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嫉妒
即使看不見桃夭,夙離都能想象到此時她在做些什麽,今夜更深露重,寒意逼人,想來桃夭現在定然湊近那橙黃的火焰,懶洋洋地汲取着微薄的熱量。
只是不知為何她的本體是一棵樹,她卻并不太畏懼火焰?對了,他記得,桃言也并不怕火,甚至,他修習的術法中,便有可以發出火焰的技法。
夙離收回視線,對着陰雨綿綿,漆黑不見的夜色吹了聲口哨,不多時,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嘚嘚’的馬蹄聲。
夜色深沉,雨聲不絕于耳,嘩啦啦地不停歇下着,打在樹葉上,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他站在門口,狂風伴随着大雨呼嘯不止,不時有稀碎的雨點被風吹過來,很快打濕了夙離的外袍下擺。
很快,夜明珠照耀下,三匹渾身被雨淋得濕漉漉的馬匹并排奔跑過來,後面馬車輪骨碌碌轉着,淌過深淺不一的水灘,濺起一地水花。
夙離将它們栓在一旁的柱子上,繞到車廂後面取了幾件厚實的披風,這才轉身走進破廟。
……
破廟內。
清刃坐在桃夭對面一只手拿着一根竹條,偶爾碰一下火堆,讓它可以燃得更旺。
桃夭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裏,“他該回來了吧?”
不過一只才有靈智的蛇罷了,難道真的很難對付?不然夙離為何遲遲不回來?
清刃以為桃夭擔心夙離,“沒事的,應該馬上回來了,你別怕。”
她怕什麽?桃夭無奈的看着清刃,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和清刃這個耿直小哥哥溝通。
好在此時,輕巧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桃夭和清刃同時轉頭望去,夙離左手臂彎裏挽着幾件披風,另一只手上空空如也。
清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公子?那條蛇呢?”
他連刀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公子把蛇殺了,好去處理那條蛇,明天早上加餐來着。
夙離走過來,順手丢了一件披風給清刃,然後蹲在桃夭面前,動作輕巧的給桃夭系上披風,再一撩衣袍,坐在她身旁。
清刃見夙離不回他,想了想道:“是不是在剛才那裏?”
他說着站起身來,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把匕首,“我過去看看。”
夙離眯眼看他,“你去幹什麽?我沒殺它。”
“為什麽?”
清刃睜着那雙頗大的雙眼,清秀的臉上一片迷茫。
桃夭也疑惑地看着夙離,“你沒殺它?”
不會是真的打不贏吧?桃夭皺起眉頭,心中有點不爽。
“嗯。”夙離應聲,深邃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柔化了他冷硬淩厲的五官,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溫和儒雅。
“它的洞穴就在那裏,我們占了它的地盤,才引起它的攻擊。後來它退回洞中,我就過來了。”
夙離強硬地把桃夭的手拉過來,溫柔的和她解釋緣由。
那态度,那語氣,和面對清刃時簡直天差地別。清刃撇撇嘴,不甘心的坐下,他的蛇羹大餐,就這麽沒了。
聽了夙離的解釋,桃夭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她攏了攏披風,困倦地打了個呵欠。
這人吧,一吃跑了就犯困,妖也不例外。桃夭之前吃得飽飽的,現在烤着火,靠在夙離身旁,渾身懶洋洋的,那股子困倦就開始蔓延起來了。
夙離把她垂落到臉頰的碎發挽到耳後看着她小巧白皙的耳垂,眸光深邃起來,黑眸裏隐約的紅絲若隐若現。
桃夭小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對精致的翠綠玉珠,和她白皙的膚色相互映襯着,白得更白,綠的更綠。
夙離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來碰了碰玉珠。
雖然桃夭上下眼皮在打架,但她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在夙離碰到她耳朵的下一刻,她犀利的睜開眼,仰頭看向夙離,同時錯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看着桃夭明眸裏毫不掩飾的戒備,夙離無語的抽了抽嘴角,他收回手,垂下眼睑,看來是這一個月來,桃夭對他的态度越來越随意,偶爾也不排斥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他有點得意忘形了。
╯▂╰
未免桃夭因此對他生出惡感,夙離認錯認得很幹脆,“對不起。我剛剛逾越了。”
桃夭摸了摸耳垂上的玉珠,松了口氣,“……沒事。”
本來這個動作相較于之前他對她做的,并不算很親密的,只是……
桃夭咬唇想了想,見夙離微垂着頭看着火堆,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那雙漂亮深邃的鳳眼,側顏落寞,她忍不住出聲道:“這對玉珠是我一個很重要的人送我的,對我很重要,我很珍惜。”
所以才會在夙離伸手碰到玉珠時,反射性的擡起頭,戒備的看着他。
她和他解釋為什麽她剛剛反應那麽大。
夙離翩長卷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還是沒轉過頭來看她。
他坐在桃夭外側,偶爾有股風吹來,都恰恰被他的身形擋住,所以桃夭這裏非常暖和。
桃夭見他不說話,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麽辦,她從來沒哄過人,剛才的态度肯定有點過分,心裏大概知道夙離現在肯定不太開心,但她卻只能茫然的坐在那裏看着他。
清刃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夙離,又看一眼桃夭,見桃夭呆呆坐在那兒,頗有些茫然,他忍不住開口說道:“公子,你別生桃夭姑娘的氣,她剛剛可擔心你了,一直在問你會不會受傷。”
“是麽?”
夙離終于出聲,他長長的睫毛被火光暈染成漂亮的橘色,一眨一眨的,宛如振翅欲飛的蝴蝶。
桃夭聽到清刃的話,忍不住有些臉紅,她問那個哪裏是擔心夙離,幸災樂禍還差不多,而且那時,她其實是一時心血來潮,想逗一逗清刃罷了,沒想到清刃這個老實巴交的,還開口替她說好話。
其實連桃夭都搞不懂,她為什麽要去在意夙離的情緒好壞,他開不開心按理來說和她沒關系不是麽?
可是,看着夙離落寞的樣子,她就覺得看不過眼,他當初和她争鋒相對,話裏話外挖坑給她跳時,多厲害,多嚣張。
現在這一副受欺負的小可憐樣,讓她明明知道或許這都是他裝的,他本性惡劣,怎麽會有這麽軟弱兮兮的樣子,但她還是覺得心中愧疚。
桃夭湊近夙離,大眼睛眨巴眨巴,明眸善睐,她彎起唇,“是的。我剛剛真的很擔心你,怕你被那條蛇傷到。”
雖然這話說出來連夙離都不會信,但她好歹表現出了自己的誠心呀,臉這種東西又不能拿來吃,丢一次也沒關系。
╮(╯_╰)╭
夙離擡起頭來,面上似笑非笑,他何嘗不知桃夭這話水分多大,但就算知道這只是她随口說來哄他的,他心裏還是很快活。
和桃夭相處越久,他中的‘桃夭’毒就越深,可他卻甘之如饴,從沒想過,要解了這毒,哪怕這毒有一天發作起來,會讓他嘗到不亞于萬箭穿心的痛處,他依然如撲火的飛蛾一般,奮不顧身。
夙離看着桃夭撐着頭,靠近他,小臉上噙着溫軟的笑意,略帶讨好,亮晶晶的雙眼中泡着兩個他。
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揉一揉她的發頂,再捏一捏她帶點嬰兒肥的雙頰。
可一想到她剛才說的那句“這玉珠是我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的,對我很重要”,他就忍不住擰起眉頭,心裏又不大爽快起來。
看她那動作、表現,這對耳珠應該不是女子送的,那就是男人送的咯?對她很重要,會是什麽人呢?
夙離眼中紅絲一點點浮上來,慢慢占據了他黝黑的瞳孔。
夙離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态不對,別說他和桃夭現在什麽都不算,就是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在那之前的桃夭的生活與交友,他都管不着。
可只要一想到,桃夭心裏有着其他男人,不管她對那人是什麽感情,他都很不舒服,就好像是自己辛辛苦苦藏起來的珍寶,被別人觊觎一般。
這種感覺對他而言,是陌生的,但他卻莫名有種預感,或許,今後這種感覺他還會常常體會到。
桃夭就在夙離面前,與他咫尺相對,在夙離眼中浮上紅絲時,她脊背就莫名漫上一層寒意。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眼看着夙離眼中的紅絲逐漸增多,又消下去,再漫上來,這一過程裏,看得她膽戰心驚。
夙離雙眼鎖着桃夭,然而眸中意味不明,幾番變換。
桃夭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幾個月前,夙離雙眼完全被紅絲覆蓋,失去理智時,那令她恐懼的感覺。
她在他手下過不到兩招,就完全被他壓制住,動彈不得,只能任夙離施為。
那種她完全無法掌控的感覺,真是糟透了,她才不想再體會一次那種屈辱的感覺。
想到這裏,桃夭忍不住伸出手,拉住夙離的,她小小聲道:“你,你可別犯病啊。”
桃夭聲音都是抖的,被夙離現在的狀态吓的。
與他的手完全不同感覺的小手握住他的,軟乎乎的小手還在細微的顫抖着,夙離的神智終于慢慢回籠。
他眨了眨眼,眼中的紅絲逐漸消失,看着桃夭煞白的小臉,她的眸中有糾結,有害怕,還有憤怒。
夙離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挺翹的鼻尖,“別怕,我不會犯病的。”
他借用桃夭的‘犯病’來取笑她。
桃夭見他恢複正常,這才長長松了口氣。此時聽到夙離的取笑,她也沒反駁他什麽。
放松下來,她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出了一層冷汗,在身旁火堆的炙烤下,慢慢幹起來。
兩人之間剛才的一幕,在清刃看來,就是桃夭自己鼓起勇氣承認擔心夙離會受傷,而夙離聽了後,心情好轉,擡起頭來,和桃夭‘深情凝望’了一會兒。
然後桃夭湊近夙離小聲說了句什麽,夙離笑眯眯的擡手親昵的捏了下她的鼻尖。
若桃夭知道清刃心中所想,只怕要被氣吐血,她剛才分明是害怕又膽戰心驚地看着夙離,怕他失去理智襲擊她好嗎?
怎麽到了清刃這兒就完全變了個味呢?
夙離一手握緊桃夭自個送過來的柔荑,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怎麽這麽冰?”
桃夭白他一眼,還不是被他給吓的,再熱的火都暖不熱她被吓得瑟瑟發抖的小心髒。
他的手掌和桃夭相反,溫暖的不像話,桃夭忍不住湊過小腦袋,臉頰在他寬厚的手掌裏摩挲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