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陸盼盼在吳祿辦公室待了很久,門口蹲着站着好幾個允和球員,耳朵貼着門板,試圖偷聽他們在說什麽。
大約半個小時候後,門打開了,陸盼盼和吳祿一起走了出來,門口幾個偷聽的球員也不閃不躲,而是用戒備的目光掃描着她。
陸盼盼,前慶陽大學排球隊經理。
這個名號本身對代表着她曾經站在允和的對立面。
但陸盼盼和吳祿面色平和,兩人在門口道別,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唯有兩個球員帶着不善的目光打量她。
吳祿回到辦公室後,羅維和肖澤凱跟了進去。
羅維:“祿祿,剛剛那個慶陽的經理跟你說什麽了啊?是不是告狀啊?”
肖澤凱:“教練你別聽她的,昨天真的是慶陽的人欺人太甚我們才動手的,我們知道錯了,但是你別聽那個女人添油加醋,昨天她就護着慶陽的人,不然我們……”
“好了。”吳祿笑眯眯地出聲打斷他們,“從今以後,她就是我們允和的經理了。”
羅維:“……?”
肖澤凱:“……瘋了吧?”
吳祿:“我沒瘋。”
肖澤凱:“我是說陸盼盼。”
吳祿嘴角一沉,說道:“你們打架的事情我還沒算賬,凡有份着,今晚全給我去操場跑二十圈!”
陸盼盼走出排球館時,餘霞成绮,絢麗奪目。
她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浪卷,無心欣賞,只覺得有點頭暈目眩,她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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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做的決定,不管是一年後,還是十年後回頭再看,都顯得沖動又草率,甚至過于中二孩子氣。
可誰沒有付出一切也只想争一口氣的時候,即便這次決定對于陸盼盼來說相當于從頭開始,是一次看不見未來的賭博。
夜裏,陸盼盼翻來覆去沒睡着。
床頭的小夜燈在她臉上灑下柔和的光,陸盼盼眯着眼睛,把燈又開亮了些。
她極度怕黑,晚上必須開着燈才能睡着。而當她心裏裝着事情的時候,燈越發開得亮。
陸盼盼思來想去,還是給許曼妍打了個電話。
許曼妍果然沒睡,剛打通就接聽了。
“這麽晚給我打電話,失眠了?”
陸盼盼:“嗯。”
許曼妍:“去聽英語單詞,我保證你當場昏迷。”
陸盼盼照做,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想到不打算考研了,她便也沒去上下午的考研課,而是在家裏把自己的備份文件全部整理出來裝訂成冊。
當初慶陽的球員轉移了她這些年整理的數據,大概也是沒想到她家裏有備份。
這麽重要的東西,全都是自己的心血,怎麽可能沒有備份呢。
陸盼盼打印到一半,笑了起來。
這些文檔一份份裝訂起來,塞滿了房間裏那個小小的書櫃,看起來像是某種勳章似的,卻又讓人想發笑。
陸盼盼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翻閱着這些差點被自己打入冷宮的東西。
每看到一份表格,她都能想起比賽那天的點點滴滴,腦海裏回蕩着賽場的喝彩與尖叫,即便她只能坐在觀衆席,也與有榮焉。
陸盼盼從文檔裏擡頭,驚覺天色居然又暗了,她想起晚上還有講座,于是直奔允和大學。
陸盼盼到的時候報告廳有人在調試音箱,她安靜地坐着,耳邊除了音箱發出的聲音,學生們都自覺地不怎麽吵鬧。
忽然,後排有一陣隐隐的騷動,陸盼盼扭頭看去,一些圍坐在一起的女生目光都看向同一個地方。看.毛.線.中.文.網
她也随之看見,見一個穿着白色短袖的男生微微垂着頭,正往前排走來。
他逆着光,報告廳裏燈光又昏暗,陸盼盼看不清他的模樣,卻感覺他看了自己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待陸盼盼想看清時,只見他在中間那排坐下後,附近的女生便安靜了下來。
陸盼盼轉回身,腦子裏一道身影閃過。
是了,是顧祁。
陸盼盼再次回頭,想确定那個人是不是他,就看見一個身材瘦小,但聲音特大的男生站在顧祁面前,說道:“同學,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位。”
顧祁起身低聲道歉,擡腿走了出來,又朝陸盼盼這裏看了一眼。
陸盼盼這次确定他是朝自己這邊看來了。
是在看她嗎?應該不是吧?
陸盼盼環視四周,發現報告廳已經坐滿了人,只有自己旁邊還有一個空座。
這次講座是按照門票上的座位號入座的,如果顧祁坐錯了別人的位置,那麽他的位置就應該是……
陸盼盼擡頭,果然看到顧祁朝她走來。
顧祁在陸盼盼身旁坐下,陸盼盼看着他,說道:“剛剛找錯座位了?”
顧祁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門票,“嗯”了一聲,“光線太暗,沒看清。”
陸盼盼輕笑道:“那我們還挺有緣的。”
顧祁抿唇,沒說話。
音箱調試已經結束,演講要正式開始了。
陸盼盼直視前方,瞧見前排兩個女生交頭接耳,不知道在嘀咕什麽,又推推搡搡的,時不時用餘光偷看後面的顧祁。
陸盼盼看得出來,這兩個女生想跟顧祁搭話,但又不敢,還怪可愛的。
正想着,陸盼盼前排的女生就羞答答地轉過頭,說道:“你是金融系大一的學生吧?”
顧祁點點頭。
女生又說:“想不到你也來這個講座了,你最喜歡顧了之哪本書啊?”
顧祁:“我沒看過她的書,幫朋友來要簽名的。”
女生無話可說,又羞答答地轉回頭去,旁邊的女生忍不住掐了她兩下。
陸盼盼抓住了他們對話中的信息點,腦子立馬轉動了起來。
“才大一啊……”
年齡小,球技好,正是打聯賽的好苗子。
沒想到顧祁敏銳地聽到了她的嘀咕,問道:“怎麽了?”
“嗯?”陸盼盼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沒想到你居然才大一。”
顧祁蹙眉。
怎麽感覺她很興奮的樣子?
“是的。”顧祁說,“剛十九歲。”
那真是太合适了。
陸盼盼眼裏帶上了笑意:“十九歲多好啊,說起來,你得叫我一聲姐姐呢。”
顧祁垂眸看着陸盼盼:“姐姐?”
兩個字在顧祁唇間輾轉一番,明明是疑惑的語氣,卻有了一股旖旎的感覺。
舞臺燈光突然亮了起來,作家在大家的掌聲中登場,陸盼盼意識到自己剛剛因為人家一句話就胡思亂想,于是趕緊随着衆人一起鼓掌。
演講進行到一半,陸盼盼和顧祁都沒有說話。
陸盼盼左邊的女生在作家回答觀衆提問階段接到一個電話,然後貓着腰走了出去。
陸盼盼注意力被這個女生分散,忽然又聽到觀衆席一陣喝彩聲,好像是臺上的作家說了什麽,但是她沒注意聽,于是問一旁的顧祁:“剛剛說了什麽?”
顧祁側頭看着陸盼盼:“嗯?”
他的目光投來,陸盼盼有片刻晃神。
昏暗的燈光下,這人的眼睛黑得發亮,當他注視一個人時,很容易攝住對方的注意力。
“嗯……我是問剛剛臺上說了什麽?”
顧祁別開臉,看着舞臺。
“我也沒聽清。”
陸盼盼失望地“哦”了一聲,注意力再次回到臺上。
正當她聽得認真時,眼前突然一黑,音響聲音驟斷,所有人都懵了,四周頓時嘲雜一片。
陸盼盼後背的冷汗幾乎是一瞬間冒出來的,連手心也涼了。
她微微張嘴,呼吸急促起來,左手揮了一下,空蕩蕩的座位沒有人,她只能狠狠握住扶手。
而她的右手卻下意識抓住顧祁的手臂。
——這就過分了啊。
顧祁身體忽然一僵,渾身緊繃了起來。
女人的手細嫩微涼,還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橘子味香氣,時不時飄過他鼻尖。
顧祁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不動神色地推開她的手,她卻又一次抓了上來,并且一言不發。
有人站在前面大喊:“大家不要着急!只是跳閘了,大家稍等片刻!”
觀衆聽到後,紛紛拿出手機照明。
顧祁緊蹙眉頭,又一次推開了陸盼盼的手。
同時,報告廳燈光亮起。
陸盼盼長舒一口氣,心跳逐漸恢複正常。
但直到顧祁再一次推開她的手,她才注意到自己居然一直抓着一旁的男人。
“對不起啊。”陸盼盼連忙收回自己的手。
顧祁沒有說話。
陸盼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思已經不在講座上了。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顧祁剛剛好像連續兩次推開她。
他似乎很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那就不好辦了。
陸盼盼忍不住問:“你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
顧祁沒想到陸盼盼問得這麽直接,徑直答道:“對。”
陸盼盼低頭,眼裏流露出失望。
顧祁見她神情,再次補充:“特別是女人。”
然而陸盼盼壓根沒聽到他後面那句話,滿腦子都想着這人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那球隊豈不是少了一個好苗子?畢竟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球員們都少不了肢體碰撞,如果這個人排斥的話,就很難在球場上發揮出自己的水平。
想到這裏,陸盼盼喃喃自語:“太可惜了。”
顧祁聽到她這句話,微微別開頭,心思卻再也不在講座上。
半個小時後,講座結束,大家都按照秩序拿着書排隊等待前面。
陸盼盼站在顧祁身後。
她微微擡頭,估計不出顧祁的身高,于是微微朝他靠近,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舉手比劃了一下,确定自己剛剛到他肩膀。
以自己一米64的身高來算,顧祁大概有一米八八。
矮了點,但是還湊合。
排球這項運動對身高很敏感,所以陸盼盼也養成了職業病,看到球打得好的,總忍不住去計較人家的身高。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小的動作卻被前面的男人感知到了,只見他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陸盼盼又忍不住打量他的手。
手掌整體很大,手指修長,控球能力應該很強。
陸盼盼又朝下看去。
顧祁穿着黑色九分褲,只露了一點腳踝和一小節跟腱,但陸盼盼只需這一眼就知道他小腿跟腱一定很長很漂亮,腿部力量肯定很強悍。
陸盼盼舔了舔唇角,真是天生的主攻手啊。
背後那道目光太過□□裸,顧祁甚至能感受到拿到目光從上到下掃視着他,因而他忍不住回頭,就看到了這一幕。
——陸盼盼舔着唇角,盯着他的腿,眼裏全是渴望。
顧祁:“……”
現在的姐姐怎麽回事,一點都不含蓄嗎?
陸盼盼見他回頭,雀躍地問:“你摸高多少?”
顧祁順口答道:“360。”
陸盼盼雙眼一亮,驚得說不出話。
這彈跳力也太他媽牛逼了吧!
顧祁:“你問這個幹什麽?”
陸盼盼:“你有興趣加入允和大學男子排球隊嗎?”
顧祁轉回身,背對陸盼盼說道:“沒興趣。”
隊伍往前挪了一點,陸盼盼緊跟上去,戳了戳顧祁的袖子:“考慮一下嘛。”
顧祁回頭,一臉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金立方的人嗎?”
陸盼盼道:“那是昨天的事情,現在我是允和球隊的經理。”
顧祁沉默良久,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你的工作還挺随機應變的。”
陸盼盼理直氣壯地挺胸:“畢竟是快節奏社會嘛。”
顧祁:“……”
他轉過身,再一次自閉。
陸盼盼還是不死心,繼續問道:“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你的球技不去打比賽真的太浪費了。”
從背影感覺到這個人似乎有一點點松動,陸盼盼趁熱打鐵:“在聯賽上嶄露頭角的人還有可能被省隊看上哦,說不定還會直接被國家隊教練帶走。”
顧祁又回頭,看着陸盼盼:“允和球隊什麽樣子你當我心裏沒數?”
陸盼盼:“……”
這樣的情景下,陸盼盼又想起了昨天下午吳祿跟她說的話。
允和男子排球隊現在球員斷層得厲害。
新生裏倒是有幾個技術不錯的,但是要九月才入學,來不及參加下一賽季的訓練。
而現有的球員中,有的已經對聯賽不抱希望,直接退隊,平時只做基礎訓練,跟其他普通的體育生沒什麽兩樣。有的直接考慮保研和就業問題,心思也不在球隊上。
吳祿跟她數了數,目前能上場的球員倒是能湊齊幾個,只是還差能擔任主攻手的球員。
其他的當個替補也勉強。
據陸盼盼的了解,顧祁雖然不是體育生,但是他的能力在允和做主攻手絕對綽綽有餘。
如今已經五月份,九月就要報名新賽季,沒有那麽多時間再去尋找新的主攻手了。
陸盼盼擡頭,不死心地看着顧祁,見他正在回複朋友的微信消息,于是說:“能加一下微信嗎?”
顧祁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陸盼盼踮起腳,歪着頭看着顧祁,柔聲說道:“晚上詳談,好嗎?”
顧祁指尖一頓,手機差點掉地。
剎那的功夫,陸盼盼已經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了。
顧祁轉身背對陸盼盼,說道:“你稍等一下。”
陸盼盼就看着他在手機上鼓搗什麽,幾秒後,他轉身,報了自己的微信號。
陸盼盼喜滋滋地搜索,對話框一彈出來,顯示顧祁微信名:別愛我,沒結果。
陸盼盼:“……”
這人取名好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