇上,小兒年少頑劣,但絕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其中定有誤會,請皇上責罰。”
李承銑有一會兒沒說話,神色不定,內心忽然湧上一個荒唐的猜測。
汪德海一見皇上的臉色,也想到了,立即問黃鳴:“可知那內監是誰?”
黃鳴:“額,是祭祖那天頂着白鷺羽的人。”
他當時就覺得一個小小的內監頂着所謂祥瑞招搖過市,簡直嘩衆取寵。現在被他揪住了小辮子,當然要狠狠參一本。
李承銑先是驚訝,繼而嘴角輕抽,這林楠績出了趟宮也能鬧出這麽大的幺蛾子來,出宮也能進牢獄。
李承銑感到很無語:“黃愛卿,你是親眼所見這兩人打人的?”
黃鳴頓了一下,眼神有點虛:“臣在街上聽說的,不少百姓都看見了,臣不能坐視不管。”
他也是聽下屬說起的,但作為臣子,上達天聽是本分,黃鳴覺得自己的做法沒有問題。
李承銑神色微松,又問:“此事順天府審理了嗎?”
“司南浩是司大人之子,恐怕不敢審理。”
司元巽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什麽叫因為怕他不管審理,他說什麽了他?
李承銑眉梢輕揚:“國有國法,讓順天府尹覃志誠秉規辦事,擇日不如撞日,直接帶上大殿審理吧,朕親自坐鎮,看誰敢從中阻撓。”
黃鳴大喜:“皇上英明。”
司元巽不說話了,心中忐忑,他兒子到底打了誰啊?
過了兩炷香的時間,覃志誠領着案犯和原告登上了金銮寶殿。
他從床上爬起來接到內監傳達的旨意時心裏直打鼓,這麽一個小案子,居然上達天聽了?還要上大殿斷案,由皇上親自坐鎮?
覃志誠到了大殿先跪下:“臣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承銑點點頭,示意他起來,目光在他身後的幾人中逡巡着。就看見林楠績跪在地上,換了一身囚犯的衣服,頭發也披散了,白皙俊秀的臉上多了兩塊髒污,手腳上還烤着小臂粗的鐵鏈子。
連視線都有點發懵,缺少了平日裏的靈氣。
李承銑不由心中一緊,出去一趟,不僅被抓了,還挨打了?
林楠績悄悄打了個哈欠:【好困,昨天晚上照顧洛姑娘一宿沒睡好。】
李承銑:……
他就不該多想一點。
那邊覃志誠已經在陳述案情了:“皇上,就是這兩個大膽刁民,昨日在醉仙居毆打無辜良民,擾亂京城治安,實在可惡!”
大殿內靜了一下。
文武百官朝覃志誠投去錯愕的目光,敢情你不知道自己抓的是誰啊!
司元巽頓時挺直了腰板,橫了黃鳴一眼,冷哼一聲。
看還有誰說他背地裏給順天府施壓。
他是那等包庇的人嗎!
皇上都沒說話,文武百官也裝作不知道內情,繼續聽着。
覃志誠沒發現異樣,繼續說道:“昨天順天府接到百姓報案,立刻差人前往醉仙居捉拿匪徒,被毆打的名叫梁成恺,當天也在醉仙居吃飯。”
李承銑指向奄奄一息跪在地上的女子問:“這又是誰?”
覃志誠回道:“回皇上,這女子名叫洛绾,和這兩人是一夥的,她出身貧寒,貪圖梁家的榮華富貴,引誘梁成恺,珠胎暗結後便向梁成恺勒索,還要求正妻之位,梁成恺不答應,就被她找來的人暴打了一頓。”
“這就是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梁成恺跪在覃志誠身後,穿着一身月白衣袍,挺直了腰杆,尤其當馮閣老和工部尚書的目光探尋過來時,更是滿臉恭敬謙卑之色。
大臣們私下嘀咕,這個梁成恺看着倒是一表人才。
這個名字他們也有所耳聞,出身梁家,家世上佳,也素有雅名。
翩翩公子被人算計,還被打了,還是被錦衣衛和太監一起打了,大臣們心裏的天平頓時就偏了。
錦衣衛最擅長的就是羅織罪名,太監最擅長的就是謠言惑主,這兩還湊一塊了。
衆人看向司南浩和林楠績的目光充滿了懷疑和審視。
察覺到衆人目光的林楠績目光幽幽:
【……】
【高興的時候喊人家小甜甜。】
【不高興的時候人家就是臭太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