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這下就不得不起床了。
被蹭了滿臉頰泡沫的溫南星愠怒般皺起眉頭,連嘴唇都不高興地嘟起。
走進衛生間的時候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我有起床氣’‘不要招惹我’的狠厲氣場。
岑黎沒想在這個時候觸黴頭,奈何下巴上的泡沫再不清洗就要幹涸了。
于是明明一個人可以五分鐘解決的洗漱問題,兩人卻在衛生間裏磨磨蹭蹭了半個小時才出去,出來的時候溫南星睫毛都是濕漉漉的,鎖骨間多了一些可疑的痕跡,但是衣服一遮便看不見了。
而相反,岑黎不光是脖頸最裸露最顯眼的地方有劃痕,手背也有抓傷,像不聽話的小貓撓出來的印記,新鮮的,泛着紅的……
睡眠沒有得到八分滿足,但是其他方面卻是十分餍足。
簡單吃了一頓愉快的早餐,兩人驅車來附近的商場。
周末,人接擦踵,就連停車的位置都成了一種稀缺資源,他們最終還是等上一位車主離開才占到了來之不易的車位。
昨天半夜降了一場雨,氣溫急轉直下,岑黎下車前給溫南星脖子上圈上一條圍巾。
一條毛茸茸的仿兔毛圍巾,前端還帶着一只可愛的紅色麋鹿。
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
“……距離平安夜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溫南星提醒他看日期。
“但是聖誕氛圍無處不在,”岑黎擺弄着雜貨店裏紅白色的針織帽,給他戴上,“這樣就更像了。”
“……”
溫南星看着鏡子,把帽子扯下:“剛才有個小男孩跟我戴一樣的。”
岑黎擡手在他劉海上摸了摸,然後把麋鹿圖案換了個方向,壓在看不見的地方:“好了,走吧。”
溫南星:“……”
這是純正的掩耳盜鈴。
兩人在養生類禮品區域逛了很長一段時間,岑黎按照他們那塊的禮數原本是想湊齊雙數十二樣禮品,但是被溫南星義正言辭地拒了。
挑挑揀揀,最後一樣都沒留下。
“你爸平時喝什麽茶?”
“不喝茶,他喝旺仔牛奶。”
“……買點堅果吧。”
“不愛吃鹹的,他喜歡甜食。而且我哥他不睡乳膠枕,他喜歡玉石做的枕頭。”
已讀,亂回。
岑黎:“……”
他怎麽這麽不相信呢?
“行了,你都快把那家甜品店盯出洞來了,”岑黎無奈,溫南星臉上是真的藏不住事,“不過人很多,看樣子是要排隊。”
連甜品店都能做到限流,不難看出這家商場流量足夠大。
溫南星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樓上的大型樂高城:“你渴嗎?我想買果汁。”
逛了也有一個多小時,他也有些口幹舌燥,岑黎看了看前面長龍隊伍,說:“那你在這排隊,我過去買。”
溫南星不緊不慢,把他推到人群裏:“你排,我去買。這樣我一眼就能看到你在哪。”
岑黎被他這一句暖到了心窩。
他滾了滾喉結,若無其事:“好…行啊。”
溫南星轉身去三樓。
岑黎一擡眼就能望見他在欄杆旁邊盯他邊等果汁的模樣,特別粘人,特別依賴,特別……可愛。
“您好,請問要試試我們的新品……”
思緒回籠,岑黎斂了神色,從推銷小姐姐手裏接過一小塊糕點嘗了嘗。
等岑黎買了東西出來,溫南星也帶着果汁回來了。
他只買了一杯,但是這一杯容量特別大,像影院裏的爆米花桶,溫南星抱着它走路都有些吃力。
果汁吸管遞到岑黎嘴邊,岑黎很給面子地吸了一口,嚼着裏邊的真材實料,這才看見溫南星手裏也提着一個禮品袋。
“你剛去買的?裏面是什麽?”
禮品袋外邊封了口,只能透過縫隙看到一點邊角,似乎是個盒子。
溫南星将紙袋子稍稍往後遮了遮,只說:“酒,我爸喜歡白酒。”
有點怪。
但岑黎沒有多想,他‘哦’了聲,數了數手邊的物件,覺得差不多可以夠到上門的資格,兩人才接着驅車。
坐上副駕駛,溫南星這回已經不是松弛,而是直接擺爛了。
在他第三次準備把禮品盒拆開看的時候,岑黎鉗制住他作亂的手,“別看了,那不是你自己給你爸買的酒嗎嗎?”
“小蛋糕都在後座呢。”
溫南星稍頓,他并不想吃東西,他只是想再看一眼自己買的樂高。
下血本,買了土豪版對角巷。
十分鐘後,他們到達一棟依山傍水的別墅前。
溫父是典型的低調性子,三十年前住哪三十年後依舊住哪,不愛費勁折騰,也不喜上趕着巴結他的那些人,以至于任旁人如何說他古板,固執,甚至有些傳統,他都無所謂。
不過今天,溫南星發現家裏那架一直保持幹淨整潔姿态的鋼琴,被蒙蓋上了一層白布,像一個透明的罩子,雖然不是全包式遮掩,但頂上放着的花瓶和無花果香薰,顯得……
不再死氣沉沉。
也不像溫總的風格。
岑黎戰術性清清嗓子,有禮品的加持,他坦然地走進去,然後發現屋子裏空空蕩蕩。
沒人在家?
“你爸和你哥呢?”
溫南星晃了一圈,兩人對視,他朝岑黎搖搖頭:“可能被外星人抓走了。”
岑黎配合他:“這麽巧,專門挑今天。”
接着就聽見院門被拉開,有人淡淡地喊‘小岑啊’。
小岑受寵若驚,小岑汗毛豎立,畢恭畢敬地回應。
溫介遠穿着一雙雨鞋,戴着草帽,一手握着修枝剪,一手捏着正往下淌水的澆水管,院子裏狼藉一片。
“您這是在……重新翻修?”岑黎有些詫異。
“他只是比較閑。”溫頌同款裝扮,一臉微笑。
岑黎:“……”
溫介遠清咳一聲,揭過這個話題:“來就來,帶這麽多東西做什麽。”
“都是星星挑的。這裏面是白酒,聽說您喜歡,”岑黎說,“一點心意。”
溫介遠眼睛稍稍亮了一瞬,但仍舊嚴肅着一張臉,然後轉身準備去看那些東西:“剛好今天有時間,那就一起喝點吧,白的你可以吧?”
岑黎笑着點頭,溫南星喝不了,他拆包裝。
但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昂貴的包裝盒褪去後,窸窸窣窣一陣響動,衆人轉頭……
白酒變成一塊塊零散的積木。
岑黎:“……買樂高送酒?”
溫頌:“所以酒呢?”
溫介遠:“……”
溫南星抱着那一盒子積木,滿臉寫着無辜:“酒呢?”
“……哈哈。”岑黎幹笑一聲。
這個小壞蛋!
安定地吃完一頓飯,午後的時間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溫介遠留下岑黎,問他會不會下棋,岑黎謙虛地表示只會一點皮毛。
于是兩個都說只會一點皮毛的人,各自沉默地看着對局上的走棋風向。
旁邊還有個邊吃瓜邊擾亂軍心的家夥。
“走這步的話不會被攔截嗎?”
溫南星這麽一問,溫介遠剛準備落棋的手忽而一頓,本能地想換一條路線。
然而下一秒,岑黎就說:“不會,因為沒有必要,對方也許單純是想虛晃一槍。”
就是這樣想的溫父:“……”
頭疼。
但是叱咤商場的溫總有的是招,要想打敗對手,得從軍師入手。
“咳,你何叔最近回冬城了,會在這裏待一段時間,他女兒……你應該見過一次,有時間的話……”
岑黎捏住棋子的手一頓,眉心猛猛跳。
果然,醜媳婦見公婆的第一面,就是打壓!
話音落地,溫南星登時蹙起眉頭:“我不同意,我不會去見她的,你們別再浪費時間給我相親了。”
溫介遠不慌不忙,準備抿一口茶再娓娓道來。
溫南星直接往他茶杯裏倒旺仔牛奶,眼神幽幽。
溫介遠:“……我還沒說完呢。”
“我的意思是你何叔的女兒也喜歡音樂,正打算往這方面發展,你要是願意就過去教教她。”
“怎麽,還以為我現在就要棒打鴛鴦,”溫介遠輕哼一聲,“他女兒剛過完八歲生日。”
溫南星:“。”
岑黎:“……”
好一個假警報,岑黎深吸一口氣,砌起笑容。
棋落,他道:“伯父,您贏了。”
溫介遠眉開眼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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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短暫的旅行以岑黎突如其來的工作而倉促收尾。
接下去一連好幾天,溫南星都在半夢半醒中才意識到身邊躺着的人回來過,但第二天早上他醒的時候,留給他的只有冰箱上的便簽條,以及桌上的早餐。
神龍見首不見尾,竟多了幾分神秘感。
溫南星最近沉迷拼積木。
這對于i人來說,宅家唯一的活動大概就是找不到圖塊,進行分類的大動作,一種新型的腦部加體力運動。
他自己就能玩得不亦樂乎。
日子過去三天和過去一周的區別就是,僅有溫南星自己在家和有第二個人在家的區別。
岑黎覺得自從将這些該死的拼圖帶回家之後,他的家庭地位便肉眼可見地陷入了泥土裏。
甚至不如平日溫南星勤快澆水而茁壯成長的含羞草。
不,那株草還得依靠泥土裏的養分過活,他都不配栽在土裏。
看着溫南星拼積木的第一個小時,岑黎在擇菜,心想他玩會兒應該就累了。
第二個小時,中途除了吃口飯的時間停了一下,溫南星依舊興致勃發。
第三個小時,和管控不住自己的未成年一樣,岑黎讓人和積木分隔兩地,咬牙切齒地掰着他的下巴,問:“積木和我,你更喜歡哪個?”
溫南星的臉都被他捏得變形,像一塊可随意塑造的橡皮泥,搓來搓去,他嘟着嘴聽到這句話後忽而陷入沉思。
猶如在問:你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
“……”
這個問題很難嗎?!
岑黎看着他認真思忖的表情,憋屈得不行,憤憤地張嘴就在他臉上咬了一口,凸起的白面小臉上突然多出兩個齒痕。
溫南星茫然地摸了一下臉頰,然後再看向自己的手,半晌神色複雜道:“有口水。”
“?”
頭頂好像在下雨。
淅淅瀝瀝的。
岑黎臉色更加陰郁:“你還嫌棄我?”
溫南星慢慢吞吞說沒有,但是眼神卻飄飄然又移到客廳地毯上那一攤積木上了。
他不是一個會随意亂放東西的人,所以地上那一片區,溫南星分門別類,四個大塊又各自拆出四個小塊。
整齊,拼起來的時候更容易找。
但眼下,那方區域被整理起來的人親手搗亂,腳尖時而騰空,時而勉強夠到地面,一蹬一踹,壓根不知道踹到的是什麽。
分別幾天的思念之情來勢兇猛,不在嘴上體現就在其他地方體現。
岑黎滿意地看着散亂一地的積木塊,手一伸,臂彎穿過兩條修長的腿,用鼻尖去碰溫南星的鼻子。
他得确認這個家裏沒有其他潛在因素能印象到他的地位。
等溫南星在一聲聲的問詢中說出正确答案後,岑黎埋在他頸窩,吸貓似地猛吸一口。
溫南星被撞得腦袋裏都是漿糊,他看不到被後人眼睛裏亮蹭蹭的眼神,很符合叢林裏那些餓得發直發綠的野狼。
只是幾天沒見到都這樣,要是再久一點,豈不是直接把他從腦袋裏剔除了?
岑黎想着想着,擱置在一旁的手機嗡嗡地同他一起發出共鳴。
他不耐煩地‘啧’了聲,以為是自己的手機在響個不停,結果一解鎖,發現那是溫南星的手機。
他倆手機都給對方開了指紋鎖,不過非必要,并不會随意地翻手機。
即使他們是親密無間的戀人,也明白要尊重個人隐私。
“有人給你發消息,四……火?”岑黎瞟了眼備注欄,“都是語音,找你有急事?”
溫南星這會兒腦子鈍鈍的,“……唔?”
岑黎把他拉起來抱到自己腿上,突如其來的懸空,讓溫南星條件反射地摟上岑黎的脖頸。
他這會兒察覺不到黑暗裏潛在的危機,他只怕自己會掉下去。
岑黎有些惡劣地沒有給他提供足夠的支撐力,低頭去撥弄溫南星被汗浸濕的碎發。
随後他轉了手機屏,音色暗啞地問。
“寶寶。”
“他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