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道怎麽了？

第27章 取消低保

取消低保

第二天，青寧按照老規矩去采菌子、送菌子，然後又回來接李菲爺爺去鎮上。兩人到了鎮上，先去了信用社，在李菲爺爺的存折上存了兩萬塊錢，補上了升學宴的虧空，又額外添了些，這樣家裏有什麽事，爺爺用錢方便些。

青寧本想再多存一些的，但是爺爺不讓。說是她自家掙的，自家存着，于是兩人又一起去了福林縣。公交車慢悠悠的走着，等到了縣城已經快一點了。青寧不顧爺爺的強烈抗拒，請他老人家吃了一頓館子，甚至點了四個菜，把爺爺給氣壞了。

吃了飯，兩人來到青寧開戶的宇宙行，等了半個多小時，把升學宴收到的紅包都給存進了李菲的賬戶。李菲爺爺的說法是“我又沒考起大學，這紅包能是給我的麽”。又把賣菌子收的兩萬多塊現金也都存了進去，這下青寧的銀行賬戶裏有了足足三萬挂零。

櫃員建議青寧存定期，說現在三年期利息2.95，過一陣子要降之類的。青寧心裏算了賬，覺得銀行真是太好了，幫忙保管錢，還給利息，真是大善人。不過青寧沒有答應櫃員，她錢來得快，用的更快，沒必要存定期。

“爺爺啊，報道的時候你送不送我呀？”青寧陪着李菲爺爺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肯定要送啊，你東西收拾好了沒有？”爺爺問。

“都收拾好了，你就放心吧。”青寧早在網上搜了個什麽“大學報道物品清單”的東西，心裏大致有譜，但是她不想買了再背去學校，準備現買。“等到了濯錦城，我帶你去做個體檢，你老咳嗽，拍個片子讓城裏的專家看看。”

李菲爺爺當即表示反對：“我身體好得很，看什麽看。你不糟蹋錢你是不是就過不得了？”

“是啊！”青寧嬉皮笑臉：“我糟蹋錢的地方多着呢。我看電視裏啊，人家城裏人哦，不但吃喝好穿得好，還出過旅游呢，爺爺你想去哪兒啊，我帶你去。還有哦，咱們門口的路，要修一修，小汽車，我要買一個。啊，對了，我還要在城裏也買一套房子。”

李菲爺爺一邊聽，一邊唉聲嘆氣：“你這個不昌盛的敗家子哦，才掙了幾個錢就大手大腳。等以後你自己有了家，有了娃……”

青寧在邊上刷手機，忽然來了一句：“啊，咱們的衣服到了。”

“什麽意思？”李菲爺爺怕怕的問道。

“我三婆婆不是給了錢讓買衣服嗎，我就給咱兩都買了。畢竟要進城上學去，我不能還穿高中的校服吧。”青寧把手機在李菲爺爺面前晃了晃：“不多，就買了幾身夏天的。秋冬的衣服過陣子再買。”

李菲爺爺哪裏看得清手機上小小的圖案，嘆息道：“你是該添幾件衣裳了。”

“嗯，還有你的。”青寧道。

“啥子？”李菲爺爺叫道：“你，你，你真是有一分兒花一分兒，免得賊娃子摸兜兜兒。”

“哎呀，空調也到了。”青寧打開狗東，物流顯示已經到了鎮上。

這一連串的信息，把李菲爺爺整得再次麻木了。他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李菲翅膀硬了，他一個老頭子說什麽，孫女兒都不會聽了。這孩子真是傻得很，有錢不知道自己留着，給黃土埋到下巴上的爺爺浪費。

到了梅林鎮，李菲去快遞站取包裹，大大小小零零總總幾十個，于是老板給了她個編織袋。青寧拎着編織袋，在爺爺的唉聲嘆氣中，一起回了家。

試衣服的時候，李菲爺爺鬧別捏，被青寧給鎮壓了。什麽破洞的汗衫，打着補丁的褲子，全部被青寧給扔到了竈裏燒了。

李菲爺爺痛不欲生，甚至想伸手進火裏把衣服給搶救出來。李菲看爺爺生氣，很是害怕，青寧卻不在乎。她自顧自的把買來的衣服扔進了洗衣機。

“洗過了，退不了的。”眼看爺爺在竈房裏生悶氣，青寧火上澆油。

第二天，李菲爺爺沒有衣服穿，只好穿上了青寧買的新衣服。柔軟的棉纖維貼在身上是很舒服的，這讓爺爺的心也柔軟起來。暗罵了一聲傻女子後，他決定接納這些新衣服，不再和孫女兒怄氣。直到裝空調的人來。

青寧就只買了一臺空調，她讓裝在李菲爺爺房間。爺爺不幹，讓裝李菲房間。

“我馬上就去外面讀書了，裝個空調也是個擺設。”

“我有風扇，用不着你那個空調。”

最後是何遠光拍得板：“給你你就拿着，不要和孩子鬧。”

李菲爺爺畏懼于書記的威嚴，只好順從。他端出水招呼：“書記今天怎麽想起過來了？”

“等下說，先忙完。”

等安裝師傅走了，何遠光才和李菲爺爺推心置腹：“李大爺，我當書記快三屆了，我對我們村的鄉親咋樣，你心裏是清楚的。”

李菲爺爺連連點頭：“書記照顧我們，我都曉得。”

何遠光點頭：“那好，你給我交個底，你和菲菲是哪裏來的錢，到底有多少錢？”

說到錢，就算是信任的村支書，李菲爺爺也謹慎起來：“我們家的情況，書記你是曉得的。這麽多年，我在家裏帶菲菲，除了種地，賣點菜，哪裏有什麽收入？得了病也不敢去看醫生。菲菲年紀小，在學校裏讀書，你也是知道的。”

何遠光打斷道：“這些我都知道，我是問，你和菲菲最近這些錢，是哪裏來的？”

“賣菌子啊。”

“我問過老三老四，他們兩個加在一起，一天也就幾百塊錢，還不是天天都有。你老人家自己算一算，就算菲菲比他們兩個都能幹，一天能有多少錢？買不買得起你家裏這些東西。”

“書記，你是不是懷疑我們做了犯法的事情啊？”李菲爺爺急了。

何遠光也嚴肅起來：“我吃飽了我懷疑你。現在是人家把你們家舉報了，說你們不符合低保條件，上面派人要來查。專幹明天就來入戶。”

聽說“上面”要來查自己，李菲爺爺畏懼起來：“查？查啥子？”

“入戶調查。查你家庭情況，還要走訪，問左右鄰居。”何遠光說道：“現在小雷就在辦公室寫自查報告。

“書……書記啊，我冤枉啊。”李菲爺爺委屈得很：“真的都是菲菲撿菌子掙的錢，哪個天打雷劈的東西來舉報我們。我一個孤老頭，馬上都要死的人了，菲菲死了爹，媽跟着人跑了，這麽多年不管她。菲菲才高中畢業，撿菌子掙了幾個錢，還舉報我們，喪良心啊。”

何遠光拍着李菲爺爺的背勸他：“我給你老人家說過，喊你們低調一點，就是怕出這種事。李大爺，你不懂現在的高科技，只要人家上頭聯網一查，你名下幾套房，有沒有車，銀行有多少存款，全都查得出來。你說是菲菲撿菌子掙的，我相信。菲菲是個好娃娃，我相信她不得去做違法的事情。”

“查，查，喊他們去查，看查的出啥來。我把菲菲喊過來，讓她自己跟你說。”李菲爺爺說道。

“何叔，啥事兒你跟我說吧，我爺爺老糊塗了，不曉事。”青寧聽到叫她，立刻就過來了。

“菲菲，叔問你，你的錢，都是撿菌子掙的？”何遠光問。他最擔心的，是菲菲是不是被什麽壞人給利用了在幹壞事。

“何叔叔，我沒有幹壞事，我掙的錢都是撿菌子來的，我撿的菌子，也都是國家允許撿的，也沒有毒。”青寧說道。

“撿菌子一個月能掙幾千？”何遠光不信。

“可以啊。”青寧回答得很坦蕩。

“老三老四他們……”何遠光舊話重提。

“三叔四叔他們膽子小，不敢往山裏去，何叔你是知道的。就這幾個山頭，咱們幾個村那麽多人去采，一個人能分多少呢？”青寧見何遠光聽進去了，繼續說道：“三叔他們的菌子，都被城裏來的二道販子給收走了，價格壓得低。我直接賣給餐廳老板，當然比他們賺得多。”

“行，叔信你。”青寧的話，有理有據，何遠光也無話可說。頓了頓，說道：“明天有鎮上管低保的同志來入戶調查，你們家這個低保……”

青寧見何遠光為難，說道：“何叔，該取消就取消吧。你別覺得為難。”

何遠光嘆息：“你馬上就要去學校了……”

“何叔，真的沒問題的。”青寧強調：“只要這次沒連累道你，連累咱們村上，低保該取就取。我自己能掙錢，你別操心了。”

第二天，鎮上的專幹果然來了。她對着李菲家一頓的拍照，完了給青寧宣講了政策，應保盡保，及時退出什麽的，又出示了證據——銀行流水。

“你看看這個情況說明，如果沒問題，就簽個字。”低保專幹說道。

青寧掃了一遍，痛快的簽了字，笑嘻嘻的問：“姐姐，是誰舉報我們家的呀？”

專幹看了一眼青寧，打起了官腔：“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上面收到舉報，轉發給我們，領導就叫我來查。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取消低保這事兒，青寧接受得挺好，她還勸李菲爺爺，說既然有錢了，就沒必要去享受這個政策。與其抓着低保待遇不放，不如盼着孫女兒更有出息，大富大貴。

李菲爺爺氣了幾天，青寧每天微信給他轉兩百塊錢，逗着他玩，老頭慢慢的也就接受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