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用,我陪你
第30章 不用,我陪你
古原雖說當了七年的新手司機,車開得倒是還挺穩。陸長淮這一路除了幫他指了一條導航上沒有的近路之外,竟然全無用武之地。
其實老鄉們的家就在山的另一邊,如果翻山而過的話是很近的,但是他們開車就不得不繞一大圈。
山的這頭地勢開闊,有一個小小的村莊。據陸長淮所知只有十幾戶人家,幾乎清一色全是老人。
年輕人在這種地方待不住。不過這兩年情況好了一些。“避世森林”怎麽說也算提供了一些就業崗位,一部分年輕人願意回來守着家,有份不錯的工作也能順便照顧老人。比如昨天給古原剪頭發那位理發師就是這個村裏的。
陸長淮每年過來送東西都是從村子這頭挨家挨戶送到另一頭,每家各一份。今年他們準備了米、面、油、肉類禮盒、水果禮盒和自家餐廳烤的月餅,另外,陸長淮還給每家老人各準備了一份紅包。
這會兒到了村口第一家,兩人下車把東西往下卸。別的還好,面粉和大米是實打實的各五十斤。搬不動倒是不至于,這麽多都搬完得費點勁是真的。
古原想起胡纓早上說的話,擡着一袋米遞給陸長淮的時候問他:“以前都是你自己來的?這麽多你一個人搬?”
陸長淮笑着搖了搖頭:“這是咱們剛來他們不知道,等到後面的時候你再看看,咱倆都得靠邊站。”
古原懂了他的意思卻沒想到來幫忙的也都上了歲數。
從第一家出來,那位杵着拐杖的老太太把他們送到門口就氣沉丹田地吆喝起來:“長淮來了!長淮來了!誰家壯勞力在家出來幫忙搬東西。”
沒一會兒,幾位“壯勞力”就從四面八方過來了。古原一看,個個臉上都是溝溝壑壑,沒有七八十也有五六十了。他趕緊湊到陸長淮旁邊低聲問:“這行嗎老陸?別一會兒給大爺們累壞了。”
“放心”,陸長淮淡定一笑,“大爺們比你力氣大。”
正說着,只見一位扛着鋤頭從地裏回來的大爺擺擺手趕人:“不用那麽多人,來倆就夠了,其他人到大腦袋家張羅飯去。”
“哎不用王叔”,陸長淮往那邊走了兩步,“別張羅飯,我們回去吃,正收秋呢別耽誤你們幹活。”
“什麽耽誤不耽誤的”,大爺一拍他肩膀,“回回來都不吃飯,送完東西就跑,屁股後面有狼攆你啊?”
Advertisement
看着陸長淮那個無奈的表情,古原沒忍住笑了一聲。
大爺聞聲朝他看過來:“哎,這個小兄弟沒見過,也是在陸老板那兒幹活?”
“我朋友古原,閑着沒事兒跟我出來玩兒的”,陸長淮解釋道。
大爺一抹腦袋:“那不趕巧了嗎,今天正好嘗嘗我們的大鐵鍋炖菜,香着呢。”
古原挺喜歡這樣的氛圍,笑着點頭:“行,謝謝大爺。”
陸長淮剛想說什麽,大爺一記眼刀飛過來:“看看人家小兄弟就不跟我們客氣。本來嘛,住這麽近就是得互相麻煩,你倒好,麻煩一回總來送東西,再不吃個飯我們心裏過意得去嗎?”
拄拐杖的老太太用拐杖點了點地:“說得對,我們那幫孩子還托你照顧呢,我們跟你不見外你也不許見外。說句難聽的,老太太我84了,活到坎兒上了,過年你能不能見着我都不一定呢,你就忍心不讓我老太太跟你說說話?”
“哎您這說得什麽話?”陸長淮沒急大爺急了,“讓淘淘聽見又得說你。”
“我老太太才不怕,半截身子埋棺材裏了我還忌諱那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來。陸長淮悄悄跟古原比劃了一個剪頭發的動作,用口型說:“淘淘”。
噢,原來昨天那位理發師叫淘淘,恐怕是這位老太太的孫子。
老太太這話放出來陸長淮想不吃飯都不行了。趁着他們吵嘴的空隙,他趕緊說:“吃飯,我吃飯,一會兒送完東西我回來拉上您咱去大腦袋叔家吃飯,行吧?”
“行”,老太太擲地有聲,“等你回來接我”。
一群人好不容易散了,後座多了倆人。陸長淮朝副駕一擡下巴,跟古原說:“我來開,你上車擦擦袖子。”
剛才搬東西的時候古原衣服袖口蹭了點兒灰,陸長淮看得不舒服,好像覺得古原這麽幹幹淨淨的一個人袖口沾上灰有些刺眼,都有點兒後悔帶他來。古原卻不怎麽在意地說:“沒事兒,回去洗就行,走吧。”
說完他坐進副駕,跟後座兩位叔笑着點了下頭:“麻煩你們了叔,旁邊有水你們喝點兒。”
陸長淮上車的時候聽見這話看了他一眼,笑了一聲。
古原明顯也不是跟誰都能聊兩句那種人,這種話他說得并不游刃有餘。盡管面上不顯,但陸長淮還是從中聽出幾分局促。真是難為他了。
車走走停停,這家出來那家進去,誰都要拉着陸長淮聊幾句。古原遠遠看着,感慨他的成熟得體、游刃有餘。話沒有一句不合适的,禮數沒有一處不周到的。
獨屬于陸長淮的魅力當然是感受到了。只是在人群裏站着,他身上那種歷盡千帆之後依然溫和從容的氣質就足夠讓古原着迷。可是比起這樣一個看上去可靠又自信的陸老板,古原似乎更喜歡那個在林子裏發呆時,帶着疏離感和破碎感的陸長淮。那是更加真實的、不加修飾的陸長淮。
三米之外的陸長淮似乎察覺到了那道灼灼的視線,跟人說完話,他便走到車後來找古原。
“困了?怎麽跑這兒發呆來了?”
古原被太陽曬得懶洋洋的,斜靠在車後,剛才已經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了。
“一點點”,古原一笑,終于說了實話,“昨晚沒睡好。”
陸長淮朝他耳後看了一眼:“疼?”
“疼,晚上疼。”
“你上車睡會兒吧,沒幾家了,一會兒吃飯叫你。”
古原懶懶一笑:“不用,我陪你。”
他這晃晃悠悠的語調和懶懶散散的笑跟喝多了似的。陸長淮看了他兩秒,笑着捏了他的脖子,推着他往前走:“上車”。
古原也笑,好像忽然懶得反抗了,就那麽被他推進了副駕。
“睡會兒,沒事兒”,陸長淮說。
說完又想起什麽。他手撐着古原的座椅,上半身探進車內,在車座中間的扶手箱裏翻了翻,找出一袋蒸汽眼罩。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幾乎是半抱着古原的姿勢,古原甚至需要微微擡下頭才不至于直接貼上他的肩。這麽一來,原本昏昏欲睡的腦細胞一哄而散,霎時不知所蹤了。
陸長淮一個動作堪比一大杯十倍濃縮冰美式不講道理地兜頭澆下來,提神醒腦效果一流。
看着那個扔在他腿上的眼罩,古原哭笑不得。陸長淮貼心地幫他關上了車門,留下一個帶着風的“睡”字,飄然而去。
古原透過車窗看着他理了理衣服,從容不迫地走回人群中,淺淺一笑。
他調整了坐姿,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伸手摘下眼鏡,抽了張紙巾慢慢擦着。眼睛半睜不睜,懶洋洋地躲避刺眼的光線,視線卻一直落在陸長淮身上。
他忽然想起那天下着雨的湖邊,從陸長淮車窗裏飄出來的那首大提琴版《Stille Natt》。那首曲子跟今天的陽光好像也很搭,或者說跟陸長淮本人很搭。
一首細膩婉轉的曲子,一個溫暖柔軟的人。琴音從低處起,走得溫吞慵懶卻無端戳人心窩。陸長淮從身後過,悄然不動聲色卻偏偏鑽心入骨。
到如今,古原毫無招架之力,自認成了那溫水裏的青蛙,心甘情願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身上多了一件衣服,當然是陸長淮的。古原都還沒睜開眼睛去看就已經知道了。
衣服上的味道他很熟悉。那晚陸長淮把他拉到身後的時候、昨天在山腳下抱他的時候,以及剛才越過他找東西的時候,他都聞到過。
那味道有點像他以前拉琴時用過的一款澆在黃檀木盒裏的松香。當然,味道遠沒有那麽沖。陸長淮身上的是一種很淡、很柔和的松木香氣。
蒸汽眼罩的熱氣竟然還沒散,烘烤着那淡淡的松木香氣,古原剛剛轉醒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睡在哪個燃着壁爐的林中小屋。
車在往前走,陸長淮正跟誰說着話,聲音很低:“沒事兒讓他睡吧,一會兒到了我叫他。”
聽着陸長淮的話,古原竟然有點不想睜開眼睛。溫柔的語氣和松木的香氣,他好像全都舍不得。
又過了一會兒,車停了。陸長淮讓大家先下車,他看了副駕上戴着眼罩的古原一眼,都有點兒不想叫他。
他好不容易睡一會兒,難道給他叫醒嗎?可不叫他吃飯又怕他犯低血糖。
淘淘奶奶下了車在催他了,陸長淮應了一聲,嘆了口氣,回過頭輕拍了兩下古原藏在衣服下的手臂,聲音放得很輕:
“古原?醒醒,吃飯了。”
“嗯?送完了?”古原裝作剛剛被叫醒一樣,摘下眼罩揉了揉眼睛。
“送完了,吃飯了。”
“噢,好”,古原坐起身,把身上的衣服摘下來,“怎麽把衣服給我了?剛才一直沒穿嗎?”
陸長淮早上出門的時候經不住古原念叨,又不能解釋他其實不是感冒,只好在針織衫外又披了一件外套。剛才看古原睡得熟,車門又來來回回地開了又關,他便随手給他蓋上了。
這會兒他說:“不冷,中午了。”
古原點點頭,三兩下把衣服疊了,又拿過旁邊的眼鏡戴上:“那走吧,再晚點兒該罰你酒了”。
作者有話說:
寶寶們,拜托大家留個評論、丢個海星,收藏一下文、關注一下我~謝謝~鞠躬~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