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此局幹掉了敵方主将, 可謂是給月羌和大宛沉重一擊。
從一開始,謝若玄的目标就是博爾斌。
博爾斌是月羌和大宛聯軍的主将,此人陰險狡詐, 極擅長線作戰,若不及時解決, 一旦拖長時間,局面将對大淵更加不利。
因此,謝若玄安排游望之和褚倞慕容翊正面“牽制”敵軍主力, 另一邊安排符鴻雪詐降博爾斌。
為了取得博爾斌的信任, 謝若玄讓符鴻雪燒毀了我方的糧草。
并以游望之為誘餌,引博爾斌上鈎。
當然,這點小把戲并不足以令博爾斌上頭,他還派人用水龍符啓動了玉章山水脈的機關,淹沒了敵方糧倉, 逼博爾斌在第一時間作出決定。
玉章山的水脈有大半在地下,是地下暗河,機關啓動的時候,水從地底漫上來。因此,月羌和大宛看守糧倉的人并未及時發現不對勁。等機關啓動後,玉章山發生地動,外方山體滑坡, 引發了雪崩。內裏地下暗河上湧, 淹沒了糧倉,倉皇間只能逃命。
而糧倉一旦淹沒,後續補給不足, 自然無法拖長作戰時間。
博爾斌要麽選擇與大淵決一死戰,要麽直接撤退, 放棄北地三州之地,待糧草準備充足之時,再重振旗鼓。
月羌和大宛此次來勢洶洶,自然不允許撤退這種折損士氣的事發生,只能選擇與大淵硬碰硬。當然,在局勢上,月羌和大宛勝算更大,博爾斌就更不願意撤退引人恥笑了。
謝若玄利用這一點設局,讓符鴻雪詐降,引博爾斌上鈎,于是便有了符鴻雪引博爾斌前來偷襲大營的一幕。
當然,不僅如此,引褚倞追敵軍到玉章山一事,也是謝若玄事先算好的。
如果計劃順利的話,褚倞追擊敵軍到玉章山,正好趕上水脈機關啓動,引發雪崩,屆時褚倞和敵軍都将埋在大雪之下。
可惜,差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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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倞發現大營不對勁,及時選擇了回防,不然現在他已經葬身于玉章山了。
不過不管是褚倞,還是游望之,都是棋局中的棄子。但天意難測,大雪沒有将褚倞掩埋,博爾斌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游望之,兩人都活了下來,屬實是氣運絕佳。
大營火光沖天,兩軍戰成一團,血流成河。
有人大喊:“博爾斌已死!大宛軍速速投降!”
“爾等殘兵敗将速速投降!”
……
大淵将士士氣如虹,越殺越興奮,将月羌和大宛的聯軍殺得節節敗退。
滔天火光如霞,映襯着血與鐵,宛若世界末日。
褚倞震驚地這一幕,頓了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我們先救火吧。”
慕容翊看向謝若玄的方向,目光灼灼,好似一團火焰在燃燒。
游望之閉上眼。
或許褚倞和慕容翊沒有反應出來,但他敏銳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他們,準确說,涼州黨被當成了棄子。
倘若博爾斌在抓到他後,第一時間把他殺了,可能他已經成了一縷刀下亡魂。
謝若玄要對付他們了嗎?
然而謝若玄并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第一時間指揮衆人救火,他則孤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臨時搭建的營帳內,符鴻雪正接受軍醫的治療。先前為了做戲做足套,騙取博爾斌的信任,他真刀真槍與大淵将士厮殺,身受重傷。
見謝若玄過來,他起身欲行禮。
謝若玄連忙制止了他的動作,關切道:“佑平勿動,你身有重傷,還是好好休養吧。”
符鴻雪身上的白布被鮮血染紅,謝若玄掃了一眼,眼中劃過一絲擔憂,他在榻邊坐下,“此戰辛苦佑平了,若非佑平以身涉險,與博爾斌周旋,恐怕我們也不會這麽順利殲滅敵軍。”
符鴻雪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臣的身體不礙事,只要能為國效力,為君分憂,這點小傷便不算什麽。臣只願吾皇心願達成,哪怕臣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謝若玄一頓,第一次沒有正面回應符鴻雪的話。
他聲音很輕,近若呢喃,“……是朕辜負了佑平。”
這沉疴宿疾的大淵早該亡了。
眼下雖共禦外敵,不過茍延殘喘,內憂不解,唯有亡國。
他也曾夙興夜寐,肅清法紀,奈何日月難揭,陰氛難破。大淵回天乏術,如今徹底病魔纏身,唯有消亡,才能煥然一新。
在這之前,大淵山河幽冥晦暗,只是天地一茔墓。
……
營帳外,褚倞和游望之坐在空地上,褚倞讓軍醫拔出肩膀上的箭頭。他看了一眼營帳裏謝若玄和符鴻雪的身影,“你我同出生入死,那位卻只關心裏面那個,這待遇……啧。”
游望之沒有理他。
拔箭頭的時候,褚倞面露隐忍之色,額頭上淌下冷汗。箭頭順利拔出,幸好上面沒有塗毒。
軍醫給他包紮好傷口,就去醫治其他人了。
褚倞低聲道:“……我們被當做棄子了。”
“他明知開啓水脈機關後,玉章山會發生雪崩,還是引我去玉章山。”
游望之淡淡道:“他不是謝子羲。”
褚倞諷刺一笑,“是啊,他可不是謝子羲。”
謝若玄的營帳外,慕容翊躊躇半晌,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路過老兵見狀,問道:“慕容将軍,您怎麽不進去?”
慕容翊面上有一絲遲疑,“皇上正面對敵,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我此刻進去,會不會打擾到皇上?”
那老兵道:“害,我當是什麽,不就是關心關心聖體嗎?您進去說一聲就好。現在這位雖然不是之前那位,但聽說他十分聖明,絕不會随意為難臣子。”
慕容翊說:“我知道了,多謝告知。”
說罷,他轉身走向營帳,向守在營帳外的侍衛說了一聲。侍衛進去通傳,不一會兒,一個小太監出來,請他進去。
進入營帳,慕容翊行禮道:“末将參見皇上。”
此刻謝若玄正站在書案前,研究屏風上的輿圖,“起來吧,你找朕何事?”
慕容翊悄悄看了謝若玄一眼,拿出一瓶藥,雙手奉上,“先前博爾斌帶兵包圍大營,您與博爾斌正面對上,末将擔憂您受傷,特來問候。這是末将家鄉特制的金瘡藥,十分有效,還望皇上笑納。”
謝若玄回頭看了裴夢全一眼,裴夢全立即上前将那瓶藥收下。謝若玄說:“卿的好意朕心領了,卿若無事,下去休息吧。”
慕容翊應了聲,“是。”
待人退下後,謝若玄把玩了一下那個小瓷瓶,忽然問道:“居然有臣子向朕獻藥……謝子羲在位時,有臣子像這般關心過他嗎?”
裴夢全一愣,意識到此刻營帳內只有他和謝若玄兩人,他才反應過來謝若玄是在問他,連忙道:“回皇上,以前……上一世,也有臣子關心過那位。”
謝若玄挑起一邊的眉,“何時的事?”
裴夢全想了想,回答道:“您與那位都是天子,九五之尊,有臣子關心,實屬正常。”
潛意思就是,因為謝子羲也是皇帝,所以平時也有很多人“關心”他。
不過多半是阿谀奉承的那種關心。
“皇上放心,奴婢這就将藥拿下去讓禦醫檢查檢查。”
謝若玄說:“不用了,收着吧。”
裴夢全一時捉摸不透謝若玄的意思,便只好照做。
謝若玄目光落在江山皇輿圖上,手指劃過北地十六州。
因為設局幹掉了月羌和大宛的主将博爾斌,重創了他們的主力軍隊,并且動用水脈機關之力,淹沒了糧倉。一時間,月羌和大宛損失慘重,士氣大跌。他們退出了玉章山,駐軍後撤二百裏。
現在局勢發生逆轉,優勢在大淵,而月羌和大宛落雨下風。現在月羌和大宛只能等待支援和糧草。
不過就算運送支援和糧草,也需要時間。
大淵的糧草支援也斷了,只能速戰速決。目前依靠玉章山剩餘的糧草,頂多再支撐半個月。一旦過了這個時期,沒有得到補給,整支軍隊将陷入斷糧狀态。
謝若玄在輿圖上畫出行軍路線,召集衆人商讨接下來的戰事安排。
最理想的狀況,就是找到敵軍主力,一舉殲滅,奪取糧草。
謝若玄讓慕容翊拿着水龍符,調動水龍軍,去劫對面的糧草支援。同時向月羌和大宛發送檄書,約他們繼續正面對戰。
這次月羌和大宛學聰明了……也有可能是被迫聰明了,在糧草不足的情況下,他們沒有貿然接戰,而是開始和大淵将士打起了游擊。
謝若玄不慣着他們,繼續開啓水脈上的機關,五大糧倉淹沒了四個,月羌和大宛徹底陷入斷糧狀态。
至于為什麽能如此精準打擊四大糧倉,那是因為當初在建糧倉時,謝若玄就安排建在水脈上,方便摧毀。
游經北地十六州的水脈不完全是地上河,還有地下河。地下河不會凍結,方便搞事。
大概是月羌和大宛打游擊的戰術,大淵一路勢如破竹,很快收複了大半失地。
有斥候來報,月羌和大宛的王室察覺到此戰不利,準備北渡巴正鐵河,以逸待勞。
謝若玄沒有放過他們,搶奪最後一個糧倉,補充了糧草後,親自領兵去尋大宛的王庭,勢必要将對方改朝換代。
猩紅的鮮血灑滿遍野,旌旗飄揚,朔風如刀。巴正鐵河北岸,低沉號角響徹天際,大地微微顫動,兩軍厮殺在一起,短兵相接,殺聲震天。
天邊最後一抹夜色褪去,日光沖破雲層,照在蒼茫大地上。
緊接着,負隅頑抗的大宛軍被大淵将士圍殺,漸漸落于下風,再難有翻盤之力。
兩列鐵騎簇擁一騎殺穿大宛殘部,為首者黑盔白羽,戰袍獵獵,一手持缰,一手執劍,所過之處,鮮血如雨。
謝若玄整個人猶如黑白墨畫,劍上,衣服上,全都淋滿了血跡,仿佛紅色是唯一的點綴。
他雪白的臉上,點點猩紅血跡宛若朵朵紅梅,映襯着栩栩如生的鸾鳥印記,好似地獄厲鬼。
很快,大宛兵敗,大宛王室被生擒,捆着押到謝若玄面前。
烏泱泱一片人,他們齊齊跪在謝若玄面前,身上沾滿了血跡和污泥。其中,耶摩可汗年逾六十,即使被擒,除了形容略狼狽了一點,精神頭倒是挺好。
他惡狠狠地瞪着謝若玄,似乎想将謝若玄看穿,“謝子羲……哦不,還是該叫你謝若玄?”
謝若玄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朕正是謝若玄,耶摩可汗,我們又見面了。”
兩人算是老對手,謝若玄上一世就打敗過他,沒想到重生一世,又碰上了。
耶摩可汗仰天大笑,“蒼天不公!蒼天不公啊!居然讓大淵的謝若玄起死回生,你為何不讓我博爾良重生?!”
謝若玄微笑,“蒼天如何不公?就算博爾良在這裏,你們大宛也依舊要亡。更何況,你我是老對手了,上一世你敗在我手裏,哪怕重來一世,也仍然改變不了這個結果,不是嗎?”
耶摩可汗生生氣得吐血了。
謝若玄又頗為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天要亡你大宛,躺平接受吧。”
耶摩可汗暈了過去。
全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