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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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沒等擱屋裏說上幾句,外頭院子就嚷嚷起來。傅星眠從窗戶往外一看,居然是皮蛋鹵蛋和冬瓜三只活寶。
“草木哥哥星眠哥哥!”
“草木哥哥星眠哥哥!”
……
稚嫩的動靜一茬接一茬,洪湖水浪打浪似的,一波波此起彼伏。
“他們放學了,估計是來要吃的。”張一秋和傅星眠說,“我出去哄哄,你就在屋裏陪寧歲哥吧。”
說完張一秋就先去洗手,然後到廚房抓來幾條熱騰騰的小香腸,還有幾塊小點心,又揣上一包糖,才去院裏哄孩子。
周寧歲靠在窗邊,看到張一秋一出門就被三個禍猴子扒拉上。一個抱腿,一個抱腰,一個張開雙手要他抱。
張一秋任勞任怨,抱完了這個揉那個,再一人嘴裏塞一條小香腸。還專門從兜裏掏出枚水晶蝴蝶發卡,單膝跪地給冬菇戴上,像騎士在給公主戴皇冠。
周寧歲眯了眯眼:“哪來的小孩兒?親戚嗎?跟他這麽親。”
“就村裏的孩子,不是親戚。”傅星眠說,“從左到右,小名依次是皮蛋、冬菇、鹵蛋。這三只最黏一秋。”
周寧歲又看見冬菇大膽揪住張一秋臉皮,捏來捏去。皮蛋擺出了奧特曼釋放動感光波的姿态,鹵蛋則站在一邊,一臉高深莫測地......用食指戳了下張一秋的褲腰。
周寧歲嘴角提起笑:“他的确挺好的,和你之前說的一樣。”
傅星眠和周寧歲對上視線。
周寧歲說:“我記得你說過他要考研吧?往北京考。是你說的還是緣姨告訴我的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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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考青大。他最近學習很忙。”傅星眠說。
“挺好的。”周寧歲又念叨一遍。
。
張一秋擱院子裏鼓搗半晌,才總算把三只小祖宗哄走。這會兒傅星眠和周寧歲也出來了。
周寧歲似乎對斜陽塢的天空非常感興趣,這不,一出門就杵門框邊靠着,仰頭看天一副陶醉姿态,沉浸于清透的藍天白雲。
傅星眠走到張一秋跟前:“今晚吃火鍋的話,要不要把大周和曉倩都叫來?總覺得火鍋人多比較熱鬧。”
傅星眠:“而且上次的事情,應該好好謝謝他們。去外頭下館子有點刻意,感覺不如在家裏。”
傅星眠說着想起來:“啊,不過大周酒吧那邊能走開嗎?還有曉倩,晚上是不是要學習?”
“酒吧沒事,讓秋姐幫忙看一下就好。曉倩的話,看她自己吧。”張一秋看了眼靠門上的周寧歲,“寧歲哥可以嗎?”
“他當然可以。”傅星眠笑笑,“他很喜歡熱鬧的,好交朋友。”
這事兒便這麽定了。張一秋打電話聯系了大周。
大周自然能來,沒什麽說的,曉倩那邊的确有作業,不過這丫頭也好玩,最後是撂了卷子過來的。
“我做做做,我回去就做,我保證寫完好吧!”曉倩對大周信誓旦旦地承諾。
“那你吃完就趕緊回去,知道嗎?”大周強調。
“知道了知道了。”曉倩癟癟嘴,“哥你真啰嗦。”
大周:“......”
陽光漸漸軟了,變成濃郁的橙,大面淋灑來整個院子,院子裏泛起一種溫和的金色光芒。透藍的天被染成金紫,白雲成了火燒雲,一朵朵火焰如鎏金璀璨。
“絕了,這什麽聖光啊。”周寧歲忍不住感嘆,“難怪叫斜陽塢,夕陽也太美了。”
“這兒哪裏都很美。”張一秋在旁邊接了句。
他不知從哪鼓搗個折疊矮桌來院子裏。桌面很大,是圓形,圍着能坐下起碼十個人,他們幾人坐綽綽有餘。
周寧歲立刻過去幫忙,和張一秋一起把桌子支起來。
“好地方。”周寧歲說。
“嗯。都是好地方。”張一秋笑笑,随口說,“北京也是好地方。”
“北京可沒這兒好。”周寧歲皺起臉,數落北京的不是,“人多,擠吧,交通堵塞。空氣差,全霧霾。生活節奏快,連軸兒轉,累死。”
“也有好處。”張一秋說,“北京有好有壞,斜陽塢也有好有壞。”
張一秋:“待久了,在哪裏都會發現不好。沒有完美的東西,人常常不知足。”
周寧歲微微愣了下:“你倒是比我想的成熟啊。”
張一秋張開嘴,想要說什麽,但還沒等他出口,大周就端着口大鍋從裏屋出來,同時吆喝上:“湯底來了湯底來了!”
周寧歲和張一秋的閑聊便罷了。
“全辣啊。”一鍋火鍋湯放來桌面,周寧歲低頭一瞅,紅彤彤,辣味熱汩汩往上蹿,嗆得鼻子一癢,眼淚快下來。
“還有一個骨湯的。”傅星眠緊跟着從裏屋出來,手裏端了小一號的鐵鍋,那裏面是稠白濃郁的骨湯。
兩口鍋一大一小,放在桌子中央,幾乎把桌面占滿了。
“香,真香。”周寧歲誇道。
張一秋笑着拿起插頭,給湯鍋插電保溫。
後頭曉倩拿了兩盤肉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桌邊,瞪着兩口鐵鍋瞬間直眼兒。
鼻子靈敏的牡丹也嘚啵嘚啵跑過來,同樣擱桌邊一窩,瞪着兩口鐵鍋直眼。
別說,那姿态如出一轍。
“像。”大周理性評價,“一個模子卡出來的。”
院裏一通樂。
阿鄰奶奶肩頭馱有懶蛋貨小葡萄,手裏拿兩碟糕點,最後從裏屋出來:“你們快去把菜都拿過來,我們要開吃了。”
“好嘞奶奶。”
張一秋應話,除了黏在桌邊動彈不得,已中定身術的曉倩和牡丹,其餘幾個全拱進了廚房。
阿鄰奶奶看樂了:“大男孩,風風火火,活力四射的。”
阿鄰奶奶手藝極好,火鍋夠辣夠鮮。天氣轉冷,但一群年輕人卻吃得滿頭大汗。就着撲灑的夕陽,院子裏滾燙的香氣愈發濃烈。
“寧寧,你出那麽多汗,要不換件草木的衣服吧,別被風掃感冒了。”阿鄰奶奶瞅周寧歲衣服領口都被汗濕了,擔心地說。
“沒事兒奶奶。”周寧歲渾不在意,外套拉環還敞着,“我不冷。”他被辣得說話都噴熱氣。
“那你把拉環拉上。”阿鄰奶奶又叮囑。
“好的。”周寧歲這回聽話地拉上了。
阿鄰奶奶年紀大了,沒他們年輕人能鬧騰,等夕陽的熱烈勁兒下去,天色黯淡,她也吃得夠飽,就牽着同樣吃飽喝足的牡丹一起出門遛彎,把幾個年輕人留在桌上敞開了造。
哦,還有小葡萄,小葡萄這會兒趴上了張一秋的大腿,支棱個機靈腦瓜子,那精細模樣,跟在聽人講話似的。
周寧歲買來的酒開了。他挑貴挑好的買,白的啤的紅的都有。
“別喝混了,都挑着色兒喝,喝就喝一個色兒,專一點。”周寧歲自己挑了瓶白的。
“來。”他給自己倒一杯,就想擡手給張一秋倒。
“哎。”傅星眠眼疾手快,趕緊擋了下,“他不喝酒。”
傅星眠說:“備考人員,關鍵時期,他明天還要學習呢。”
“啊,也對。”周寧歲點點頭,算暫且放過張一秋。
傅星眠酒量他知道,太一般不夠看。曉倩是姑娘,那注意力自然要打到大周那彩虹腦袋上。
“來兄弟,我們也是有緣分。”社牛寧寧端起白酒瓶。
大周立馬挪開自己裝過雪碧的杯子:“不行,寧哥。”
大周滿臉真誠:“我一杯就倒,真的,哥,我在酒吧都從不喝酒。”
周寧歲:“......”
周寧歲無語:“你糊弄洋鬼子呢?”
“這是真的。”傅星眠出面為大周作證,“大周還唱歌呢,要保護嗓子。”
周寧歲:“......”
找不到人陪着幹杯,周寧歲有點郁悶,自個兒就涮羊肉喝了幾小杯。不過酒喝下肚很舒服,火鍋和白酒兩種辣對着頂,汗毛孔全被沖開了,再深吸一口氣,心肝脾肺透爽,那舒服滋味直往腦袋冒,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活絡起來。
“要不還是我陪你喝點吧?”傅星眠覺得周寧歲好不容易來一趟,自己喝酒有點可憐,便提議,“不過我酒量一般,喝不了太多,你也知道。”
“哎呦,還有點良心,主動請纓。”周寧歲擎等這句呢,扭臉拎起腳邊的紅酒,“那你喝紅的吧。”
周寧歲:“不過沒有醒酒器,你随便喝兩口吧,反正和葡萄汁差不多,沒多少區別。”
這話一出來,明耳人就知道他其實不怎麽會喝酒,就是喝着熱鬧喝着爽的有錢土包子。
“噗。”曉倩樂了。
“來來來。”周寧歲把酒瓶伸向傅星眠杯子。
而張一秋卻突然出聲打斷:“別了吧,星眠哥還是別喝了。”
周寧歲擎着酒瓶停在半空。
張一秋:“他這段時間身體剛養好些,喝酒不太好。”
周寧歲的酒瓶子慢慢收回去。
張一秋笑了笑:“還是我陪寧歲哥喝點吧。”
“不行吧,你還要學習呢。”傅星眠再次制止。
“真沒事。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喝啤酒,啤酒度數低,不醉人的。”張一秋看向傅星眠。
“誰說的?”傅星眠不同意,“那不都是酒。”
“哎哎哎。”周寧歲實在聽不下去了。
他擺擺手:“我自己喝行了吧,不用你們陪。”
周寧歲啧了聲。酒勁兒有點上頭,又開始不着調,他笑着戳豁人:“你看看你倆,都是對方老婆吧?就當老婆才這麽磨蹭。我老婆就是,成天擔心我喝酒。”
“真的。”周寧歲口無遮攔,滿嘴跑火車,“你倆不能是夫夫,你倆得是妻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