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宴席
宴席
四月十五日一早洛陽城百姓擠滿了大街小巷, 想目睹陛下帶着百官去慈光寺祈福出巡的場景。
這些傅妱沒有心思去看。
前段日子鄭氏已經和她說好了今晚帶她入宮,傅妱推脫不得只好應了下來。
等到傍晚的時候,傅妱只讓芍藥給她換了一身青黑色襦裙, 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原本芍藥還在她頭上插了幾只紅寶珠簪子, 被傅妱取了下來, 只留下了一個。
芍藥有些遲疑:“會不會太素了些?”
傅妱搖頭:“今日慶祝大宴,只需端莊簡單就好。”
等到最後和鄭氏及莊素婉彙合後, 傅妱發現鄭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透露着滿意,她和鄭氏, 莊素婉寒暄完後發現鄭氏只帶了嫡親的莊素婉, 其餘兩個庶女并沒有跟來。
傅妱沒有多說話, 幾人在原地等了沒多久忠毅候莊昉和莊軒譽也來了。
莊昉和莊軒譽對着傅妱點了一下頭後去了前面的馬車。
傅妱則帶着石玉上了給自己的單獨準備的馬車中。
今日外出, 她讓石玉跟着自己就是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以防止發生上次的事故。
馬車開始行走,沒多久就進了皇宮,傅妱聽到了來自外面的喧鬧聲和放焰火的聲音, 是有人在宮內開始慶祝了。
她默不作聲的坐在馬車上,石玉在旁邊服侍她喝水并提醒道:“公主今晚不要随意走動。”
傅妱點頭,即使她不說自己也知道,今日進宮的人員衆多, 為了不出意外她只能謹言慎行。
過來不知多久後傅妱下了馬車和忠毅候及鄭氏她們彙合, 然後由兩個穿着灰色宮裝的內侍引導着向一處恢宏高大的宮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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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都是和她們一樣的官員以及家眷,傅妱悄悄觀察,發現她們臉上都帶着喜氣洋洋與有榮焉的表情。
等進去了宮殿中, 傅妱發現殿內占地頗廣,大殿前方正中是龍椅和桌案, 靠近龍椅下首還放着幾張座椅和桌案,應該是給陛下親近之人準備的。
忠毅候莊昉既是侯爺,也在都察院領着差事,被內侍帶到離龍椅不遠的地方。
莊昉,莊軒譽及鄭氏坐在前方,莊素婉和傅妱則坐在他們身後。
傅妱跪坐下來後發現大殿其他的地方的桌案後也都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只不過她誰都不認識,也只能看個新鮮。
沒過多久,一個滿頭珠翠,一看就知道上了年紀的女人帶着幾個同樣打扮華麗的女人走到了龍椅下側坐了下來。
衆人起身行禮,高呼:“太後千歲,衆娘娘千歲。”
傅妱才知道原來那個帶頭的女人是沐太後,後面的則是魏焱的嫔妃們。
那幾個女子在龍椅另外一側下首坐了下來。
傅妱擡眼看了過去,旁邊的莊素婉笑着給她介紹:“那個穿紅衣裳的是袁婕妤,還有那個青衣裳和那個深色衣裳的是劉貴人和周貴人,最後那個是于寶林,陛下的後宮統共就這四位,品階都不高,聽說那兩個貴人是太後執意塞給陛下的,還有那個袁婕妤是光祿寺卿的女兒,前幾年選妃的時候被太後選中入宮的,最後那個于寶林不知道是哪國的公主,當時陛下賜了她一個名分後就扔在一邊了。”
說完莊素婉口渴的喝了一口水,傅妱看了她一眼軟聲道:“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莊素婉訝異:“我以為你想知道。”
傅妱搖頭:“其實并不想。”
莊素婉被小小的噎了一下,只溫和的笑了笑,仿佛傅妱在耍孩子脾氣,并不與她一般見識。
傅妱轉過頭,讓自己的目光轉向前方,心道也不知莊素婉維持平日的溫柔親和累不累,傅妱最近在跟随石玉學習自保之術,心累身體更累,沒什麽心思配合她。
她透過前方鄭氏和莊軒譽之間一人寬的空隙突然看到對面沐芯彤一人在太後下側坐了下來,看她表情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
也是,自己兄長都進大牢了,父親不被陛下待見,自己怎麽可能高興得起來。
傅妱不欲替人操心,她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頭緒。
正當她垂下頭思考時突然發現耳朵一空,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她心有所感的擡頭向外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黑底繡五爪金龍皇袍的年輕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他的頭發被束起,帶着十二旈冕冠,明黃色冠繩從他耳邊落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面,随着他的走動而輕輕擺動。
他臉孔如玉般清隽,眼神卻睥睨又冷漠,身上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儀和貴氣,被他眼眸掃到的人不敢說話,生怕不小心驚動了這位帝王。
他一人當先帶着衆侍衛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外面的內侍高聲叫道:“陛下駕到!”
所有人跪下行禮,三呼:“陛下萬歲。”
聲音響徹大殿,快要把屋頂的琉璃瓦震碎。
傅妱跪在人群中跟着拜見,原先她離魏焱太近了,感觸并不深,直到現在和衆人跪在那個男人面前時,她才深刻感受到他是一國之君,是一個高高在上權勢滔天,并能開疆擴土,心有韬略的男人。
她心微微震顫,下一刻竭力穩住身形,刻意忽略剛才自己心底微妙的感受。
等到魏焱去了上首的龍椅坐下,他掃了一眼下方,所有人的表情動作盡收眼底。
魏焱擡手,身側的內侍總管康義榮尖着嗓子道:“平身。”
等所有人起身跪坐在桌案後面後,魏焱清冷的聲音從上首傳來:“衆卿家及家眷不必約束,此宴既是慶祝北周疆土擴大更甚以往,也是為衆位有功之臣特意設下,今晚朕與衆愛卿共慶,不醉不歸!”
衆大臣笑着大聲回道:“不醉不歸!”
話音落下後,現場氣氛頓時活絡了起來,幾列侍女端着美酒佳肴從門口走了進來,分別從兩側依次替衆人上菜上酒。
正在此時沐太後看了一眼上首的魏焱,只覺得他此刻心情還算是不錯,于是笑着對魏焱道:“陛下既然已經建功立業了,自己的家事也需上上心,本宮記得陛下的後宮已經有好幾年未再進新人了,不如趁此機會宣告今年秋季的秀女采選如期舉行,怎麽樣?”
沐太後沒有壓低聲音,離得進的大臣和家眷們都聽到了,其中就包括忠毅候府的人。
鄭氏和莊素婉更是豎起了耳朵,想聽一聽陛下怎麽回答。
過了一會兒,魏焱才緩緩道:“此事不急。”
莊素婉手一緊。
“還不急?陛下今年春秋二十有五了,連皇後都沒有立下,子嗣更是不見蹤影,陛下,再這樣下去,本宮以後下去後可怎麽對先帝交代。”沐太後有些着急。
自己這個兒子平時事務繁忙,總見不到他的蹤影,如今好不容易見到把正事和他說了,人家卻不同意了。
沐太後看了一眼不遠處悶悶不樂的沐芯彤,意有所指道:“陛下總得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做皇後本宮才能放心。”
魏焱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母後不必憂心,朕自有主張。”
沐太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自有主張?莫非他心裏已經有了人選不成,可是她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想到這,沐太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子太厲害了,她這個做母後的也就說不上半點話了。
大殿中央已經有樂伶和舞伶上來表演歌舞了。
推杯交盞幾個來回後,衆人都全沒了來時端方的模樣,大殿裏面一派和樂融融觥籌交錯的景象。
傅妱全程低頭坐在自己桌案前,上的菜她沒動幾筷子,反倒是水喝了不少。
今日那些驿館的別國公主也來了,見到傅妱後都過來給她敬酒,感謝她上次把那雪狼制服才沒連累到她們。
尤其是大月氏公主代紅霓,她年紀小,上次抛開傅妱獨自跑了出去心裏很是過意不去,這次好不容易見到傅妱便過來給她賠禮道歉來了。
傅妱并沒有将此事放到心裏,當時情況緊急,只想着自己逃走也正常,于是大大方方接受代紅霓的歉意喝下了半杯水。
此時她肚子有些微微發漲。
給她敬完酒後,那些公主們并沒有走,而是你一眼我一眼偷瞄了一下上首的魏焱,正當她們準備推一人打頭帶着她們給陛下敬酒時,大殿中有幾個将士快步走到前面,給陛下敬酒。
魏焱伸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酒剛才傅妱好奇淺嘗了一小口,辛辣無比,讓她瞬間淚都湧了上來。
北周的酒如此之烈是傅妱沒有想到的,所以後面她都以水代酒了。公主們見狀等在一側,想找個好時機上前。
傅妱身邊的莊素婉看到後輕輕哼了一聲,只不過聲音極小,若不是傅妱離得近根本就聽不到。
對面的沐芯彤突然站了起來,她帶着侍女們走到了忠毅候府這邊,繞過前排走到了傅妱的面前。
沐芯彤的臉色有些難看,旁邊的公主們見狀你看我我看你,不欲惹麻煩先撤走了。
“傅妱,我敬你一杯!”沐芯彤把酒杯碰了一下傅妱刻意放在桌上沒有動的酒杯,然後擡手一飲而盡。
沐芯彤臉有些紅,眼睛也有些紅。
近日沐親王府發生的變故都與傅妱有關,沐芯彤現在很難以平和的心态面對她。
為何她運氣那麽好?為什麽陛下哥哥正好趕過去救出了她?為何自從她來了後陛下哥哥再沒有給過自己好神色了?
一定都是傅妱的錯!沐芯彤惡狠狠的盯着傅妱。
傅妱心中有些無奈站了起來,心中疑惑為何沐郡主就是抓着她不放,她軟了一下态度,和氣道:“郡主,我酒量不行,不如以水代酒您看行不行?”
沐芯彤擺手,紅着臉挑眉:“公主這是看不起誰?還是說公主已經借着陛下哥哥的勢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了?”
“郡主!”坐在前面,從剛才開始就注意這邊動靜的莊軒譽轉過身子,一向溫和的臉上帶着不認同的表情,“你喝多了,慎言!”
沐芯彤從小被長輩捧在手心裏長大,從未遇到過這些時日的變故,她覺得自己的天快要塌了,又見一直幫着自己的莊軒譽向着傅妱,頓時就繃不住了,哭訴道:“連你也變了心。”
莊昉和鄭氏已經離席去了其他地方,沐芯彤的話只他們幾個聽到,莊軒譽聽完後臉色立刻變了變,終于嘆了口氣,走到沐芯彤旁邊溫聲安慰道:“郡主你喝多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沐芯彤搖頭,她盯着傅妱道:“不行,今日她說什麽也得喝下我敬的酒。”
傅妱抿了抿唇,想息事寧人,終于拿起酒杯柔聲道:“既然郡主這麽說,那阿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端着酒杯正準備摒氣一口氣喝下去時,旁邊的莊軒譽一把把她手上的酒杯擋了回去,拿着自己的酒杯對着沐芯彤道:“公主身上有傷,我替她喝了。”
說完,不顧在場幾人的想法,莊軒譽一口氣喝了下去。
坐在一側看熱鬧的莊素婉都驚呆了。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的胞兄會當衆這樣。
外人都知道,莊軒譽不善飲酒,平日也向給人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模樣,喝了酒後,他的臉一下變得通紅,那些平日的溫和模樣也消失殆盡,只留下一個神志快要模糊的莊大人。
沐芯彤咬牙,她看出如今莊軒譽對傅妱的态度不一般,于是心情更加雪上加霜了,正當她絞盡腦汁想辦法要狠狠報複回去時,就聽到上首傳來男人沉瓷冷漠的聲音。
“沐芯彤,鬧夠了就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