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擾

第13章 章

第 13 章

那頌連着兩天沒見到柯桦。最開始，他以為只是錯過了，後知後覺才發現柯桦在躲他。

“你的學生，不上課你不管？”那頌坐在餐桌一頭吃奶茶做的意面。“為什麽放這麽多黑胡椒？你不賣奶茶改賣黑胡椒了？”

奶茶端着沙拉出來，朝他伸出兩根手指：“少爺，我一共就放了兩粒胡椒，你也能嘗出來。”

“他不吃辣。按小朋友的标準給他做就行。”宣和伸手接過奶茶的手裏的沙拉，又勾着奶茶的肩把人按到自己旁邊的椅子裏。“除非連續曠課三次，否則我不會直接找誰談話。”

“明天就三次了。”那頌把沙拉裏的蔬菜插了滿滿一叉子，塞進嘴裏不滿地瞪着宣和，含糊地說：“我要投訴你。”

“那就明天再說。”宣和給奶茶倒果汁，“況且他也不是沒來上課，後半節課來了。還有一節課，他必須去，老院長的課，沒人敢曠。”

那頌眉梢擡起，好半天才撂下。飛快吃完一大份意面和一大盤沙拉，離開餐桌的時候丢下一句：“你倆能不能別在公共場合膩歪？半老徐男了，沒點數。”

宣和抄起果盤子的草莓砸大逆不道的外甥。奶茶在旁邊吭哧吭哧地笑。

那頌接住草莓填進嘴裏。去漱了口回來，坐到玄關鞋凳上穿鞋。餘光個瞥見櫃子頂上的琉璃碗裏有一個小盒子，小小的金粉色盒子裏裝着小顆粒的珠子。

親氣球。

白桃烏龍味。

口香爆珠。

什麽東西？

穿好鞋，那頌從琉璃碗裏拿過小盒子仔細閱讀。

“接吻必備。”奶茶的聲音從客廳傳過來。

那頌偏頭，隔着餐廳與客廳之間的屏風隔斷看見了奶茶狡黠的目光。

他把小盒子扔進碗裏。起身開門走人。門關上，一秒後又打開。

在奶茶和宣和的大笑裏，一只手伸到琉璃碗裏，精準地抓到那盒口香爆珠。

那頌大步走出家屬院，走到三岔路口才放慢腳步。他推開滑蓋到了一粒出來扔進嘴裏。咬破外殼，刺鼻的香味頓時彌漫口腔。殼化了粘在牙齒上，非常不舒服。濃郁的味道漸漸變淡，最後口腔裏只剩下淡淡的清香。

兩個老男人沒事研究親氣球，太不要臉了。那頌覺定今晚回去後，去宣和那屋溜達一圈，把該收的都沒收了。在根上掐斷老男人發騷。

他從錢錦那裏拿到了課表，所以柯桦的課以及教室他了如指掌。

找到教室推門進去的時候，教室裏幾乎坐滿了學生。那頌就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旁邊坐着的人有點眼熟，那頌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壓低聲問：“柯桦來了嗎？”

“桦哥沒來，剛才院長點名也沒點他，估計請假了。”李大明說。“上次謝謝你贊助社團活動，我們這周還有活動……”

“不去。”那頌起身往外走。他預感柯桦今天不會來了，與其幹坐一節課，還不如現在就走。

教學樓兩邊的綠植帶開滿了黃色的小花，蜜蜂、小蟲子一窩一窩地繞着花叢飛。

那頌邊走邊扇，冷不丁一只小飛蟲撞在臉。少爺的臉瞬間冷下來，小蟲子不幸凍死在少爺臉上。

“學校的BBS或者尋人牆發我。”

語音嗖地發出去，秒回的人卻是奶茶。那頌接了奶茶的語音電話。

“怎麽？追人追丢了？”奶茶笑着問，“你問的是‘表白牆還是交易牆’？論壇種類更多，具體點。”

“你們學校你問誰呢？！”那頌站在樹蔭裏，抹了一把臉，拿開手，手心裏又多了兩個小飛蟲的屍體，“操！”

“哎，熊孩子還罵人。你搜本校論壇，學術論壇、校友論壇和教育論壇這三個你登不上，社交論壇和交易論壇路人可進，但是尋人尋物費事。你要找誰？不如來我群裏發信息。”奶茶說。

“什麽群？”

“奶茶群啊。本校三個千人群，各個學院的人都有，平時搶券做活動用的。今天正好有活動，校團委學生會和食堂的活動，你贊助點，我給你吆喝兩聲，保準比你在牆上亂開貼管用。”奶茶慫恿道。

宣和的聲音突然傳出來，而且非常嚴肅：“你倆不要瞎鬧！滾回去看你的店！那頌你給我滾回來！”

那頌還沒來得及辯解，電話被挂斷了。他直接給奶茶轉了活動資金。等了五分多鐘，奶茶才回了他一個“OK”。

那頌不想跟蟲子站在一條路上，順着路标往前走。

奶茶的辦事效率極快，他剛走到三岔路口，微信提示他，他被拉近了“和茶”的1群2群3群。

三名群管理員發了活動公告：“和茶”助力第四屆校團委學生會與七大食堂“好好吃飯”活動。活動期間“和茶”為我校七大食堂免費提供10000份鮮榨果汁，每日發放1000份奶茶電子券。持電子券加一元可在本校任意一家“和茶”門店領取奶茶一份。

管理員在三個群裏發放了奶茶電子券。

1000份電子券不到五分鐘就搶光了。

沒搶到的學生在群裏不停發信息問明天什麽時候發電子券。

管理員發布了每天發奶茶電子券的時間，接着又發了一條信息：老板親自掏腰包每天抽取10名幸運學生，每人給沖飯卡200元。抽取方式，從一卡通消費的記錄裏随機抽取，以下是今天的十名幸運學生……

很快有人蹦出來喊：“是我是我！！！”

下面全都是幸運兒在歡呼。

其中一個頭像，那頌很熟——抱着半塊西瓜的兔子——是汪睿。

汪睿連發兩條信息。

“最後一個是我桦哥！”

“管理員請問去哪裏充卡？”

那頌笑着收起手機。

臨近中午，環路上幾乎沒人。距離西南門還有一段距離，那頌遠遠看見，和茶門口排了十幾個學生。

走進了，那頌聽見店長正跟兩個女生解釋：“200元只沖飯卡，不轉賬……對……校團委和食堂的活動，為了讓大家好好吃飯嘛……可以……沒問題……”

那頌繞過拿電子碼領奶茶的人群，開門進了店裏。

因為臨時開了活動，奶茶正跟三個店長開會。擡頭看見那頌進來，對三個店長笑着介紹：“我外甥，這次活動的金主爸爸。”三個店長小小驚訝了一番，分別跟那頌打招呼。

那頌瞪了一眼奶茶。奶茶叫梁茶，人不如其名，一點不涼，從裏到外散發着自來熟的熱乎氣。

“像他這種帥哥，都不愛往人堆裏紮。所以別抱太大希望。”奶茶坐到他旁邊，拉着椅子靠近他。“我給你出個主意，他在學校能躲你，但是不管怎麽躲，他都得回家睡覺，你得找到他住的地方。樓下等去，想當初你舅舅追我……”

“不是你死乞白賴追的他嗎？”那頌瞥奶茶一眼，“你倆到底誰追的誰？”他小時候住在姥姥家，記得宣和跟隔壁的棒槌談戀愛，鬧得被關儲藏室，還是他偷鑰匙給宣和送吃的，把人給放走的。當時，他記得，他姥爺和姥姥都說是隔壁的小子勾搭宣和。

“開始是我追他，他嘚瑟，裝矜持。後來給我整出一個男神、白月光。慣的他！誰他媽愛跟他搞搞去，勞資不玩了！我剛說分手他就慌了，又哭又鬧求複合……”

故事越來越離譜，那頌每根汗毛孔都不信，眼角餘光瞥見一道影子從窗外掠過，接着停下。他立刻起身，開門往外走。

奶茶幸災樂禍地說：“哎喲，來了！”

柯桦并沒有進奶茶店，而是進了旁邊的文創店。再出來自行車……又沒了。

熟悉的騷操作，雖然已經隔了兩天，但并不陌生。他站在文創店門前的臺階上，扭頭在四周的人群裏找那顆紅通通的腦袋。

隔壁奶茶店門前站着帶着圍裙的老板。柯桦對他有印象，因為汪睿挺喜歡這個人，有段時間還撩過。

老板呲牙朝他笑，雙手插在褲兜裏，問：“找什麽呢？”

“車子。”柯桦說。

“藍黑的？”

“嗯。”

“那邊。”老板往商業街盡頭一指，“紅毛騎走了。”

柯桦不疑有他，轉身往商業街盡頭走。快到盡頭拐彎的地方，果真看見了自行車後輪。

周日下午，錢錦給車子做過保養，車輪跟新的一樣，陽光下直反光。

一顆紅通通的腦袋後仰朝他吹了一聲口哨。“你別叫柯大樹了，叫小樹吧。”那頌眼神鄙視地把他從頭打量到尾，“怕的都開始躲我了？”

柯桦走到自行車一旁，突然按着那頌的肩把人往牆上一掼。

那頌把車子停到拐角靠牆的位置，是因為有陰涼，怎麽都沒想到這個地方動起手來如此被動，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按得死死的。

肩膀撞到牆疼的他彪了一句髒話。

下一秒下巴颏被捏住。力道之大，那頌感覺雙側下颌骨已經裂了。

柯桦忽然湊近，那樣子像是要強吻。

那頌的心髒頓時蹦到嗓子眼，吓得心裏一突，忙偏頭，閉眼躲開。

柯桦沒把握住距離，鼻尖擦着那頌的鼻尖蹭過去。他冷眼看着那頌的抗拒的臉，冷笑道：“膽小就別撩。”

柯桦收回手。一手插兜，“下來。”

那頌睜開眼，突然後悔了，剛才為什麽要躲。忙活了這麽多天不就是要把人追到手，帶到柯肖晴面前嗎！剛才如果親了，是不是就能确定關系？而且，還吃了親氣球。

“不下。”那頌挺直脊背，梗着脖子，清清嗓子，“剛才，我以為你要，咬我，吓着了，再來，我肯定不躲。”

話落，柯桦突然湊近。

那頌立刻偏頭。本能反應讓那頌懊惱地咬了下嘴。

柯桦這次沒退後，在他耳邊笑起來，嘲諷道：“沒膽，還瞎撩，你，也就配被果園那條狗追。”

那頌的火噌地竄到腦門上，轉頭對着柯桦的臉迎過去。

柯桦快速後退。

那頌噘着嘴定在車坐上。

三個女生手挽手經過，看見這一幕都一愣，接着尖叫着跑走了。

“啊啊啊對不起，你們繼續啊啊啊——”

那頌：“……”

柯桦：“嘴收收。”

那頌：“柯桦我草唔唔唔——”

柯桦抓起那頌的綠襯衫下擺，向上一掀，塞進那頌嘴裏。手臂勾着那頌的脖子把人從後座上拽下來。

一氣呵成，幹脆利落。

那頌落地先扶牆，從嘴裏扯下襯衫，伸手抓住自行車車座。

柯桦跨上自行車，屁股落下，穩穩地坐在……那頌手上。他忙站起來，扭頭向後看。

“耍我好玩嗎？”那頌眼眶發紅。又氣又委屈的樣子。

柯桦皺眉：“是誰先開始的？”

“我那是！”那頌喊了半句就卡住了。

“你是沒事閑的。”柯桦肯定的說。他扒開那頌的手。

“誰說的？！”那頌喊道。

“你敢說你是認真的？”柯桦看都不看那頌，蹬了一腳車蹬子走了。

“你憑什麽說我不認真！我他媽還不認真！”那頌朝着拐角的背影暴躁地喊道。他轉身一腳踢在牆上。

車子消失，那頌喘了兩口粗氣，轉身要往回走，一轉身發現奶茶一臉嫌棄地站在後面。

“你這樣，追八百年也追不上。看啥看，追呀！”奶茶朝他揮手。

那頌煩躁地撸了一把頭發，轉過身拔腿追了上去。

柯桦停在斑馬線的另一頭，眼睛盯着對面交通燈的小紅人。小紅人的腦袋紅通通的發着光，胳膊腿不停地擺動；小紅人變綠，綠的好像那頌的綠襯衫，掀起來是一片白肚皮……

“叮鈴——”

身後的車子不耐煩地按鈴催促。柯桦回神，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神經病。

“好看嗎？”一張臉突然伸到他面前。

柯桦身形一晃，從車子上掉下來。

車把被按住，車子保持住了平穩。

那頌頂着張大紅臉，汗水淋漓，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綠襯衫前後被汗洇濕大片，服帖地貼在前胸後背，勾勒出肌肉的輪廓。

柯桦茫然地看看對面頻頻閃爍的小綠人，又看看眼前的紅配綠。

那頌扯着領口扇風，皮膚在陽光下發着灼人的光。

他伸手摘下柯桦的墨鏡，給自己戴上。“剛才不算，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