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纏着
纏着
晚自習下課臨近十點,徐鶴洲接到沈潼後立馬趕往了君臨會所。
徐鶴洲一路上電話不斷,忙得不行,沈潼原準備見了人問賀斌的事,也沒找到機會。
直到跟在徐鶴洲身後進了包廂,沈潼看見一個五官俊朗的男人,只見男人一身休閑西裝,許是來得比較早,煙灰缸裏已經落了不少煙頭。
這就是徐鶴洲的好友?不知為什麽,沈潼總覺得有些面熟,像在哪兒見過似的,他疑惑地偏了偏頭,朝徐鶴洲望去。
……
只見徐鶴洲和趙恒修熟稔地打了聲招呼,開始介紹,他先替沈潼拉開椅子,說了聲坐,緊接着對趙恒修笑道:“沈潼,我家小孩兒。”
又給了沈潼一個安心的眼神,介紹趙恒修:“趙恒修,你們德安的校董之一,分管日常工作,你就叫他恒修哥吧。”
校董?
徐鶴洲朋友是德安校董?
沈潼有一瞬間驚訝,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麽覺得眼熟了,後又心想,難怪他能進德安這種貴族私立學校,原來背後是有這層關系在。
沈潼立馬站起了身,禮貌道:“恒修哥好。”
“坐吧,別這麽見外。”趙恒修對沈潼笑了笑,打趣地看了一眼徐鶴洲,又轉頭面向沈潼,好奇問:“既然你叫我恒修哥,那你平時叫他什麽?也叫哥?”
“啊?”
第一個問題就把沈潼問懵了,他原以為像趙恒修這種學校管理層,必然是老夫子,嚴肅正經那一挂的,結果第一個問題就如此跳脫,完全颠覆了第一印象。
只見沈潼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朝徐鶴洲投去求救的目光……畢竟,他平時可沒有叫徐鶴洲哥的習慣,都是直呼大名,不會讓人覺得不禮貌吧?
“行了啊,趕緊上菜。”徐鶴洲見小孩兒都要抓耳撓腮了,及時叫停好友,“沒讓他叫我哥,就是直接叫名字。”
“那幹嘛叫我哥。”趙恒修有些不滿,故意唉聲嘆氣起來,吐槽徐鶴洲:“我現在可是奔三的人了,對年齡敏感得很,少給我添輩分。”說完又對沈潼爆料,“你應該還不知道吧,別看我是德安校董就往年紀大了想我,徐鶴洲也是德安校董之一,還是我們德安的金主呢。”
……
什麽?
徐鶴洲也是德安校董?
他的資助人是德安校董?
沈潼差點驚掉下巴,簡直驚訝地想再“啊”一聲,只能震驚地望着徐鶴洲求證,然後看見徐鶴洲點了點頭。
“你可少來。”徐鶴洲解答完沈潼的疑惑,邊應付趙恒修,邊叫服務員上了酸奶,給沈潼倒在了杯子裏,旁若無人地輕聲問:“渴嗎?喝點兒。”
“哦,好。”
沈潼收回詫異的目光,端起杯子小小抿了一口,其實內心分神在想……原來如此,是他想岔了,他能進德安并不是因為趙恒修的關系,而是因為徐鶴洲,徐鶴洲就是德安校董,又哪裏需要還去求別人。
趙恒修:“……”
趙恒修看着這一幕,表情有些耐人尋味。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校外見沈潼,也是第一次見到好友和這小孩兒相處的樣子,這不看不知道,原來比他之前想的還要誇張。
這哪是徐鶴洲被人拿捏,這簡直是給人當爹還差不多。
又是拉椅子又是倒牛奶的,趙恒修甚至想,要是他現在不在這兒,徐鶴洲不得給人喂到嘴裏去。
趙恒修在心裏啧啧了兩聲,反問徐鶴洲:“難道你不是我們德安的金主?”說完腦子裏陡然跳出了一個拿捏徐鶴洲的好辦法,立即朝沈潼投去慫恿的目光,哄騙小孩兒似的,“沈潼喜歡課外閱讀嗎?”
別說,這還真提到了沈潼點子上,沈潼愛寫作,更愛閱讀,只見他點了點頭,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仍答道:“喜歡。”
趙恒修繼續哄騙:“那平時去學校圖書館多嗎?”
沈潼繼續懵懵地點頭。
“那你覺得學校圖書館怎麽樣,好不好?”
沈潼完全沒聽出話裏的意思,考慮了幾秒,還以為趙恒修想要肯定答案,于是說:“好。”
見沈潼到底沒着趙恒修的道,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戲的徐鶴洲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不對,你要說不好!”趙恒修惱羞成怒,後也跟着無奈地笑了,教沈潼,“今天金主爸爸就在這兒,你說了不好,那不就能變得更好了,傻孩子。”
啊?原來是這樣。
沈潼有些無措,只能紅着臉道:“那……那好吧,我覺得不好。”
沈潼說完感覺自己做了件背叛事似的,有些心虛地瞟了眼徐鶴洲。
趙恒修見自己扳回一局,也朝徐鶴洲擡了擡下巴:“聽見沒,你家小孩兒說不好呢,就當給你家小孩兒提供更好的閱讀環境,徐總不也得給我們德安再投點兒?”
徐鶴洲拿自己這不着調的好友沒辦法,扶額無奈地笑了:“你可真是,走哪兒搜刮到哪兒。”
“嘿,那當然。”趙恒修認下了,“建設學校嘛,永遠不嫌錢多。”
……
七七八八又聊了半個小時,中途,沈潼去了趟洗手間。
見小孩兒離席,趙恒修遞了根煙給徐鶴洲,“我記得你家小孩兒之前不是這發型吧?”他在學校見過沈潼幾次,只是那時候沈潼還不認識他。
“給他剪了。”徐鶴洲擺了擺手,“之前太長了,陰陰柔柔的,招事兒。”
“不是,就你家小孩兒長這樣,你給他剪短也沒用啊,不招男孩兒也得改招女孩兒。”趙恒修見徐鶴洲擺手拒絕了煙,驚訝問:“怎麽,戒了?”
“沒。”徐鶴洲示意門外,“等會兒就回了,孩子在這兒,影響不好。”他頓了頓,似考慮了會兒,緊接着又道:“不過的确想戒了。”
“你怕他有樣學樣啊?”趙恒修感到奇怪:“怕他學別在他面前抽不就好了,至于嗎?”
徐鶴洲搖了搖頭,說得很果斷:“還是得戒。”
“不是我說徐鶴洲。”見好友如此篤定,趙恒修一整個震驚得不行,嘴裏的話甚至沒來得及剎住車:“之前青書讓你戒煙,你可都沒戒,敢情你這當爹比當男朋友還負責啊。”
他剛說完,見徐鶴洲變了臉色,又立馬求饒:“诶诶诶——錯了錯了,不說了。”
兩人一個遞眼刀子,一個打着哈哈跳過話題,剛安靜下來,沈潼回來了。
徐鶴洲看了眼時間,見不早了,沈潼明天還要讀書,帶着他和趙恒修道了別。
……
時間轉瞬即逝。
金秋十月,德安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校運會。沈潼對運動這事比較佛,等他去報名時,只剩下了男子長跑三千米。
“你确定?”
辦公室裏,知道沈潼要報這個,老李皺起了眉頭,結果得到沈潼第二次的肯定答案。
“确定。”
沈潼再次點頭,心裏卻疑惑,為什麽老李得知他要報三千米一副不太贊同的樣子呢,下一秒,又聽見老李說:“你身體吃得消嗎?要不回去問問家長?”
沈潼越發覺得奇怪了,甚至還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難道他看起來身體很虛弱嗎?不至于吧。
“沒問題的老師。”沈潼沒想通,但還是順着老李的話答:“我回去了和家人說一聲,他會同意的。”畢竟他能蹦能跳的,實在想不到徐鶴洲有什麽理由不同意,更何況,徐鶴洲看起來也沒時間管到這種小事上去。
見沈潼執意要報名,老李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揮揮手讓人下去了。
沈潼剛離開辦公室,立馬懷着興奮給徐鶴洲發了邀請信息。
沈潼打字飛快:【徐鶴洲,你下周一有空嗎?】
徐鶴洲應是在忙,十幾分鐘後才回,期間沈潼已經從老李辦公室回了教室,徐鶴洲一直沒回信息,沈潼便一直坐在座位上,有些躁動地等着。
直到手機彈出消息。
徐鶴洲:【怎麽了?】
沈潼删删改改好一會兒:【下周學校開運動會,對外界開放,你要來嗎?】
徐鶴洲這次回得很快:【你參加了嗎?】
沈潼想證明自己,喜滋滋道:【嗯,報了三千米。】
沈潼又想到老李說的,覺得有點好笑,一股腦告訴了徐鶴洲:【老師還讓我問你來着,看家長同不同意,說怕我身體吃不消。】
沈潼發了一個笑哭的表情:【我看起來非常虛弱嗎,好像也沒有吧。】
徐鶴洲那邊像是沉默了會兒:【老師還有說其他的嗎?】
沈潼老老實實答:【沒有了,所以你來嗎?】
沈潼發完期待地等着,直到半響後,總算等來了徐鶴洲的消息——
徐鶴洲:【來。】
徐鶴洲:【加油,不用勉強争名次,跑完就有獎勵。】
看見自己想要的答案,沈潼滿意了,不自覺笑起來:【沒名次哪來的獎勵,學校只有前三名有獎呢。】
徐鶴洲秒回:【我給】
……
“我給”!徐鶴洲竟然說“我給”!
所以徐鶴洲不僅要來,還要給他獎勵!
沈潼一瞬間鬥志滿滿,恨不得現在就上賽場,之前眼見着只有一周的準備時間,他都不想練了來着,這下是必練不可了。
沈潼心下激動得不行,但還是抑制住了,給徐鶴洲發了一個【乖巧坐下,等你】表情包,得到徐鶴洲的回複:【乖。】
周一。
秋老虎餘威尚在,萬裏無雲的大晴天,氣溫直接飙升到了三十五度。
男子三千米長跑被安排在了下午,沈潼穿着比賽服,外面披了件外套,嘗試着往太陽下站了站,結果才待不到十幾秒,後背立馬大汗淋漓。
高溫下跑三千米,可真是一場硬仗要打。
想到此,沈潼不由緊張了起來,又見徐鶴洲還沒來,只能頻頻去看手機,可即使這樣也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徐鶴洲怎麽還不來……
沈潼熱得有些焦躁,給徐鶴洲去了一條信息:【今天好熱。】發完沈潼看了兩遍,自己都想吐槽自己沒話找話說。
而另一邊,已經在趕往途中的徐鶴洲收到信息,笑了起來,小孩兒這是見他還沒到,想催又不敢催,他立即沉聲吩咐陳盛,“再開快點兒。”
話音剛落,車旋即提了速。
……
“加油!加油!”
吶喊聲充斥着耳膜,最後四百米,沈潼感到雙腿越來越沉,喉嚨更是幹得不行,直到看見不遠處,徐鶴洲鶴立雞群般站在一衆學生中,目光遙遙地望向自己,這才有了勁兒,一鼓作氣沖過了終點線。
總算結束了。
沈潼大口喘息着,硬撐着走出了運動場,一旁有不認識的女同學害羞地上前送水,被沈潼拒絕了。
沈潼眨了眨幹澀的雙眼,現在視野裏只剩下了徐鶴洲,也只能看見徐鶴洲。
不知是不是見他狀态不太好,沈潼看見男人面色有些緊張地小跑了過來。
“怎麽樣?”徐鶴洲來到近前。
“好熱,累死了。”真不想提,沈潼練習了一周,原本今天想讓徐鶴洲看見自己游刃有餘的樣子,沒想到會這麽熱,直接打破了他的計劃,現在也顧不得逞強了。
“不行,我走不動了。”沈潼說。
徐鶴洲見沈潼想蹲下,将人扶了起來:“不可以,再累也不能就這樣蹲地上。”他說完看了看四周,勸說道:“去辦公樓那邊,再撐一會兒,走幾步。”
沈潼被攙扶着,半靠在徐鶴洲身上,感覺自己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快,只差從喉嚨裏蹦出來,也不知是劇烈運動後還沒緩過來,還是為此刻和徐鶴洲的姿勢,或者兩者都有。
兩人往辦公樓走去,側面有一小段路要下樓梯,見走到這兒已經完全遠離了嘈雜的人群,沈潼再也撐不住,一屁股坐了下來。
坐在樓梯的第一階。
因為還是在室外,沈潼坐下後用手擋了擋眼睛,遮住了刺眼的陽光。
……
其實徐鶴洲今早出門時還特意看了天氣預報,知道氣溫很高,想提醒沈潼注意防曬,實在跑不動就別跑了,獎勵他照給。
結果沒想到助理拿了文件上來,這一打岔,看完文件他轉頭就忘了沈潼這回事。
看着此刻沈潼紅得不正常的臉,以及急促的喘息,徐鶴洲有些暗惱和自責,想到趙恒修還打趣他是給人做爹的,要他說,他可真是完全不夠格,照顧沈潼總有許多事沒做到位。
見沈潼已經坐在了臺階上,一副累得不想挪窩的樣子,徐鶴洲嘆了口氣,妥協了,也不着急将人往辦公樓攙了,他脫下外套擋在了沈潼頭頂,替他遮住了陽光。
兩人一站一坐,高度剛剛好。
……
沈潼原本坐在臺階上只為了緩口氣,沒想到驀然發現腳下暗了暗,擡頭望去,竟是徐鶴洲用外套給他撐了一片小小的陰涼出來。
在沈潼視線裏,男人下颌線清晰,由于穿着短袖,舉起的雙臂肌肉鼓脹,充滿了力量,明明是個看起來極為冷硬的男人,可做起這些照顧人的動作來卻一點也不違和。
真好。
沈潼感嘆着,腦子裏下意識跳出一個念頭,如果可以,他想永遠纏着徐鶴洲,纏着這個男人,這樣就可以永遠享受他對自己的好了。
沈潼又想,要是世上有“長不大”藥水就更好了,沈潼想買一瓶,這樣徐鶴洲就永遠都是他的資助人,這樣纏着的理由也有了。
他不要一時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永遠。
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沈潼的心倏地漏了一拍,本就燥熱的身體被躁動的心髒輸送更多血液,整個人都不對勁起來,面紅耳熱。
他不禁想,這種想法是正常的嗎,那些和他一樣被資助的孩子也會像他這樣依賴資助人嗎,還是只有他一個人會有這些奇怪的想法呢?
見沈潼望着自己,徐鶴洲垂了垂眼:“你不是熱?”像是給自己擋陽光的行為做一個解釋。
沈潼慌忙移開視線:“熱……熱啊,熱得頭都暈了。”
沈潼簡直不敢和徐鶴洲對視,這樣體貼的徐鶴洲會讓他再度陷入回憶。
短短的目光相碰會讓他想到許多東西,想到每天晚上的熱牛奶,想到從某一天開始徐鶴洲開始叫他潼潼,他總愛說“乖潼潼”,以及……以及想起那個令人尴尬又興奮的夢。
沒錯,沈潼用尴尬一詞來形容那個夢,糾結了很多天,沈潼還是認為他的性.幻想對象不該是徐鶴洲,一定是哪裏出錯了,沈潼想。
徐鶴洲是他的資助人,是他想依賴一輩子的資助人,不該是性.幻想對象,這是兩個南轅北轍的答案。
至于那些隐藏在夢遺下的興奮,沈潼想不通,更分辨不清這種興奮和每一次他享受到徐鶴洲體貼時的興奮是不是同一種。
這種情感太超過了,無法從以往的任何經歷中找出模板,沈潼決定不為難自己,給他打上否定的标簽。他想,只要能永遠賴着徐鶴洲就好了,只要徐鶴洲的目光能永遠放在他身上,關注他、重視他、照顧他,就很好了。
即使有時候是強勢的控制,沈潼也不在乎,因為這只是在外人看來,在他眼裏并不是這樣,沈潼只會在內心竊喜,其實他撿到的是蒙了灰塵的寶藏——
在沈潼看來,徐鶴洲的強勢和控制根本不算什麽,沈潼甚至喜歡那種感覺,那是在所有親人都離世後,他在這世間游蕩許久,感到自己第一次被人抓住,他幾欲淚流滿面。
誰能知道,沈潼原以為自己就是個沒線牽着的風筝,下一秒就要升至頂空,摔下來就是粉身碎骨,可就在這時,徐鶴洲出現了,徐鶴洲成了那根線,徐鶴洲牢牢牽住了他。
徐鶴洲牽着他往東他就往東,徐鶴洲放長線讓他飛得更高他就飛得更高,徐鶴洲手上那根線讓他知道,他不再是孤伶伶一個人。
他還活在這世上,沈潼想,徐鶴洲的存在讓他知道他還活着。
徐鶴洲強勢地入侵他的生活,同時也讓他如同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