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得勝的消息傳回京城, 舉國上下紛紛傳頌謝若玄的事跡,各種言論喧嚣塵上,但總結下來, 只有一個核心——
天佑大淵。
這場戰争的勝利誰都沒有預料到,就像突然砸下來的餡餅, 令人頭暈目眩。
不過震驚過來,就是鋪天蓋地的喜悅。
慶王和穆浦和率領文武百官出城十裏,郊迎王師。
正午耀眼的陽光黯淡下來, 空氣都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意。
一面玄色衮金邊王旗躍然于空, 迎風獵獵,上面赫然繡着一只展翅欲飛的鸾鳥,栩栩如生。
甲胄泛着寒光的鐵騎分列九陣,執戟肅立。當先一人重甲佩劍,頭戴繡着鸾鳥紋的黑色抹額, 中間綴着一紅石,端坐在一匹漆黑如墨的戰馬上,身姿筆挺。
他一馬當先,提缰緩行。
後面鐵騎随行,陣容整齊劃一,宛若機關儀器。
見他歸來,文武百官齊齊跪地行禮, “恭迎吾皇凱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遒勁有力,力破蒼穹。
謝若玄勒缰駐馬,擡起右手, 他身後的衆将士立即停馬靜立,行止果決。
淡若浮冰的聲音響起, “衆卿平身。”
“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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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百官站了起來。與此同時,謝若玄下馬,踏上道中紅氈。皇家儀仗隊伍威嚴華貴,兩側禦林軍身姿挺拔,侍立兩側,華蓋如雲,羽扇寶幡通向盡頭高臺。
禮樂齊鳴,金鼓三響,謝若玄在衆人注視下,解下佩劍遞與禮官,一步一步登上高臺。禮官高聲誦讀勝戰表,向天地百官萬民歌頌謝若玄的功績。
當真是天佑大淵。
孟闊神情激動,他果然沒有看錯人,大淵有救了。
就連穆浦和也露出欣慰的眼神,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認可謝若玄。
衆臣雖神色各異,但大多都是以高興為主,外患已除,亡國之危暫解,他們也不用擔憂自身……咳咳。
一番儀式下來,日暮西斜,衆人班師回城。
當然,此戰過後,大淵上下也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比如謝若玄在位時期的舊臣重歸朝堂,比如此戰大捷,需要論功行賞。權位、利益、人心……都将重新洗牌。
原本朝堂上共分三派,一派涼州黨,一派中立黨,一派就是以謝若玄留下的舊臣為首,位于朝廷邊緣的舊臣黨。
此番謝若玄得勝歸來後,舊臣黨勢必崛起。
而涼州黨……因為種種原因,處境将變得艱難。
剩下中立黨,他們也不好過,如果想要繼續在朝為官,要麽向謝若玄投誠,要麽繼續保持中立,備受打壓。
這都将令人無心睡眠。
翌日封賞,明堂之上,琉璃燈燈火通明,将每一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珠簾垂落,霧紗逶迤,紫煙袅袅,整個大殿流光華彩。
謝若玄一襲玄黑衮服,坐在上首。文武百官身着華服,靜立丹墀之下。大概是勝利的好消息穩定了“軍心”,他們恢複了豐神俊逸的模樣,絲毫不見之前惶惶不安的樣子。
全場氣氛比以往熱烈許多。
衆臣目光灼灼地盯着謝若玄,好似真的為謝若玄能重生而感到高興。
至于開戰前誰提出求和,大家都心照不宣,默契地揭過了這一頁。
謝若玄揚聲道:“蠻夷犯境,毀我家園。幸天佑大淵,令我軍大勝而歸。今設飨宴,一來共慶大淵社稷完整,江山永固,二來犒勞大家,賞諸功臣,以示褒獎。”
說罷,他命裴夢全拿出早已寫好的诏書,給衆臣封賞。
符鴻雪官複原職。
孟闊、穆浦和、慶王坐鎮京城,穩住後方,調度軍用物資,賞賜金銀。
至于涼州黨,游望之、褚倞等人,既然戰場上沒有死,謝若玄也不再針對他們,而是直接給了他們應有的賞賜。
游望之封關內侯。
褚倞封衛将軍,總領南北軍。
聖旨發下,群臣震驚。
原本以為此戰過後,謝若玄會收回褚倞的兵權,趁機打壓涼州黨。但沒想到,謝若玄不僅沒有趁這個機會奪涼州黨的權,反而大肆獎賞他們?
不只是衆人,就連游望之和褚倞本人都震驚了。
他們驚愕地看着謝若玄。
然而謝若玄端坐上首,十二旒遮住一半面容,看不清情緒。
全場一片靜默,大概是裴夢全見氣氛實在膠着,于是笑着勸道:“游丞相,褚将軍,還不快領旨謝恩。”
游望之和褚倞這才走到殿中,跪謝聖恩。
“臣,謝主隆恩。”
然後是慕容翊。
由于之前攻銅壺關時,謝若玄許下“先登者封侯”之諾,所以這次封賞,封慕容翊為定遠侯。
但意外發生了,慕容翊跪在丹墀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臣不欲為定遠侯。”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居然有人不要侯位,這真的是前所未聞。
禦史大夫道:“大膽慕容翊!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慕容翊面容極其年輕,即使跪在那裏,也依舊掩蓋不了身上意氣風發之感,“臣本一介孤兒,幸宜水軍收養,長大成人。臣只願為吾皇鎮守邊疆,馬革裹屍,護大淵國土。”
褚倞道:“阿翊住嘴,皇上面前,怎可讨價還價?”
慕容翊:“……”
他定定地看着謝若玄,好像在期待什麽。
謝若玄聞言,第一次認真地打量慕容翊。沒想到這王朝末日,居然還有滄海遺珠,不慕功名利祿,一心只想去邊塞送死的。說真的,震驚到謝若玄了。不知道該說他愛國,還是愚忠。
這種滄海遺珠真的是太難得了。
大淵禽獸王朝,從上到下腐朽至極,荒唐至極。皇族放浪形骸,百姓貧苦刁滑,妥妥一惡賊窩。從一灘污泥裏生長出一朵純淨無暇的白蓮花,真的是稀奇至極。
謝若玄看了他半晌,成全了他的心願,“既然如此,那朕便封你為守邊校尉,即日起,去北地綏州上任吧。”
慕容翊道:“謝皇上!”
他聲音洪亮,響徹明堂。
百官各異的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打量一件什麽稀罕的物件,驚奇不已。
最後輪到了謝嘉行。
謝嘉行身為儲君,如果封賞,自然不需要權位上的鮮花着錦。于是謝若玄賜了他一套四爪蟒服,允許他上朝的時候穿。
這四爪蟒服紋飾之華貴,做工之精細,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比慶王的朝服都更加華麗。
如果穿在身上,絕對是整條街最靓的仔。
回頭率百分百。
倍有排場,倍有面子。
謝嘉行遠比想象中的高興,他接到這個賞賜,臉上絲毫沒有不滿之情,反而十分驚喜,顯然對這個賞賜十分滿意。
“謝皇上隆恩!”
他恭恭敬敬叩首。
對于他來說,他已經是儲君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可能再進一步。除非謝若玄駕崩,他才能上位。可現在當儲君的日子令他倍感煎熬,原因無他,衆人眼中只看得見謝若玄,對他這個儲君無視之,這讓他有些不滿。
但這點不滿,随着蟒服賜下,煙消雲散。
往後那些大臣可不能再忽視他了。
這一刻,他對謝若玄的印象發生了微妙變化。或許,謝若玄是真的想傳位給他呢?
封賞結束後,衆臣驚訝地發現,舊臣黨竟然沒有實質性的攬權。
目前朝堂上依舊是涼州黨得勢,謝若玄好像沒有打壓涼州黨的意思,更沒有提拔舊臣的苗頭,只是貌似客觀公正的進行了一次封賞,并沒有對當前朝堂格局做出重大改革。
一時間,衆臣心思百轉,暗暗猜測謝若玄的意思。
他們不相信謝若玄是真的客觀公正,不重用自己的近臣。
但目前風平浪靜,謝若玄也沒有做什麽,他們也不好提出來,只好作罷。
封賞過後便是開宴,闵錫看向符鴻雪,陰陽怪氣道:“我原先以為符先生性情高潔,不慕名利,沒想到不過數年,就又在朝堂上見到符先生了。”
符鴻雪淡淡一笑,“性情高潔符某愧不敢當,不過是得皇上器重,應召重歸朝堂罷了。比不上闵中書三朝……哦不,四朝老臣,長袖善舞,阿谀逢迎,穩駐朝堂。”
闵錫怒道:“你……!”
他怒而放下筷子,大概是顧及這是在宴上,沒有發作。
符鴻雪則笑着沖他舉杯,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