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聯賽八進四, 是比賽最關鍵的環節。
輸了的四只隊伍去争奪五到八的名次,贏了的進入四分之一決賽。但是在八進四裏輸和贏, 意義卻是不一樣的, 或者說是名聲不一樣。
如果止步四強,去争奪五到八的名次,意義不大, 組委會不會注意到這幾只隊伍。而進入四強的,即便最後沒有得到冠軍,說出去也是“全國四強”,概念是不一樣的。
某些高校邀請賽也會優先考慮每一年的全國四強。
吳祿自然也是迫切希望能夠進入全國四強的,所以在八進四的比賽裏, 他做了一些人員調整。
這幾場比賽中, 首發二傳手都是大一的岳從嘉, 而不再是單旭陽。
第一場比賽他這麽安排的時候, 還有不少人惴惴不安。畢竟岳從嘉是大一新生, 比賽經驗不足,而他作為二傳手,是場上進攻組織者、實施戰術的指揮塔, 他要是出了纰漏,整個隊伍都會垮掉。吳祿在這個時候讓他做首發, 完全是铤而走險。
然而幾場比賽下來,岳從嘉和顧祁的配合越來越默契,對戰術的領悟也越發透徹,硬是在幾支傳統強隊的圍攻中闖進四強。
吳祿開心得病都好了, 藥也不吃了,但他沒敢在球員面前表現出來。
因為,有一個人的狀态不是很好。
這些天的比賽,單旭陽一直是替補。而岳從嘉又是個精力十足的大一新生,幾乎沒怎麽出現過受傷或者體力不足的情況,所以單旭陽一共只上場不到三局比賽。
所以這幾天,他越發沉默寡言。
所有人都注意到這個情況了,羅維私下跟單旭陽聊過,但他什麽都不說。
這天晚上,球隊在為四分之一決賽訓練時,陸盼盼在邊上看了一會兒,就叫吳祿去門口說話。
“你怎麽打算的?”陸盼盼說,“之後的比賽,看情形,估計也是岳從嘉作為首發。”
吳祿很為難:“說實話,作為二傳手,他的能力跟岳從嘉比起來,确實平庸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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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盼盼:“嗯,但是看得出來,他很想上比賽。”
吳祿坐下抽煙,扶着下巴,“我們五加一陣型,就只能有一個二傳手,我不可能放着一個更強的二傳手不用。你看就算安扉順,也不差吧?作為主攻手還不是一直在替補席,要不是羅維受傷或者顧祁禁賽,他也當不了首發。”
陸盼盼嘆了口氣,坐到吳祿身邊。
“我明白,所以我這不是來問問你的打算吧。”
“單旭陽也是大一就進球隊的,這些年,我也喜歡他,可是誰都想做首發,我總不能為了照顧到每個人的感受就輪流安排首發吧。”吳祿滅了煙,伸手薅頭發,“哎,其實不是首發也就還好。”
陸盼盼笑道:“您以前也是隊裏受重用的二傳手,每次比賽讓你坐替補席,您樂意嗎?”
吳祿低頭嘆氣:“我知道啊,不想做首發的運動員不是好運動員。”
陸盼盼沉吟片刻,說道:“單旭陽身高多少來着?”
吳祿:“一米七八。”
陸盼盼點頭:“這個身高作為二傳手矮了點。”
“不止是矮了點。”吳祿說,“這不是一直沒有更合适的嘛。”
陸盼盼:“作為自由人還成。”
吳祿怔住,扭頭看着陸盼盼。
陸盼盼:“您別說您沒這麽想過啊?”
“我……”吳祿支支吾吾半天,“他從小練的就是二傳手的位置。”
兩人說道這裏,都沒有注意到單旭陽正往外走,聽到陸盼盼接下來的話,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陸盼盼說,“在顧祁來之前我不清楚隊裏的情況,但是這大半年來,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我都感覺單旭陽的性格跟顧祁不合适。”
吳祿沒說什麽,但卻點頭肯定了陸盼盼的說法。
“顧祁是個強勢的主攻手,而單旭陽作為二傳手,性格也很強勢。就拿比賽上的情況來說,很多次面臨二次進攻還是傳球的時候,他都會選擇二次進攻。”
在一個排球隊伍裏,二傳手的功能就決定了他的重要性。
雖然二傳手不是主要進攻的那一個,但是隊伍每一次的進攻組織都是由二傳手安排的,這時候,兩個球員的性格就顯得很重要了。
要麽是性格強勢的二傳手搭配弱勢的主攻手,要麽相反。
當二傳手跟主攻手都強勢,或者都弱勢的時候,比賽節奏就很難掌控。
“但是他很多時候,救球的能力卻很突出。”陸盼盼說,“當然,每個球員都有救球的責任,不過單旭陽在這一方面要比其他人突出。”
陸盼盼說完,等着吳祿的回答。
吳祿低着頭想了半天,說道:“其實他大一的時候我就問過他,如果有可能,願不願意轉練自由人。”
接下來的話,吳祿不說陸盼盼也猜到了。
他肯定不願意。
那就算了,不強求。
不過他現在狀态不好,陸盼盼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他聊聊。
“行吧。”陸盼盼說,“明天早上我找他聊聊。”
“不用聊了。”
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句話,陸盼盼和吳祿一驚,都聽出是單旭陽的聲音。
他們回頭,就見單旭陽站在門口,背着光,看不清臉。
吳祿上前,“阿陽,我們……”
“我知道。”單旭陽打斷吳祿,“你們想讓我轉練自由人。”
“不是,你先別着急。”陸盼盼說,“你……你剛剛聽到什麽了?”
單旭陽上前一步,低下頭,白皙的臉色映着點點燈光,他笑了笑,眼裏卻沒有笑意。
“我聽到你說,我跟顧祁配合不好。”
陸盼盼:“……”
她就知道,這人話就聽了一半。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單旭陽說,“顧祁是去年才來的,就因為他球風強勢,所以就要我退居自由人?”
這“退居”兩個字,陸盼盼怎麽聽怎麽刺耳。
“所以所有人都得讓着顧祁嗎?”單旭陽逼近陸盼盼,“還是說你本來就偏袒顧祁。”
陸盼盼眼神一凜,雙方氣氛急劇降溫。
“單旭陽!”吳祿見單旭陽說話咄咄逼人,大聲喝止他,“你怎麽說話的!”
吳祿這一嗓子,動靜太大,裏面的人都聽見了,紛紛朝門口走來。
陸盼盼已經迅速冷靜了下來,淡定開口:“我沒有偏袒任何人,剛剛我跟吳教練的對話是基于對隊伍整體的配置考量,以及對你個人能力的綜合考慮……”
“所以我就只配做自由人是嗎?”
霍豆就站在一旁,聽到單旭陽的話,嘴角立刻垮了下來。
陸盼盼一口郁氣堵在胸口。
“什麽叫只配做自由人,自由人怎麽了嗎?”
吳祿揮手讓其他人回去,霍豆沒有動,顧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走吧。”
一夥人剛邁腿,單旭陽又說:“自由人不能攻擊,不能得分,站在球場上還有什麽意思?”
霍豆愣住不動了。
自由人在場上的位置,确實是是不能扣球、攔網或試圖攔網、在前場區做二傳參與前場進攻的。
吳祿躊躇片刻,說道:“阿陽,我和盼盼沒有強迫你去做自由人的意思,只是考慮到你的救球能力相比二傳确實更突出,而且我們也只是自己在這兒說說而已,我們……”
吳祿越說越急躁,語無倫次,單旭陽卻倨傲地站着,沒有給回應,吳祿漸漸也就不說話了。
陸盼盼可氣得不輕,倒不是單旭陽的态度,而是他剛剛說的話。
“單旭陽,無論你對我或者吳教練有什麽意見,我們都能談,但是——”陸盼盼指着球館內,裏面還有跑動的聲音,“你告訴我,哪只球隊可以沒有自由人?”
單旭陽抿緊了唇不說話。
“是,自由人不能攻擊,不能得分,輪到發球位的時候還要被其他選手替換下去,因為他們發球也不行,可是你告訴我,哪只球隊沒有自由人?”
陸盼盼個子嬌小,聲音不大,氣勢卻十足。
單旭陽低了頭,垂着的指尖不自覺地顫抖。
他其實不是有意那樣說的,他沒想過貶低霍豆,也沒有否認自由人的價值,可是他內心深處,确實覺得跟二傳手或者攻手比起來,自由人的光芒完全被掩蓋了。
“最近你一直坐在替補席,這不是岳從嘉的錯,也不是吳教練的錯,你更是沒有錯,你應該知道競技體育就是這樣的規則,你可以不遵守,你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跳出這個規則。”陸盼盼沉聲道,“但是你憑什麽看不起跟你并肩作戰的隊友?”
單旭陽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才說道:“我沒有看不起……”
“你都說了那樣的話你還看不起?”陸盼盼說道,“你別告訴我你是無心的,你敢說你這樣的想法不是存在很多年了的?”
單旭陽一咬牙,說道:“對,我就是從來沒有想過做自由人,我練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在場上得分的!”
霍豆整個人臉色都變了,也不管其他人,徑直朝球場走去。
顧祁和羅維回頭略帶警示地盯着單旭陽。
吳祿讓他們先進去,誰都別在這兒湊熱鬧,羅維這才帶着人盡數回了球場。
但隊裏其他人臨走時看單旭陽的眼神也一言難盡。
單旭陽感覺到他們的眼神像是針尖在紮他全身。
門口又只剩吳祿、陸盼盼和單旭陽三人。
“算了。”吳祿說,“先不說了,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
單旭陽還是站着沒動。
他耳根紅了,胸口堵着酸澀,翻滾着要往上沖,想沖出他的眼眶。
“說到底,還是我什麽都比不上別人,不如顧祁能得分,不如……”
“我在說你的問題,你扯別人幹什麽?”
單旭陽擡頭,眼眶發紅,聲音卻喑啞:“如果今天是顧祁站在這裏,你會這麽說他嗎?”
陸盼盼想也不想就說:“沒有如果,顧祁不會說這種話。”
“你就這麽喜歡他?”
陸盼盼沒有聽出單旭陽話裏的意思,言之鑿鑿地說:“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我了解他,我知道他不會存在這種想法。”
吳祿在一旁插嘴道:“阿陽,現在的重點不是其他什麽雜七雜八的,而是你這個心态要擺正。”
“這就是喜歡的問題!”單旭陽突然發飙似的,提高音量,“你敢說你對顧祁跟別人是一樣的?”
陸盼盼聞言一怔,盯着單旭陽。
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辨。
吳祿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陸盼盼和單旭陽之間徘徊。
“你、你說什麽呢……”
“對,我喜歡顧祁。”
陸盼盼腦子裏有千萬種說辭,但她還是選擇了最誠實的,“但我對你們,問心無愧。”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心疼我的小霍豆,別擔心,下一場比賽就是你的主場啦,發光吧自由人!
好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