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謊言
謊言
辦公室內此刻寂靜無比,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勉強支撐着寧靜。
初十一被束縛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視線被迫看着面前這張臉。
“邊叔叔,”初十一無奈一笑,“我手好疼。”
“你不掙紮就不會疼。”邊懷淨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
“好好反省。”他直起腰,松開掐着對方的手,欲要住門口走去。
初十一用腳勾住他的腿,咬了咬牙,臉上既委屈又乖巧地看着邊懷淨,放輕聲音:“我說了您會放我走嗎?”
邊懷淨腳步頓住,回頭看他。
初十一垂着眸,神色委屈,左眼眼角和眼尾下方分別有兩顆大小不一的痣,更顯他的楚楚可憐。
可惜,正在氣頭上的邊懷淨不會憐惜他這副神态。
只會欣賞。
“你可能弄錯了一點,現在我們不是在做交易,你是我抓來的,被審問的人。”邊懷淨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
初十一的椅子背對着辦公室的門,他看不見邊懷淨的動向,但聽聲辯位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閉上眼,鄰聽邊懷淨的一舉一動。
他聽見門被打開,又合上。
“看好他。”初十一聽見邊懷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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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人回應了邊懷淨,接着就聽見他的腳步聲向右拐去。
這個方向,多半是要去電梯。
十分鐘後,估摸着邊懷淨已經走遠,初十一睜開眼。
他傾斜身體,讓雙腳站穩在地,像把椅子背起來般,輕輕地挪動腳步。
知道門口有兩個人守着,初十一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
不過手铐把他铐得太死,站起來的動作壓到腕處,還是刺得他生疼。
他咬了咬牙,忍沒發出聲音。
如果邊懷淨沒把他打火機丢出來就好了,他叼着衣服都能輕松碰到口袋。
但丢出去再撿起來,對于現在的初十一來說是個非常艱難的動作。
他走到牆壁旁,因椅子壓着而無法蹲下,只好把椅子放回地上,自己又坐回椅子裏。
他用腳踩住Zippo,讓它貼着牆。
初十一勾起它,把它踩在牆上,緩緩向上移。
向上移動了十厘米左右,初十一松開它,另一只腳火速去底下接。
Zippo精準掉落在初十一的鞋上,鞋帶正好撈住即将向下滑落的Zippo。
初十一猛地松了口氣,腳腕發力向後一勾,Zippo被抛到半空中。
初十一擡頭,微微張嘴,打火機擦過他鼻尖時,他迅速用牙叼住了它。
低下頭,微微傾身,初十一把火機遞到自己的被死死釘在椅子手上的右手中。
他打開火機帽,滾動上面的齒輪,打火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竄出一道旺盛的紫藍色火焰。
初十一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打火機的下端,把火焰對準側邊連帶着椅子手和初十一的手一同铐在一起的鐵環部分。
五分鐘左右,初十一感覺時間差不多了,關掉打火機,向上擡起手。
只是輕輕一擡,并沒有用多大力,铐着椅子手下端的鐵環部分就變得松軟,初十一的右手重獲自由。
釋放出一只手後,一切就都好說了。
用打火機又把左手釋放,初十一活動了一下手腕,收獲了仿若劫後餘生的快感。
他把自己的刀撿回來,收好刀鞘,朝門口走去。
他輕輕地敲敲門,對門後站着的人說:“不好意思,我沒吃午飯,可以送點吃的給我嗎?”
“稍等,我們需要經過Alex同意。”
聽見門後的人回答後,初十一勾了勾唇。
他掏出手機,遠離門邊,撥了一通電話。
“Eleven,我正好在等你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輕輕笑了聲。
“很久沒聽見你聲音了,Vince,”初十一也笑起來,他聽見門後的人正在和邊懷淨通話,無暇顧及自己,繼續說,“準備好人來接我了嗎?”
“當然,dear,”Vince笑着說,“你還願意回來,就是我們最大的勝算。”
他話音剛落,初十一就挂斷了電話,把手機放回自己的口袋裏。
門後很快傳來那人的聲音。
“Eleven,請耐心等待十分鐘,已經叫人送餐了。”
“好的,謝謝。”初十一靠到門邊的牆壁上,無聊地抛了抛手裏的刀。
并沒有到十分鐘,初十一就聽見門後的說話聲。
“送餐的”來了。
門被推開,入目而來的是一頭小金毛,發尾紮着一戳令人熟悉的小揪揪。
是雀斑。
初十一勾唇,和雀斑對視一秒。
雀斑像沒看見他一般,若無其人地移開視線,手裏提着飯,疑惑地看着辦公室內:“Eleven好像不在裏面。”
門外守着的兩人愣了半秒,接着立刻沖進門。
只不過沖得太快了點,并沒有注意到門邊還靠着個人。
初十一擡手揉了把雀斑的頭發,低聲說:“好男孩。”
說完他就光速溜出辦公室。
而後他聽見身後傳出雀斑着急的聲音。
“快去告訴Alex!Eleven不見了!”
初十一戴上風衣帽子,跑進消防通道中。
下五十幾層的樓梯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但跑着跑着,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大腦正在飛速搜尋回憶着。
「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只有你一條線索?」
「我現在有四條線索,你,Sue,Sue的領導Ted,以及Greg」
Greg。
初十一呼吸一滞,低聲罵了句,猛地回頭爬回樓上。
幸好他只下了三樓。
回到五十二樓,一片風平浪靜,根本沒有人在着急地找初十一。
他瞬間明白,這是在詐他。
但哪怕知道是詐,他也不可能把雀斑丢在原地,丢在Alex手裏。
Greg今年要畢業了啊。
初十一咬牙,憑着直覺,推開5211的房間門。
果不其然,Greg在裏面。
和Greg一樣在裏面的,還有邊懷淨,以及幾個初十一不認識的人。
這是一間茶水間,邊懷淨靠在沙發裏,悠哉悠哉地抿着茶。
周圍的人都站着,唯獨他坐着,像極了□□老大。
雀斑被人雙手背後地擒拿在一旁,一臉着急地看着初十一,卻不敢說話。
邊懷淨放下茶杯,沒有看初十一,盯着茶幾,勾唇道:“Eleven,請坐。”
用的英文。
初十一:“……”我先死一下。
求,這個局面怎麽破?
解:設……
假沒不成立,該方程無解。
這個局面印證了很早之前,邊懷淨曾說過的一句話:“我的命令,你要做的,只能是執行。”
初十一深吸了口氣,緩步走到沙發沿,坐下。
現在的氣氛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卷毛靠在一樓的消防通道門口,無聊地刷着手機。
突然彈窗出一條消息,告訴他可以回去了。
他關掉手機,伸了個懶腰,小聲嘀咕:“今天也是可憐小E。”
無論Eleven從哪個方向逃跑,有沒有選擇回去救小Greg,最終都會被抓回去呢。
卷毛無奈地想着,走進電梯中。
初十一坐在雙人沙發一端,大氣不敢喘。
因為邊懷淨坐在另一端。
邊懷淨手肘壓着另一頭的沙發手,撐着頭看他。
“想好了嗎?”邊懷淨轉着手裏的刀,淡聲,“告訴我一切,或者……”
他把刀朝着雀斑扔過去,刀尖擦過雀斑的耳朵,直直地刺在雀斑身後的牆上,兩秒後又掉落在地,成為整個茶水間出現的第二道聲音。
他淡淡道:“或者我殺了他,然後放你走,一命換一命,想好了嗎?”
他說英語的時候壓迫感極強,而所有人都能聽得懂他說了什麽。
初十一依舊靜默着,餘光裏雀斑一直在瘋狂搖頭,想告訴他別說。
初十一一直都知道邊懷淨很擅長審問別人,但他從沒真正見識過。
今天算是親身經歷了一回。
而感情就是人們的最大軟助。
“我告訴你一切……”初十一沉沉吐出口氣,看見雀斑瞪大了雙眼,他沒管,繼續說,“在此之前,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邊懷淨挑眉,笑:“請自便,Eleven。”
初十一看向雀斑。
“Greg,你到底是Vince的人還是Alex的人?”初十一眯了眯眼。
雀斑看了眼邊懷淨,得到點頭後說:“我是Alex的人,一直被Alex安排當Vince的卧底,得到Vince的信任後,Vince又讓我來當Alex的卧底。”
初十一:“……”他媽的,真是太他媽的了。
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那你剛剛瘋狂搖頭是為了什麽?”他又問。
“我怕你不喜……”
“第二個問題了,”邊懷淨打斷雀斑的話,沉聲說,“再多說一句我可就沒心情好聲好氣地盤問你們了。”
初十一看着雀斑被帶出去,其餘人也都紛紛退出,整個茶水間只剩下初十一和邊懷淨,氣氛很凝重,仿佛空氣流速都在變得僵硬。
初十一閉了閉眼,輕輕呼出口氣。
“邊叔叔。”他試探性地喊了聲。
邊懷淨嗯了聲。
“能說國語嗎?您說英語壓迫感太強了,我大氣都不敢喘。”初十一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是麽?”邊懷淨笑了笑,說,“最後縱許你一次。”
初十一猛地松一口氣,說:“謝謝,叔叔,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您早就安插了人手在Vince那邊,又為什麽會對三年前的車禍一無所知?”
邊懷淨又拿起茶杯,抿了口,說:“Vince對你的消息封得很死,連Greg都是昨天才知道你居然是Vince的人。”
初十一無奈地笑了聲,說:“那确實是……封得很死……嚴格來說,我并不是Vince的人,我不屬于任何人,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和Vince有過一段時間的合作,Vince就在那時默認我是他的人了,但我不承認,我們并不是上下級關系。”
邊懷淨聽得有些煩躁。
什麽是你他的人,他說誰是誰的人,邊懷淨對Vince的說辭很是不爽。
初十一不是Vince的人,初十一目前不屬于任何人。
當然只是目前。
邊懷淨勾了勾唇,勢在必得。
是的,只是目前。
他會讓初十一屬于自己的。
不擇手段。
“三年前,我拒絕合作續約,Vince問我為什麽不願意加入他們,為什麽不願意和他們走,”初十一說,“我說了句話刺激到他,他就在幾天後制造了車禍。”
“初十一,”邊懷淨抿一口茶,淡聲說,“我看着很好騙嗎?”
“我沒……”
“我很讨厭別人騙我,你是第二次了,”邊懷淨又打斷他,“Greg說,你是Vince手下的高級權限人員,是來我這卧底的,消息屬實。”
“行吧……真是不想回憶往事,”初十一無奈地笑道,“我就是來您這卧底的,從十四歲我爸把我帶到您身邊那天開始。”
“你爸?他安排你來的?”邊懷淨問。
“不是,是我求我爸讓我來的,”初十一笑得很悲涼,“是我瞞着所有人,加入了Vince,被他派來當卧底。”
“然後,我想逃出去,我不喜歡被人管着,所以我選擇了您,五年前向他們提出了離開。”
“我逃出來了,而且快成功了,我的切入點是您,我希望您配合我就好,知道一半就夠用了,我只想讓Vince倒臺,他為了讓我回去為了管着我已經殺了我身邊很多人,我不想讓他死,我想讓他在底層社會摸爬滾打,最終餓死在無人的小巷,無人在意他。”
“他咬死我不會讓您介入我們的私事就是因為我有卧底這一層身份,他覺得我不敢跟您說,”初十一說到這,頓了頓,“我最開始的确不敢,這幾天試探您的态度後才說的。”
邊懷淨嗯了聲,閉了閉眼,問:“你加入他的初衷是什麽?”
“很簡單,”初十一微微一笑,“我想殺了他,因為他殺了一只陪了我六年的狗,就這麽簡單。”
邊懷淨一下笑出了聲。
“我說完了,邊叔叔。”初十一乖巧地眨眨眼。
“你這麽記仇,我間接害死了Luke,你也不恨我嗎?”邊懷淨問。
“不啊,就像您說的那樣,他本身就沒打算活着。”初十一再次眨眨眼,“叔叔可以放我走了嗎?”
“你要去找Ted麽?”邊懷淨聲音沉下。
“不找他,我找Vince。”初十一說。
“Vince派來的車已經被我的人擒下了,你就待在我身邊,哪也不許去。”邊懷淨終于放下手中的茶杯,手心因一直緊握而出了一層薄汗。
“叔叔,計劃需要我。”初十一委屈巴巴地說。
“是需要你,需要你扮演一個被Alex抓住的人,”邊懷淨笑道,“很多人試過從我手裏逃出去,但都沒成功過,你也不例外,你沒逃出去反而是在Vince的意料之中,你出去了,不覺得才會引起他懷疑嗎?要知道,我不會把人質放走。”
“起疑也無所謂,您以為我沒考慮到這點嗎?但我要知道他們在計劃什麽,他們手裏劫了您一批貨,Sue說對他們有用,我得回去。”初十一有些着急地把話說完。
回去?邊懷淨眯了眯眼。
“……你不知道那批貨裏是什麽嗎?”邊懷淨稍微有些吃驚。
“什麽?”初十一愣了愣。
“有Greg在,我們早就調了那批貨,提前做好了防備,”邊懷淨嘆了口氣,“那些貨裏不過是等質量的棉花。”
初十一:“……”我他媽。
哈哈哈,惹到邊懷淨,你算是踢到五貨車的棉花啦。
初十一默默豎起大拇指,說:“叔叔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