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書帛
書帛
北周比南晉富庶得多, 這點傅娴菁從一路自南向北看到的城郭景象就知道了。
而洛陽城則是北周最繁華最富庶的城市，今晚燈會，傅娴菁的感受又更深了些。
夜晚降臨的時候, 月滿冰輪，燈燒陸海, 人踏春陽, 四周無不是興奮的面孔和熱氣騰騰的喧嚣場面。
從驿館提前出發的馬車被潮湧的人群堵在了半路過不去，傅娴菁只好下了馬車, 有些狼狽的帶着侍女和侍衛向朱雀大街走去。
身邊雖然有侍女奮力抵擋着人流，但是也防不住如石頭般突然闖入人海的漣漪。
那邊突然開始來了一支舞着火龍的隊伍, 身邊的人漸漸激動起來, 紛紛朝着那邊走去, 這樣就連帶着傅娴菁一行人被動帶了過去。
等到好不容易從那些人中掙脫出來後, 傅娴菁臉色發青，想發怒火卻又發不出來。
若果這是南晉，早就有人替她清空道路讓她安安穩穩賞去燈火了，哪會像現在這樣需要自己和那些低賤的百姓同道而行。
可惜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頭，終于半個時辰後傅娴菁一行人來到已經預訂好房間的酒樓，那酒樓離皇宮的朱雀門最近，能夠清晰的看到上面的景象。
還未等她落座多久, 朱雀大門宮樓的所有燈籠就被人點亮了, 大門下人潮洶湧，喧嘩聲更大了，因為他們早已經得到消息, 今晚陛下會在朱雀大門宮樓出現。
朱雀門樓下已經有無數吏人出來維持治安，防止出現踩踏事件。
等了沒有多久, 傅娴菁就看到朱雀門樓上先是出現了一隊穿着綠色官袍的禮儀官員，接着那個穿着明黃色外袍的高大男人魏焱出現了。
傅娴菁癡迷的盯着他賞心悅目的臉龐及他寬肩窄腰的身材，接着反應過來後她視線落在了他身後。
突然她的眼睛睜大，像是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東西一般。
就在魏焱身後不遠處，身穿深色華麗外袍被精心打扮過的傅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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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被魏焱帶了出來！
而且傅娴菁熟悉的她臉上那些柔弱卑微的神色全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處變不驚的氣勢。
什麽時候，傅妱變成這樣一個讓她不認識的人了？
原本還站在窗戶側觀看的傅娴菁剎那間跌坐回椅子上。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和皇帝一同出現在朱雀大門意味着什麽。
所以她是徹底沒戲了？
不行，絕對不行！
一股巨大的不甘和怒氣從她心底竄了出來。
她有哪點比不過傅妱？憑什麽傅妱能入那個男人的眼而她不能，她有自信若是魏焱能看她一眼，保不齊就能被她迷住。
而他現在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傅妱身上。
傅！妱！她為何這樣的陰魂不散，憑什麽她總是能輕易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人群爆發的歡呼聲從外面傳入她的耳中，如同正在割裂的絲弦，嘈雜又刺耳。
傅娴菁難看的臉色吓壞了旁邊的侍女，紛紛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
朱雀門樓上，傅妱站在離魏焱不遠處接受百姓的敬仰和歡呼。
別看她外表端莊得很，實則內心早就惴惴不安了，她以前從來沒有暴露在如此多人的面前。
她知道有此刻無數人或好奇或疑惑或陰暗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烈陽一般，熾熱又無所遁形。
她想當初母後就是這樣和那個人一起出現在百姓面前的吧。
所以她即使手心已經汗濕，心裏卻沒想着要後退。
仿佛察覺到她的不安，身邊的男人身形動了動，然後她的耳朵傳來男人瓷沉的聲音：“害怕嗎？”
傅妱不想讓他小看，露出不在乎的表情搖頭：“不害怕。”
男人輕笑了一聲又道：“傅妱，記住這個感覺，這是你今後一直要面對的感覺。”
傅妱心震了震，偷偷擡眼看了一眼身側男人英挺的側顏。
依舊那麽從容不迫，強大無比，只讓人看着就覺得心安。
她的心漸漸沉定了下來，聲音柔軟卻堅定道：“陛下，我以後都不會害怕的。”
男人嗯了一聲，繼續跟随禮儀官員進行下面的流程。
中途突然出了個意外，屋頂一盞燈籠突然燒着了落了下來，下方正是魏焱站着的位置，他的身側不遠處就是傅妱。
魏焱反應敏捷，察覺到落物後正準備拉開傅妱，還沒伸手一個柔軟的身影就向他撞去，他措不及防被傅妱撞得倒退了幾步後抱着她停了下來。
而那個燃燒的燈籠也在這個時候落在剛才他站着的地方，漸漸化為灰燼。
立刻就有侍衛過來把地上處理幹淨，然後有官員帶着侍衛查看現場确認只是一場意外後過來禀告。
魏焱眼神複雜的看着傅妱，對官員的話似乎沒有認真聽，等到官員禀告完了後魏焱只道：“知道了。”
聲音并不像原來那般清冽，表情也不見發怒。
官員們提起的心又悄悄落了回去。
剛才的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下面的百姓看得并不真切，故而也無人在意。
那邊禮儀官員見無事便提醒陛下儀式是否要照常進行了，傅妱怕自己妨礙他的動作連忙從他懷中向旁邊走了幾步。
魏焱擡手，禮儀官員把祈福的孔明燈擡了過來，孔明燈上被慈光寺的方丈聞智大師寫上的祈福的梵語，此刻只需魏焱點火将它放飛就可以達到為衆生祈福的目的。
等到魏焱拿起火把的時候他對傅妱叫了一聲：“過來。”
傅妱不明所以走了過去，魏焱讓她把手和他一起放在火把的手柄上，然後在身後帶着她一起把孔明燈點亮，放飛。
孔明燈漸漸升了起來，從朱雀門向城南飛去，下面人聲鼎沸，卻似漸漸遠去，傅妱一臉欣喜的轉頭看向魏焱，正想和他傳遞自己喜悅的心情時，表情卻漸漸怔忡了起來，因為她看到魏焱看她的眼神燃燒得比剛才的火把還要旺盛，似要把她渾身融化掉。
終于儀式結束了，衆人撤退，傅妱居高臨下看着退去的人潮，無意間掃過前方下處一座酒樓。
此刻酒樓裏面有一位女子眼神陰鸷的朝她的方向看來。
傅妱臉上殘存的笑意漸漸退盡，是傅娴菁，她居然也來了。
現在傅娴菁在她面前居然連戲都不做了嗎？
傅妱的眼神變得冷漠，因為她一看到傅娴菁就會想到自己曾經在南晉的冷宮過着什麽樣的生活。
而她早就已從李嬷嬷的心聲中知道自己受的那些苦中有一半拜傅娴菁所賜。
傅妱抿了抿唇，轉過頭去，那邊已經走在前列的魏焱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她，燈籠的光将他在地上的身影拉得瘦長，傅妱心中一動，連忙走了過去，柔順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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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最後一個完好的花瓶被傅娴菁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卧房內侍女們低頭均不敢說話。
傅娴菁猶不解氣，她到現在還記得傅妱最後走的時候的眼神。
冷漠中似帶着憐憫。
是憐憫她可憐進不了宮得不了魏焱的歡心麽？
她以為自己就贏了？
想到這傅娴菁氣得又沖到梳妝臺前，想把上面的胭脂水粉都扔在地上解氣，突然她想到了什麽，停了下來。
對了，傅妱，你最害怕的秘密現在就在我的手中呢。
傅娴菁終于平靜下來，她怎麽把這個給忘了，于是讓侍女趕緊去把那個東西找了出來。
沒過多久，一份明黃色帛書被侍女呈給了她。
傅娴菁接過，緩緩打開，就着燭火從頭到尾把帛書看了一遍，然後嘴角漸漸浮現出笑意。
她連夜修書一封将此物和信給鴻胪寺卿莊大人送了過去，請求讓他将封好的帛書呈交給陛下，就說這是南晉的絕世珍寶，只要陛下看一眼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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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早朝，魏焱很早就醒了，他睜眼，昏暗錦帳內傅妱溫軟熟睡的面孔落入他眼中。
昨夜他有些控制不住，徹底放縱了一回，她被他折騰得夠嗆，實在受不住的時候她手指掐着他的腰像貓一樣啜泣— —
等到後面結束後他幫她清理時才發現她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
此時她在他的懷中呼吸綿長，估計就算是天塌下來也醒不過來了。
魏焱難得愧疚的低笑了一聲，在她額頭和唇上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然後拿開搭在她腰間的手，将被子給她蓋好後撥開錦帳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
早朝完畢後魏焱留在千秋堂召見大臣商讨國事，後面大臣退出後，莊軒譽觐見，他走進來後，将封好的帛書呈交給康義榮，康義榮低頭遞給了魏焱。
魏焱看了一眼莊軒譽，下首的莊軒譽連忙道：“這是南晉長公主昨夜遞交給下官的，說這是南晉的稀世珍寶。”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魏焱漫不經心的把帛書打開，他對于南晉所謂的稀世珍寶并不在意，等到一目十行從頭到尾把帛書上的字看完後，魏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莊軒譽沒有看過帛書的內容，但只通過陛下的表情就知道帛書裏記載的東西肯定非同一般。
等了半晌才聽到魏焱壓低的聲音道：“這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