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房白林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崔玉卻在反省,她和他是雇傭關系,充其量算普通朋友,沒必要說在意不在意之類的廢話。她不想顯得沒死心,淺淺呼出一口氣。
天空開始飄小雪,落在頭發和眼睫毛上,濕漉漉地難受。
她身體縮起來,“一定要站這裏當傻子嗎?我很冷,會感冒的。”
他點點頭,拽了她胳膊。她想掙紮,他低呵道,“我現在很生氣,你別招我。”
崔玉想了想,撕破臉容易,但不能耽誤今天的正事,只好暫時屈服。
她表現得順服,他很滿意,捏着她手腕拉去房車邊,開後車門将人塞了進去。
動作太粗魯,崔玉不得不小心地撐在椅背上,保持身體平衡坐進去。
鐘勇在駕駛座回頭打招呼,“老崔,好久不見,你胖了。”
崔玉摸了摸臉,“有那麽明顯?咱們久別重逢,不說熱淚盈眶,你起碼表現得高興點呀。一開口放冷箭,怎麽回事呢?”
鐘勇笑,“你呀,可把咱們折騰壞了。幸好今天找到你,不然肯定沒法過好年。”
房白林上來,緊貼着她坐,“勇哥,少屁話,趕緊開車。”
“是哪個王八蛋透露我行蹤嗎?”她問。
鐘勇啓動車,沒回答,只從後視鏡看自家少爺。他一絲笑意也沒有,憋了好大氣的樣子,再加上四個月輾轉折磨,精氣神全沒了;反觀崔玉,皮膚白了,身上有點小肉了,神情舒坦自在,明顯放開了。
崔玉沒得到回答,“這是去哪兒呢?”
鐘勇升起前後座之間的隔板,順手開了舒緩的音樂避免自己聽見不該聽的,也将私密空間留給他們。
她有點無語了,拍拍隔板,“勇哥,你這樣就過份了吧?”
房白林雙手抱胸,“過份?我是他老板,他幫我幹事,過份在哪裏了?”
也是。
崔玉便不再開口了。
她不說話,他更生氣了,“你就沒點什麽想對我說的。”
她抿了抿唇,“咱們要去哪兒呢?我可以陪你一兩個小時,但之後能不能讓我離開?我今天真有事,很重要。”
得趕緊給朱迪發短信,時間往後延,這樣大冷天不能讓他在民政局門口等太久。
房白林手搭在皮椅上,用力扣着縫線,指尖發白。他深吸一口氣,“你就說這個?”
她想了想,“對,就這些了。”
很明顯,他太陽穴的筋跳了幾下,這是憤怒到極點的表情。崔玉有些不明白,往日幫他擦屁股處理各種麻煩事情要求加薪的時候,他總說她死要錢守財奴,總有一天要辭了她。現在她主動拍屁股走人了,他氣什麽?
他湊近她的臉,一陣冷冽的糖果香氣,“你不覺得該好好解釋一下十月十四晚上的事情嗎?”
崔玉盡量冷靜地看着他,他也并不躲閃。
那是個意外。
車緩緩行駛,十分平穩。
密閉的小空間,男人身上的味道和從駕駛室傳來音樂的音樂聲。
她眨了眨眼睛,“那是個意外。”
“意外?”房白林提高聲音,“老子喝得半醉,你清醒明白,能意外?”
“對啊,所以是你酒後亂性對我用強,我沒辦法反抗。”她回答。
“那你跑什麽?不是該用煙灰缸砸我嗎?不是該打電話報警嗎?不是該——”
崔玉笑得有點難看,“你和白阿姨是我老板,我媽也在你家服務。我能告你?”
“你說老子仗勢欺人?”
她沒回答,默認了。
“老子是那種人嗎?”
其實是的,只不過他自以為不是。
“老子喝半醉,不在酒店睡覺去你家幹什麽?要不是你拖我過去,我能去?老子什麽時候缺過——”女人。
車輪胎壓過一顆小石子,颠了一下。
大房理智回籠,硬生生吞了最後倆字。可崔玉側顏冰冷,明顯明白他的意思。兩人認識十來年,她跟在他身邊五年多,對他了如指掌。他算不上浪蕩,但男女關系也沒多嚴謹;崔玉則不一樣,為人內斂保守,想必是頭一遭遇上這樣的荒唐事。不管起因如何,怎麽算都是她吃虧。
“好,算我對不起你。”他承認了。
“不。”崔玉不動如山,“我剛開玩笑的,其實你沒用強,我也喝了點。”
大房無語地看着她,“那你跑什麽?老子睡醒不見人,吓尿了行不?”
“我大意了,以為咱們熟得跟自家兄弟一樣,沒有孤男寡女單獨相處的隐患。結果高估了人的神性,低估了人的獸性。錯誤是共同犯下來的,幸好它不會影響咱們倆的生活。這事當沒發生過——”她在檢讨,“不是跑,正巧趕上工作交接。”
“誰TM和你自家兄弟?正常工作交接?你當老子傻?”
崔玉轉頭看他,“那你想怎麽辦?”
大房被她清冷的眼睛看得有點窩囊,憋了好幾次終于憋出口,“你回來,我可以補償你。”
補償?崔玉坐正,目視前方黑漆漆的擋板。男女關系,最講究你情我願,最忌諱的就是某方存在補償心理。感情發于本能,靠理智強迫終究有時限,算不上補償;只有物質,得到就是得到了,算是非常完美的補償方式。
“錢嗎?”她笑了一下,“少爺,我們之間本來是金錢關系,但你闊氣,我以前坑你那些小賬你也沒計較過,所以我也沒想過和你算細賬。那是意外,沒誰吃虧,賠不賠的就免了吧?”
她為房家服務,拿了白女士一份管家的高薪,又在房白林的公司兼職,另外有三倍于市場價的正經工資。從錢的層面而言,她不算大富,但其實不缺。當然,房白林不是小氣之人,她相信只要開口必定能得到,可太沒意思了。
考慮到他打定主意的事情很難改變主意的性格,要說服他需要很長的時間。她摸出手機,準備給朱迪發短信将時間推後。
大房伸手奪了手機,明顯男性名字的朱迪二字很紮眼,短信內容“你找個暖和的地方稍等,我可能得耽誤——”親密得過份。
這女人沒良心,不聲不響走了四個月,誰也沒聯系。所有人都在擔心她,她卻和野男人打得火熱。
他眼睛眯了眯,直接關機。
“手機還我。”崔玉道,“你耽誤我正事了。”
她越是冷靜,他越是冷靜不了。
“真是一個小意外,不重要。我不多想,你也別追究——”崔玉心平氣和地勸說,“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互相都了解。我懂你雖然看着浪蕩些,但其實為人正派——”
這TM說的什麽胡話?污蔑誰是正派人?
房白林再憋不住,用力将她手機摔在鋪了地毯的地上,一只手将她按在靠背上。崔玉吓了一跳,還想說什麽,可嘴巴卻被兩片軟肉給賭上了。
溫涼柔軟的觸感,水果糖甜滋滋的味道,煙草淡淡的香氣,帶着不甘心的啃噬和完全的控制。
她将牙關閉得死緊,可他不知什麽時候捏着她下巴了,關節上稍稍用力她便吃不住痛張開。舌尖侵進去,她四處躲避卻無處可躲,想要推拒最終卻成了糾纏。親密得太過,令她全身顫抖,小肚子繃得生痛。她無法,只好用力咬下去,不料他即刻退出,毫發無傷。
“混賬。”她手背橫擦,唇上的口紅已經被吃得亂七八糟了。她單方面喜歡他是她的事情,他假裝不知道是他的事情。不小心睡了一覺是意外,他跑來要死要活給補償還非禮是怎麽回事?
房白林見她狼狽的樣兒,心情終于好了幾份,“老子說補償,才不是給錢這種俗氣的事情。”
崔玉只當沒聽見,打開包翻找濕紙巾、小鏡子和口紅。
“喂,別裝沒聽見。你明明喜歡我很久了,對不對?我想來想去,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很糟糕的事情。你別跑了,也別躲我,咱們好好在一起。女朋友的位置——”
她打開小鏡子,将殘留的口紅擦幹淨,又細細地重新抹上。
“我說,你到底聽見沒有?”他一把奪了她鏡子,将她頭掰了正對自己,“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嘴角抽了抽,這是在賞狗骨頭嗎?大少爺太委屈了,這種屈尊降貴她承受不起。她重新搶回鏡子,左右照,幸好沒把重新上好的唇色弄花。
“待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住那麽小一個公寓,合适嗎?被人知道了,我面子往哪兒放?你自己以前不就說過不幹不實惠的事情嗎?你覺得現在實惠?小玉兒,咱們十多年交情,明人不說暗話。怎麽才算是好大家心裏都有數,對不對?”他盯着她的手,順着唇線緩緩移動,剛被啃過的唇稍微有點腫。因是大着膽子用強的,剛才只顧着宣誓主權沒好好品嘗滋味,現在有些蠢蠢欲動了,“別抹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等下我還要親。”
崔玉手抖了一下,差點将口紅拉到臉上。她問,“新來的管家不好用了?還是誰給你出什麽馊主意了?”
這說的是什麽鬼話?
房白林被堵得面紅耳赤,“難道我說得不對?你當我女朋友,地位有了,也算是了了心願,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她笑一下,基本能确定是大少爺自己的想法,沒找人支招過。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小心睡了一夜就把女朋友的地位交待出去,多少是丢人的。隐瞞還來不及,怎麽公諸于衆?可若是不假着女朋友的名聲,兩人十多年的關系可能保不住,共同的朋友那裏也不好交待。想來想去,當然是意思意思給個女朋友的身份省事,以後再借機分手就是正當理由。
這是他的傲慢,也是他的自以為是。
“沒什麽滿意不滿意——”她緩緩開口。
他眼睛亮了一下,只以為自己說動了她。
“只是我已經不願意而已。”崔玉用力關上小鏡子和口紅,“少爺,若這是你的要求,我拒絕。”
“別叫我少爺,真TM惡心。”少爺少爺,從見面起,她就在觸他的黴頭。
崔玉閉眼,背轉身靠在椅子背上,冷着聲音道,“随便要帶我去哪兒,別再吵吵就行。煩!”
少爺惡心嗎?
她閉上眼睛,做足了抗拒的姿态。然車搖搖晃晃,車內暖氣烘烘,還有熟悉的果香氣,令她恍恍惚惚想起許多年以前的往事。
十一年前的那個傍晚,他站窗外居高高臨下地看着她,“喂,那個陪讀的,我是你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