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趙瑞載江南到村口,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閑言碎語,江南下了車,自己走回家, 趙瑞則在原地抽了根煙,等江南進村後, 才騎行一段, 拐上另一條道兒去還車。
江南到家時, 還不到下工時間,家裏只兩個孩子,并平日裏見到她就一溜煙兒跑遠的趙川澤, 三人正湊在一處看小人書,建設、愛紅見她回來,高興地圍過來,連聲喊她“姑姑”。
江南“铛铛铛”将散了形狀的瑞士卷展示出來, 雖然模樣不好看, 但味道是一樣的,她招呼三個孩子先去洗手,再過來一塊兒吃。
雖然趙瑞說他兒子也會長成叉燒,長大後要踢出家門, 但眼下畢竟還小, 趙瑞今天又是等又載了她,請他兒子吃塊蛋糕也是應該的。
趙川澤順從地跟建設兄妹一起去洗了手, 并沒有如往常見到江南那樣害怕避開, 而是悄悄打量她。
他今天才知道這個可怕的女兒有兒子,而且建設告訴他只要他姑在家, 每個月都會去看他表哥,帶他表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每次回來也會給建設愛紅帶好吃好玩的。
建設的小人書、玩具都是這麽來的。
他當時不喜歡建設那麽誇江南,就刺他道,“既然是好吃好玩的,怎麽不帶你和愛紅一起去?!”
建設卻搖頭說,“姑姑說,這一天是專門去看表哥的,如果帶了我們,表哥會不高興,那樣不好。她可以換另外的時間帶我和愛紅去,但這樣我奶奶又不許,說讓我爸媽有空再帶我們去。”
趙川澤聽了,聯想到自己的媽媽,有些失落和沮喪,原來別人家離婚後的媽媽會專門去看孩子,只帶他一個人開心快樂地玩耍嗎?
媽媽回村裏後,爸爸不禁止他去看媽媽,媽媽卻從沒主動來找過他,而且——
媽媽又要走了。
雖然她沒明說,但趙川澤發現他媽媽早早收拾好了東西,每天都開心地期待着,這兩天尤為明顯。
媽媽離開後,會像這個壞女人一樣,每個月回來看他嗎?
趙川澤一邊吃着美味的蛋糕,一邊期待着,不覺又偷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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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看嗎?”
趙川澤冷不丁聽那個壞女人這樣問他,吓得埋頭苦吃,用蛋糕堵住自己的嘴,他才不要誇她好看,他的媽媽最好看!
江南見狀笑了,這小屁孩一直躲着她,原先江南還以為是他讨厭她,不想看見她,後來,她才發現他是怕的,只要她在家,這小孩兒根本不敢進門來找建設玩兒。
沒想到,今天被她“堵”在家裏,只不過沒立即離開,也不敢多待,吃完蛋糕洗了手,就帶着建設借他的小人書回家了。
趙川澤才跑回家裏,進了堂屋,就看見桌上熟悉的包裝和一模一樣不成形的蛋糕,委屈地直冒眼淚。
騙子,都是騙子!
建設是騙子,騙他今天壞女人是去看兒子;爸爸也是騙子,騙他今天進城有事,他倆明明是去的同一個地方,買的同樣的東西。
趙母見到大孫子,還沒來得及招呼他吃好吃的,人就哭了,着急道,“這是怎麽了?”
一聽奶奶問,趙川澤更委屈了,大哭道,“爸爸是不是要和建設姑姑結婚了?”
趙母一面哄人,一面不解,“沒這事啊,這是怎麽說的?”
只見趙川澤指着桌上的蛋糕,道,“建設姑姑買了一樣的,爸爸跟她一起出門玩了!”
趙母驚訝,看了眼蛋糕,又看向進屋來瞧情況的趙瑞,“真的?”聲音帶着激動和喜悅。
趙瑞揉揉太陽穴,“您聽他瞎說。”
而後把和人談正事時遇上江南母子的事兒說了,蛋糕倒是照着人家買的。
趙母複失望,拍了拍孫子的後背,“聽見你爸說了吧?”白高興一場!
趙川澤這才抽抽噎噎止了眼淚,趙母見狀嘆息,“臭小子,好賴不分,建設他姑姑好着呢,你爸要真能娶上人家才是交大運了!”
“媽!”趙瑞制止道,怎麽又來?
趙母沒好氣地起身,“你以為你比小澤好多少,更好賴不分!”
趙瑞無奈,他分得清。
江南回來沒幾天,村裏突然熱鬧了起來,一則自衛反擊戰開始了,大隊廣播天天播送報紙上的最新消息,村民們群情激憤,日日唾罵白眼狼;二來知青大規模返城開始了。
年前回家探親的知青們直接沒回來,委托留在村裏的知青幫忙辦理手續,即便城裏沒有工作單位接收,回家可能會餓肚子,知青們依舊情緒高漲,誰也不能讓他們錯過這唯一的無條件返城機會。
村裏看了好一陣熱鬧,待大隊送走了所有知青,才平靜下來。
岑靜秋也走了,走前她來跟趙川澤告別,當趙川澤問她能不能每月來看他時,岑靜秋沉默了,她沒有回答,只跟趙川澤道,“你好好吃飯,快快長大,長大後就能和媽媽一起生活了。”
然後就走了,趙川澤又哭成了淚人。
二月下旬,江南即将開學,也踏上返程。
只她沒想到,在火車站候車時,意外突發。
兩個男人突然靠近她,亮出刀尖,比劃着她的腎髒位置,低聲威脅她,“別說話,跟我們走!”
江南繃緊身子,驚吓又茫然。
找錯人了?還是她在什麽時候跟這種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動刀子的人結了仇怨?
至于跟人走?
那是不可能走的。
一旦離開了人來人往的火車站臺,她再想求救就難了。
于是,她只看着兩人,一動不動。
二人擔心引人注意,一人搶過她的手裏的行李包,一人一手擒住她的肩膀,一手用刀抵着她,要挾道,“我們已經拿住了李三兒,不想他出事兒,就乖乖跟我們走!”
江南一聽李旭可能也被抓了,擔憂又驚心,這究竟是什麽人?
于是,她直接開口問道,“同志,你們為什麽找我?我思來想去,沒得罪過你們這樣的人物。”
兩人不答,只一徑抓着江南往車站外走,江南卻掙紮道,“你們不說,我可喊了!”
“你不想要李三兒命了?”拿刀男人又威脅道。
“我跟你們走,我們就能沒事?”江南諷刺反問。
只見拎包男人左右看了一圈周圍的動靜,不想江南真鬧起來,簡要道,“只要趙老二拿錢贖人,又給我們黑爺磕頭認錯,你們就能走了。”
趙老二?誰,趙瑞嗎?江南思索。
只是趙瑞的事兒為t什麽找上她?
所以她道,“誰是趙老二,我不認識,你們找錯人了。”
卻聽拎包男人哼笑,“別狡辯了,你以為我們是怎麽發現你的?”
趙老二一直“龜縮”在生産大隊輕易不出門,他們不敢靠近他的大本營,只能派人在外頭盯着,好容易才發現他在公交車站等了一個女人很長時間,又盯了許久,才等到趙老二的小弟李三兒送這女人到火車站,這勢單力薄的,能讓人跑了才怪!
江南沒想到這場無妄之災竟是因當日趙瑞等她而起。
她深吸了口氣,被二人逼着走的同時,暗暗觀察兩人,從他們的眼神交流、肢體動作上看,人群中有接應的人。
江南思緒急轉,在考慮要不要就地鬧大,也許抓不住所有人,但只要能按住一兩個,扭送公安局,撬開他們的嘴,就能救李旭,但這樣李旭可能會因她受牽累,受傷吃苦,也不知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若跟他們走了,那就是坐以待斃,誰知這些人說話算不算數,萬一趙瑞給了錢,不放他們平安離開呢?
眼看就離進站口越來越近,江南覺不能再猶豫了,于是當機立斷,掙紮叫嚷道,“抓人販子,這裏有人販子,有人要拐賣我!”
“人販子?人販子在哪兒?”
站臺上的人左顧右盼,尋找着江南的聲音。
離得近的人,有人慌忙退開,生怕受到波及,有人當即放下手裏的行李,将江南三人圍住。
兩個男人大驚,沒想到江南被刀威脅下還敢大鬧。
擒住江南的男人眼神慌亂,手上不覺用力,刀尖隔着衣服已陷進了江南的皮肉裏,只要一用力,就能捅進去。
提包的男人慌忙對看過來的人道,“誤會,都是誤會,我兄弟、弟媳婦吵架,鬧着玩兒呢!”
他說着,拿刀男人擡起擒住江南肩膀的手,準備去捂江南還在叫嚷的嘴,一面動作,一面解釋道,“對對對,這娘們兒鬧着回娘家呢。”
江南扭着臉不配合,趁機肘擊男人的肋骨,趁男人吃疼彎腰,脫離了男人的控制,快速退後遠離兩人,又沖周圍人道,“大家小心,他們有刀,還有同夥!”
男人的刀沒有江南的遮擋,露了出來,圍觀之人驚駭,兩人這才不裝了。
臉色一變就準備跑,尤其手持刀子的男人,揮舞起來,無人敢靠近,人群裏接應的人見事情敗露,車站實在人多,也不敢久留,準備悄悄溜走。
江南早早看好了一個身形瘦弱的,指給幫忙的熱心群衆,那人三兩下就被按住了。
又配合着人,去抓拎包的男人,火車站的公安同志來得不慢,但還是讓持刀那人用刀開路跑了。
江南這才在衆人安撫下,跟着公安到車站派出所說明情況。
“公安同志,我弟弟也被他們抓走了!”江南着急道,“能不能先問我弟弟的下落,萬一他們狗急跳牆,傷害我弟弟……”
“你先別急,”一位女公安給江南倒了水,安慰她道,“情況我們已經大致了解了,裏頭還在審,一問出地址,我們就出警,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再需要再确認一些細節,你真的不認識他們,也不認識他們口中這個叫‘趙老二’的人嗎?”
江南面不改色地點頭。
在她看來,眼下“趙老二”是誰并不是關鍵,只要知道這夥人是誰、據點在哪兒就行。
她雖然不知道趙瑞到底怎麽得罪了這些人,但他和李旭的生意一定見不得光,為了李旭,她也得咬死了不認識這“趙老二”。
只不過派出所的進度實在太慢了,已經一個小時過去,她的火車也走了,還是一點兒進展沒有。
江南頻頻看手表,忍不住起來踱步,眼睛不停往審訊室門口看。
又過了十多分鐘,才見那位女公安一臉喜色出來,江南以為出結果了,不想是告訴她,她的案件和另一起投機倒把的案件并案了,讓她跟着一起到公安局做口供。
“你弟弟已經被解救出來了。”女公安道。
江南聽得這消息,才徹底放下心,跟着押送的人一起到了公安局。
只到了公安局不見李旭,迎接她的還是位“熟人”,蔣紹。
兩人沒有寒暄,互.點了下頭,蔣紹便坐在一旁,聽另一位公安給江南錄口供。
江南照着在派出所說的複述了一遍,見人記錄完,她正想問李旭情況怎麽樣,卻聽蔣紹問她,“你知道今年一月十三號到十六號,‘趙老二’和你弟弟去滬市做什麽嗎?”
江南心頭一凜,佯作不解,“趙老二是誰?”
後又接道,“一月中旬,我弟弟确實和一位姓趙的同志到滬市看我,小住了幾天。但那位趙姓同志是家中獨子,并不行二。”
“你的意思是他們到滬市,是為了看你?”蔣紹又問。
江南點頭,“那當然,他們在滬市就只認識我一個人。”
蔣紹聞言笑了,“你弟弟看你勉強說得通,這位趙同志呢?”
“不許他去觀光旅游嗎?”江南也笑道。
“江同志,你在滬市上學,不會不知道往返一趟滬市和在滬市居住幾日的花銷有多大,你覺得旅游這種理由對于一個‘普通農民同志’來說,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有誰規定農民同志不能到大城市觀光旅游漲見識……”
“請你端正态度!”
蔣紹且未說話,另一位同志聽不下去,呵斥江南道。
于是,江南笑道,“好吧,他是我對象,這下他到滬市看我是否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