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林楠績一路思來想去,時不時看向皇帝的背影。
李承銑還穿着上朝時的龍袍,過來的時候着急了,從背面看,發絲有些微微的淩亂。然後即便這樣,也很難不說上一句儀表堂堂。
——畢竟小說裏的反派也不能醜。
而且大齊幾代皇帝的基因屬實都還不錯。
還有這心眼子。
林楠績突然覺得這禦前的差也不是那麽好當了。
【我今天早上是不是跪晚了一步?】
【我眯着眼打盹沒被抓到吧!!!】
林楠績像上班摸魚被領導點了一樣,開始反思自己,半晌後得出一個結論。
【——嘻嘻,怎麽可能呢,狗皇帝這樣陰晴不定的人,要是看見早就着人打板子了,還能忍到現在?】
李承銑一路上聽着林楠績的心音,純當解悶,聽到這裏,不由嘴角輕抽。
手指摩挲了幾下,不給這奴才一些小小的皇權的震撼,他還真不把自己當皇帝。
李承銑邊走邊想,不知不覺間,唇角上揚起微妙的弧度。
汪德海偶爾間一擡頭,就看見李承銑臉上難以描述的神情,一頓。
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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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被劉侍郎父子倆戴了那麽大一頂綠帽子,現在怎麽還笑得出來?
看見汪德海探究的眼神,李承銑輕咳一聲,恢複威嚴的神态。
聽這小太監心聲聽久了,自己都有點被傳染了。
走到紫宸殿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不知道為什麽,林楠績總覺得渾身不對勁的,還忍不住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好像有人在背後說他壞話!
這種感覺持續了一天,就在林楠績覺得自己得找個廟拜拜的時候,他被汪德海帶着兩個小太監拉走。
林楠績懵了:“汪公公,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汪德海将林楠績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個來回,看得林楠績眼神發懵,才滿意地“嗯”了一聲。
林楠績試探着問道:“公公,這是何意啊?”
汪德海臉上笑眯眯的,心裏想什麽一點卻半點都沒表露:“行了,別問了,跟着走吧。”
林楠績被帶到偏殿,何修和另一個太監梁寅上來就要扒衣服,吓得林楠績雙手緊抱自己:“幹幹幹幹什麽!”
別扒他褲子!
一件衣裙放在他面前,何修同情地看了他兩眼:“你自個兒換?”
林楠績:!!!
【我就知道狗皇帝憋着壞水兒呢!】
半柱香後。
林楠績磨磨唧唧地換好了。
汪德海幾人眼神一亮,一拍大腿:“好!”
林楠績臉色僵硬,瞄到何修和梁寅竊竊偷笑,不禁瞪了他們兩眼。
汪德海讓人搬來一面一人高的大銅鏡,鏡面光亮,照人十分清晰。
鏡子裏的人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抹胸款式,露出一截雪□□致的鎖骨。林楠績骨架小,穿上倒也不算違和。臉上被宮女一頓塗畫,乍一看,蛾眉彎彎如遠山,粉面桃腮,一雙翦水雙眸清靈毓秀,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林楠績渾身僵硬得像塊木頭,手足無措地踢了踢裙擺。
這麽長的女孩裙子,他壓根沒穿過,這怎麽走路啊?
娘們唧唧的。
哦,他現在本來就是個娘們唧唧的太監。
林楠績有點蛋疼。
汪德海笑呵呵的,臉上的褶子都要展開了。
“這可是吐蕃進貢的水銀鏡,全大齊只此一塊,皇上特地着人從內務府搬出來的。你瞧瞧,是不是分外敞亮?”
“敞亮,特別敞亮。”林楠績臉都快綠了。
林楠績還是沒弄明白:“這是要做什麽?”
汪德海笑得特別意味深長幸災樂禍:“皇上說,今個兒看戲——”
今個兒不知道什麽節日,含元殿竟然罕見地張燈結彩,環抱大的燈籠點上了,紅彤彤的一片,若不是這天氣實在寒冷,倒是喜慶溫暖極了。一片紅火,暖意洋洋,乍一看,還以為有好戲開場了。
韓立是壓着開宴時間到的,他去年因辦事有功,頂頭上司告老還鄉,因此被提拔為禮部尚書。如今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走到哪裏都面帶喜色。
一接到皇帝的宴會帖子,就立刻着人打點,穿戴整齊前來赴宴。
韓立在含元殿門口遇到了通奉大夫陳同甫,兩人一陣寒暄。
“聽說這次皇上不是請了所有人,聽說都察院的王中丞就不在邀請之列。”
韓立捋了把胡子,嗤笑了一聲:“王中丞那個老頑固,天天上朝和皇上對着幹,遭嫌棄也在情理之中。”
“尚書大人說的在理。”陳同甫說着把手中的請帖展開,“韓大人請看此帖,戲宴,吟詩賞戲,自然是邀請有情調之人。若是中丞大人在場,恐怕大家放不開手腳。”
韓立哈哈大笑:“說得不錯,王文鶴那種只會埋頭揪小辮子的無趣之人,來湊熱鬧也是悶頭喝酒,豈不掃了皇上興致。”
含元殿內,幾個白雲銅火盆裏的銀絲碳燒着,一派溫暖如春,內侍有條不紊地帶官員落座。
韓立一落座,旁邊的年輕人就誠惶誠恐地向他行禮:“下官見過尚書大人。”
韓立眉頭一皺:“你是?”
年輕人一再行禮:“下官是吏部給事中趙明川。”
韓立對此人沒什麽印象,沒想到一個七品的給事中也在受邀之列,頓時覺得美酒都沒那麽香了。
熙熙攘攘的宴會中,一道粉色身影忙忙碌碌。林楠績硬邦邦地穿着裙子,硬着頭皮給各位大臣倒酒。
林楠績正要給下一位倒酒,忽然手腕被抓住了。
林楠績:?
一擡眼就對上一雙風流浪蕩的桃花眼:“小美人是哪宮的侍女,面生得很,可否告知芳名?”
小美人?
林楠績內心冷笑,等脫了褲子有你哭的。
“奴婢阿蝶。”
浪子狂喜:“原來是阿蝶姑娘。”
林楠績皮笑肉不笑:“哎。”
對,我是你爹。
林楠績:【讓我看看此人是誰,哦!滬西侯的幺子鄒玉春,春風明月樓的常客啊。】
【咦?他爹是個老古板,要是知道兒子男女通吃,還是下面的那個,會不會氣得當場暈過去。】
【喔,半年前和鴻胪寺卿的嫡女大婚當晚,擡進洞房的時候,居然沒忍住拉了褲子!】
啊!
林楠績猛地縮回手。
李承銑剛進來就聽見林楠績的心聲暴擊,忍不住朝鄒玉春多看了兩眼。
平心而論,鄒玉春長相并不差,甚至還有幾分風流倜傥的意思。但是此時他拿着那雙桃花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林楠績,目露貪邪,看得李承銑心下不悅。
皇家宴會,就敢如此放浪,可見私底下人品之差,估計沒少做欺男霸女之事。
心中頓生不喜。
滬西侯還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被盯上了。
林楠績一邊整理果盤,一邊在心裏繼續八卦:
【……艹了,當晚他在酒席上還和男情人眉眼傳情,勾肩搭背,喝得不省人事,被家丁背着回洞房的時候,差點醉死過去,後面也就沒了把門。】
【家丁直覺身後先是有一股熱熱的液體流下,起初還以為是鄒玉春吐了,接着就聞到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将人放下,就看見大紅的喜服全沾上黃黃的一片。偏偏鄒玉春醉了發酒瘋,到處亂跑,弄得新房裏全是粑粑!】
【新娘當場就哭了,鳳冠霞帔一扔,鬧着就要回家。】
【新婚之夜被抹粑,換誰誰不哭!】
李承銑木着一張臉,很想将鄒玉春直接扔出去。
還有這個小太監,能不能不要描述得這麽詳細。
李承銑原本腹內空空,現在食欲全無。
他看着下面的林楠績,一身粉色衣裙,看起來漂亮極了,怎麽就那麽可惡呢!
林楠績好不容易擺脫了鄒玉春,接下來給禮部尚書韓立倒酒。
看到韓立的面容,林楠績愣了一下。
【哇哦!這位】
【也很勁爆啊!】
此時官員都已到齊,李承銑擡了擡手:“宴會開始吧!”
官員們面面相觑,戲宴,怎麽沒看到戲班子呢?
正在衆人疑惑之際,一名女子緩緩出場,所有人在看到女子面容時,都呼吸一滞。
正是許蘭因。
她穿着一身緋紅色華麗的衣裙,正是在春風明月樓露面之日穿的那身,當時不少人都在場,所以看到這身衣服的時候,全都變了臉色。
這是唱的哪一出?
陳同甫不由驚恐地看向韓立:“韓尚書,您可知皇上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這,怎麽會是許姑娘?”
韓立一早掐住了手心,目光急切地看向在場受邀的官員,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一下子變白,頓在原地。
只有馮閣老一人不動如山地坐在首席上,如常地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旁邊的次輔戰戰兢兢地打探:“閣老,這許蘭因不日就要進宮,來伺候官員,怕是不妥吧?”
馮元秀放下酒杯,神情堪稱溫和:“有什麽要緊的,你們去春風明月樓的時候,許蘭因沒端茶倒水?”
次輔一下子噎住了,臉都微微漲紅:“閣老知道了……”
馮元秀笑了兩聲:“你都當到次輔了,下頭多少雙眼睛盯着。雖說律法沒有明文規定官員不可狎-妓,但畢竟有為私德。”
“聽說要見許姑娘一面還要排隊,甚至還有官員因為此事大打出手,次輔可有聽說?”
次輔臉色一下子漲紅了,嗫嚅道:“下官一時上頭,實在是錯了。”
許蘭因不愧是紅極一時的花魁娘子,姿态翩翩,步步生蓮。
到了韓立面前,許蘭因笑意吟吟:“韓大人,久違了,小女子有一份薄禮獻上,還請韓大人不要嫌棄。”
林楠績站在後面,看着罩子,一時好奇這裝的什麽東西。
打開一看,差點驚呆了。
【啊啊啊!!!】
林楠績突然尖叫一聲,心音震得李承銑都頓住了。
他不由撂下筷子,身子微微前傾去看。
【卧槽槽槽,韓大人每次到春風明月樓都要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就痛罵其他官員不尊重他。尤其是王中丞,出身寒門又喜歡參他,害他一拖再拖,無法入閣。】
【沒想到,他居然連這種東西都能想到!】
【虧他是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