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系主任看完口供後很是震驚與憤怒, 顫着聲音問江南,“這是哪裏來的?”
竟有人跨地域、千方百計只為陷害毀掉他們的學生,何其可怕!
江南答道, “朋友幫忙查的。”
也不知趙瑞出了多大力,又予了那位“錢哥”多少好處。
系主任連連驚呼“匪夷所思”, 又向江南确認道, “也就是說這位做手術的女同志, 很可能不是咱們學校的同學?”
江南點頭,“是的。”
系主任一臉欣慰,不斷重複道, “不是學生就好、不是學生就好。”
只那位幫忙投放病歷單的不知名學生也令人心寒。
地點固定江南所住的樓層,肯定是沖着江南去的,江南在校內不算什麽無名之輩,但她還是做了。
系主任不由想到兩天前開會, 新聞系主任提出重視大學生德育的問題。
原本七七、七八兩屆學生多是成年人, 三觀已然定型了,學校認為引導作用不大,可從何蔚然和這位不知名的女同學來看,此事刻不容緩且任重道遠吶!
對于江南報警的事兒, 系主任先斬後奏同意了, “對方是沖着你來的,你有權報警保護自己, 學校會盡力配合, 我馬上電話通知黃科長,派一位同事陪同你去公安局。”
也會申請學校的行政部門與公安局對接、督促。
居然用這種肮髒手段在他們校園內對付他們的學生, 真是把F大當擺設!
江南聞言欣喜,謝過系主任後, 帶着檔案袋去保衛科找黃科長。
Advertisement
黃科長了解事情始末,因此不假手他人,親自送江南去了。
到了公安局,公安登記完案件,又看了江南自帶的口供,都震驚了,雖然他們不可能直接采信,但這種操作多少有點兒誇張了。
公安也問了口供的來源,江南照舊說是朋友托人查的,怎麽查的不清楚。
公安又問她,“有懷疑對象嗎?”
江南直接報了程怡心的大名,“她是我前夫的妹妹,我在江城不認識幾個人,只跟她一個人有過節。”
公安記下這個名字,又詳細詢問了兩人之間的矛盾并記錄後,最後,告訴江南和黃科長,“我們會盡快調查核實,你們回去等回複吧。”
江南點頭,等公安抄錄了那份口供,帶着原件跟黃科長一起出了門。
公安局門口,黃科長吐了口氣,問江南,“你跟那位女同志就那麽點兒姑嫂矛盾,值得這麽大動幹戈嗎?”
作為一個男人,他不理解,不禁膽寒自家老婆和妹妹會不會也鬧到這你死我活的地步。
江南笑,“誰知道呢?”
別人她不知道,但是程怡心沒了吸血包兄嫂,助力、後盾少一小半是肯定的。
只是她想不通,距離她上次收拾并警告程怡心過去了大半年,程怡心怎麽又突然搞起了小動作,真不怕江南反手搞得她身敗名裂、上不了學,還是認為江南查不到她?
還真別說……
江南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檔案袋,這次如果沒有趙瑞,事實真相就囫囵混弄過去了,且對于她的污蔑陷害不會停止。
因為在黑中介的敘述中,污蔑江南未婚先孕不成,江城那邊并未放棄,還讓他繼續想法子,江南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回過味兒。
她真是險些栽了!江南眸色發冷。
又說梁家老太太初接到江南電話時,很驚喜,待寒暄過後,江南說明來電意圖,老太太的喜悅漸漸消散,她冷靜嚴肅地向江南保證程怡心的所作所為,梁家絕對沒有幫忙。
電話挂斷後,老太太靜坐思考了一會兒,又給兒子打去電話,讓他派人調查程怡心最近的動作。
電話裏江南的分析不無道理,以程怡心的家境、能力怎麽能聯系到滬市的人,這其中肯定有人相助。
梁父這邊接到電話,立刻動作,只不過,兩三日過去,并無特別發現。
程怡心近日的行蹤比較固定尋常,上課學習、偶爾去找一位校外的女同志做衣服。
這些都是梁家已知的情況,并未發現她接觸陌生人。
直到周末梁孟回家,告訴他們楊家找上了程怡心準備對付他。
梁家三代人坐在書房中。
梁父看了一眼不露情緒與想法的母親,問兒子,“是程怡心主動告訴你的?”
梁孟點頭,面上有幾分着急,“楊家估計狗急跳牆,打算通過她使些下作手段!”
楊家是通過革命期間“奪權”上位,如今随着大批下放的官員、老革命的平反複職,委員會也即将解散,楊家嚣張了好幾年,一朝被打回原形,如何能甘心,且往日與楊家針鋒相對的梁家蒸蒸日上,梁父掌握了楊家大量罪證,只等委員會解散後清算,楊家自然要趁勢反撲,将梁父拉下馬。
只沒想到,楊家就打的這不入流的女色手段。
“她想要什麽?”梁孟忽聽他奶奶出聲問道。
梁孟道,“沒明說,只道是等畢業的時候幫她一個忙,在我能力範圍內,又不違反法律。”
老太太與兒子對視一眼,輕笑感慨,“這是打算兩頭吃啊。”
梁孟不明所以。
梁父給他解釋了一下江南來電中的內容,“利用完楊家小子對付小江同志,又用咱們家對付楊家,把楊家小子送進去,一石二鳥。”
梁孟聞言,目露怒色,沒想到程怡心竟打的這主意,“她就不怕楊紅剛把她咬出來?”那人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而且,他記得當時在安城看的筆錄中描述的是程怡心導致了她兄嫂離婚,那位江同志尚且沒找她麻煩,何至于使這種陰狠手段,江同志倒黴了,她又能得什麽好處?
只為圖一時暢快,就敢與虎謀皮?
梁t孟一時齒冷,與他交往半年的對象,竟是這麽一個人嗎?
梁父只教他,“有時間多研究研究法律,若是她沒留下任何證據,單憑楊小子的口供,法律只會認定她無罪。”
梁孟蹙眉失神後,又問家中的應對計劃。
只聽他奶奶緩緩道,“先等幾天……”
梁孟聽了後,在家休息了一天,回到學校,一切如常。
程怡心卻等不及,楊紅剛第一次算計江南失敗後,她就立即将楊紅剛找她的事告訴了梁孟,一則楊紅剛已經讓人開始了第二次,不論結果成與不成,她都不能再等了,時間拖太久,被人察覺會引火燒身,二來怕梁家事後發現她攙合其中。
門風清正的梁家和不擇手段的楊紅剛,程怡心一開始就知道如何選擇,且不說楊紅剛能不能算計得了梁家,即便梁家真的倒了,她被心思不正的楊紅剛拿住了把柄,又能得什麽好。
不如利用他一把,就推他下地獄。
只沒想到楊紅剛如此不中用,連江南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學生都料理不了,程怡心氣得牙癢癢。
而梁孟也如此溫吞,她都給他出了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劃,怎麽一點兒動靜不見?
若是叫楊紅剛發現她兩面三刀,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程怡心焦急地頻頻找梁孟,梁孟卻氣定神閑回複她,“還不到時候。”
直至程怡心被公安帶走配合調查,也沒等來梁孟的“時候”。
梁孟後腳跟着她到了公安局報案:程怡心告訴他,楊紅剛找上她要用下作手段對付他。
同時,梁父遞交了楊家貪污受賄、侵占國家及他人資産、制造冤假錯案的證據。
而在審訊室的程怡心,先時很鎮定。
因為她做過最壞的打算——楊紅剛供出她,所以她預設過答案,只聽完公安告訴她滬市那邊公安局查到的物證、人證,及江南指名道姓地懷疑她,問她怎麽解釋,程怡心難免有些心慌。
嘴上一邊說着不知道江南為什麽這樣想,一邊在心裏暗罵楊紅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隔着十萬八千裏都能讓江南查到她!
而且楊紅剛找人做局之前都不打聽清楚的嗎?居然給一個不孕的人扣未婚先孕的帽子,蠢,太蠢了!
程怡心內裏又急又氣,卻連呼吸頻率都不敢變化,憋得心梗。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将一名公安叫了出去,問話暫停,程怡心才得到一會兒喘息之機。
只等那名公安再進來後,表情嚴肅地問她,“認識楊紅剛嗎?”
程怡心正打算說不認識,卻聽人道,“剛剛有一位叫梁孟的同志來報案,說你告訴他……”
梁孟?
程怡心呼吸凝滞,梁孟這是要幹什麽?!
原本江城大學以為程怡心被帶走只是配合調查,不想一天一夜沒回來,她的輔導員連忙到公安局問情況。
不想,公安告訴他,“程怡心涉及兩個案子,暫時被拘留了。”
輔導員且被這消息震得回不過神,性格溫柔人緣不錯的程怡心怎麽就涉案了?就聽公安請他坐下,順便做個筆錄,說一說程怡心的情況。
岑靜秋也被公安找上了門,聽說程怡心可能教唆犯罪,她手上端給公安同志的水險些沒拿穩。
“她怎麽可能犯法呢!”岑靜秋大驚出聲。
在岑靜秋看來,她們去年做生意被舉報頂多算不合時宜,并不是違法犯罪行為。
“認識一位叫‘江南’的女同志嗎?”公安一人問,一人拿出筆記本記錄。
岑靜大駭點頭,“認識。”怎麽還有江南的事兒?
而後在公安的問話中,岑靜秋給兩人透露了江南和程怡心的關系,“……雖然兩人曾經有口角和矛盾,但是姑嫂之間很正常,怎麽也不可能鬧到犯罪的程度,再者說,江城離滬市那麽遠,程怡心即使有心,她也沒辦法,對不對?”
兩位公安一聽這話,對視一眼,扯了扯嘴角,程怡心還真有。
岑靜秋只百般為程怡心開脫,根本不知她透露了什麽信息,她不信她親家那樣的人真能去幹違法犯罪的事。
公安沒有承認或否認,繼續問她最近有沒有看到程怡心和陌生人接觸。
岑靜秋剛搖頭,就想起有一天她去送衣服,遠遠看見程怡心和一個中等個子、剃着圓寸的年輕小子說話,後來她随口問過程怡心,程怡心說是問路的。
但眼下,岑靜秋堅持說沒有,等公安又問了些問題走後,岑靜秋才愣愣坐在座位上,腦子裏想着如果程怡心真的犯罪坐牢了,她怎麽辦?
前段時間,她把趙瑞分給她的一半多錢賠進去了,程怡心坐牢了,她不光沒了資金支持,和程怡心合作過,她的名聲也會變臭,江城大學附近的生意她可能做不成了……
江城大學內,岑靜秋不願透露的人,還是有學生看見了,尤其楊紅剛的半長發和寬大襯衫極具标志性,算是徹底将程怡心捶死了。
而遠在滬市的江南也得到了公安的消息,“雖然她拒不交代,但有另一案的犯人和她的同學指認,已經足夠定罪了,只是她還牽涉在另一個案件裏,最終判決結果要等那邊結案才能知道。”
江南的報案已經并到江城去了,公安局這邊跑過這一趟後,這個案子就算了結了,他們不用再頂着F大的壓力,天天被領導催促了。
江南激動地向兩位公安同志道謝。
即使沒有結果,但程怡心被繩之以法她就高興,總算吐了口惡氣!
不過程怡心能把自己作到坐牢的地步,也令人唏噓。
江南歡歡喜喜地送走兩位公安同志,然後到各處報喜兼感謝,系主任、黃科長和輔導員張老師都替她高興,系主任不住道,“威脅徹底消除了就好!”
回來後,江南又給梁家老太太去了電話,感謝梁家出力。
她知道若沒有梁家,單憑她的口供和江城的一個郵局電話,調查起來還不知到猴年馬月去。
只聽那頭老太太笑道,“也感謝你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契機。”
楊家的案子不能同江南細說,若不是兒子借着江南的案子發力,公安及工作組人員及時抓捕,等一二個月後再行清算,楊家和他們的同盟就完成滅證轉髒工作了,到時,可能人財兩失。
老太太想想當日兒子話裏的後怕,這次繳獲贓款贓物合計三十餘萬元,若是他們再晚上一周,就全運走了!
這一次多虧了江南。
江南不知情,只以為是客套話,又和老太太閑聊幾句就挂了。
五月底,江南給家裏寫信時,也給趙瑞去了一封,鄭重感謝了他的幫忙并欠他一個人情,另外給趙母買了一些補品當作謝禮。
六月初,《狂瞽》第五期在江南的一通忙亂中制作發行,這一期的主題讨論的是個體戶。
莫敏學姐請沈揚學長寫了一篇“創業”感想,将他和畢岩峰擺攤中遇到的問題、旁人的眼光、個體戶的社會地位、收入水平等多方面做了剖析。
這也算一種另類的打廣告,所以畢岩峰很積極,雖然是沈揚學長執筆,但他提供了很多看法,将他們新增的音像業務也寫進文章裏。
這一期沒有想象中那麽讓人難以接受,雖然大多數同學心裏不太看得上個體戶,但都知道這是一種解決就業、維護社會秩序的有效方法。
不見近日來,城市裏治安差了很多,同學們外出坐公交被偷的也不少。
所以報紙發行後,大家更多讨論的是學校附近出現的個體戶類型和收入情況,還有同學看了沈揚和畢岩峰的故事,萌生了做個體戶的想法。
總而言之,本期的報紙沒有因為江南出岔子。
沒過幾天,還有好消息傳來。
江南寄給電影廠的推理小說,沒被采用改編成電視劇或電影,但被史導演推薦給了出版社編輯,出版社來信說可以出版。
江南忙将通信方式給了莫敏,讓莫敏給物理系學長,讓學長自己聯系出版社完成改稿和稿費彙款的事宜。
莫敏也很欣喜,跟江南和楊玲道,“如果下一期的廣告位依舊沒有人的話,就把這個好消息刊登上去吧!”
江南兩人哪有不同意的,這篇推理小說本就受歡迎,能出版肯定有許多人購買,而且這是在發表在《狂瞽》上後得到的出版機會,對她們的征稿工作很有利。
江南這頭禍福相依、歡歡喜喜,安城農機廠程家如遭晴天霹靂。
楊家之事證據齊全,多人判處槍斃,其餘人十年至二十年有期徒刑不等。程怡心因教唆犯罪未遂,判處六個月有期徒刑,江城t大學因其刑事犯罪,做出了開除決定。
消息傳到程家的時候,程母眼一翻就暈過去了,程父滿臉頹唐,肩膀佝偻了下去,仿佛脊梁被壓彎。
程登臨嘆息一聲,不知程怡心為什麽非得跟江南過不去,最終自作孽。
程母醒來後,便開始咒罵江南,只江南遠在天邊,又責怪起眼前的程登臨,“都怪你,怪你把那個掃把星娶進門,看看把我們家都禍害成什麽樣兒了,我的怡心,要去勞改吃苦了,前途也沒了!”
程父無聲給她順氣,似贊同程母的看法。
程登臨沉默良久,才道,“怡心走到今天這一步,不都是您和爸慣的嗎?”
這話仿佛一道利劍紮進程母的胸膛,疼得程母受不了,氣急敗壞地開始念叨起程登臨忘恩負義,如果當初沒有程怡心把工作讓給他,他能有今天嗎?
程登臨聞言,看了看屋頂,将眼淚轉了回去。
“您是不是忘記了,當年我們本來是要抽簽的,您就能肯定抽中的人一定是怡心嗎!”為什麽他要背着這虛無缥缈的名頭,為妹妹不斷犧牲!
程父程母啞然。
因為他們當年已經打算好了為程怡心作弊,留在城裏的一定會是程怡心,所以他們這麽多年一直默認是怡心将工作讓給了程登臨。
來送消息的蔣紹,被迫看了程家這一出鬧劇,鳴聲和笑笑被吓得抱着他的腿大哭,他只無聲地替兩個孩子嘆了口氣,他們的母親終是成了罪犯,兩人的前途要受限了。
等程家人發洩過後,蔣紹才道,“伯父伯母,程同志在看守所沒有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江城大學那邊也通知家屬去收拾行李,您二位盡快收拾好心情,去江城一趟吧。”
程父程母聽了,才默默點頭。
次日,老兩口生怕程怡心受凍受累,将兩個孩子留在家中,就去了江城。
到了大學程怡心的宿舍收拾衣服,老兩口受盡了白眼,越發傷心難受,他們漂亮優秀的女兒什麽時候讓他們在外人面前丢過臉,如今……
程母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落淚,打開櫃子後見到許多她沒見過的貴重手表、手镯、吊墜、沒吃完的營養品和新衣服,程母疑惑,便小心翼翼詢問宿舍裏一位正在看書的同學。
那位同學偏頭掃了一眼道,“那些呀,她前頭那個對象送給她的。”
程母恍然,對,怡心過年的時候帶了很多高檔補品和禮物,說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家送的,怡心說梁家家境很好,梁孟的父親身居高位……
那為什麽怡心的男朋友沒有幫她活動?!
但聽這位女同學的意思,“他們分手了嗎?”落井下石嗎?那她要去替怡心要說法!
可惜,女同學嘲笑道,“分了有兩三個月了吧。”
程怡心分手了,起初還不告訴她們,繼續享受着她們的羨慕和祝福,後來瞞不下去了才哭着坦白,她們可是安慰了好一陣,還一起唾棄過梁孟始亂終棄。
如今回頭看,梁孟早早跟程怡心分手,是有先見之明的,而她們,就像一群呆頭鵝,被人耍得團團轉。
女同學自嘲一聲,不再理會程父程母。
程母一聽這話,頓時偃旗息鼓,默默地和程父收拾好東西,轉車去看程怡心。
在看守所看到憔悴消瘦、眼神無光的程怡心時,程母又哭了,程怡心也哭,“爸、媽,是江南和梁家害我,江南明明沒事兒,還有梁孟那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程母程母也恨啊,但沒有辦法,難不成他們也要報複後坐牢嗎?
所以,老兩口不說別的,只安慰程怡心,“六個月很快的,就是一個學期的時間,你好好改造,等到時間了,爸爸媽媽來接你回家……”
一家三口隔着窗口,絮絮叨叨說到了探視時間結束,臨別前,程怡心問了她記錄着未來的筆記本,并囑咐程母一定幫她保管好,那是她東山再起的資本。
而岑靜秋,早被程怡心遺忘在了不知哪個角落,在出租屋裏,一時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