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溫南星到底還是穿着這雙新買的銷冠卡通拖鞋回家了。
因為有岑黎的熱心協助,他這趟出門來回僅花費了一個小時,進家門時不過九點半。
怎麽被人背下樓的,就怎麽被人背上樓。
果然某些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溫南星趴在岑黎脊背,這樣想着,并無察覺這句子有任何不對。
只是他安全到家了,岑黎倒是過家門而不入,這會兒趕着下去給方才早餐店的大姨檢查網線。
溫南星還清晰地記得前天剛來時,岑黎就在幫大爺修機器,昨天似乎又因為探望小眼鏡來了趟醫院,今天還給自己當“拐杖”一個上午。
忙到腳不沾地。
但實際都不是什麽大事。
明明電視劇裏,他們消防員日常又要體能訓練又要消防演習,時不時還需要救個火,腳底猶如踩風火輪,一個人恨不得拆成兩個人使。
房東劉叔沒告訴他岑黎是在哪個消防站,只說過之前他是住站裏的。
那他現在……
難不成是被開除了?!
溫南星被自己的大膽猜測驚到了,但是又很合理,畢竟工作日四處亂晃,他再找不到比失業更有說服力的理由了。
岑黎不知道他就走這麽幾個臺階的時間,溫南星思維已經繞着地球轉三圈了。
Advertisement
秉持着送佛送到西,給人送到家門口,他扔下一句“你等會兒”,轉身開了自家的鎖。
也就一分鐘,溫南星看他拎着一個白色塑料袋出來。
“你之前忘記拿的藥。”
爬樓五層,大氣不喘。
好厲害……
前一秒還在咂舌,後一秒溫南星猛地回神,這才想起來他又把取藥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謝謝。錢我……”
“知道——”道謝的話他一向聽得多,岑黎毫不在意,“等修好手機給,是吧。”
溫南星耳尖微微泛紅,小聲“嗯”了句。
“行。哦對,用藥之前記得看單子。”
交代完,岑黎沒再逗留,徑直下了樓。
目送他下樓後,溫南星先進了屋子,再把采購的東西一點點挪進來。
他習慣一絲不茍地歸納,擺正牆面上有些歪斜的挂鐘,又簡單擦了擦,正要将鍋碗瓢盆放進廚房,伸手卻觸到一個軟乎的東西。
包子?
他怔了一下。
這是早上出門時,早餐店大姨給的包子。
他本身就是吃過早飯出門的,所以也就一直揣在兜裏,下車時似乎給了岑黎,結果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手裏。
溫南星把兩個包子拿出來,發現都還溫熱着。
肉包多汁,梅幹菜鹹鹹又帶點甜味,包子皮薄肉餡多,很好吃。
在國外的很多時候,他都習慣于西餐的面包果醬,牛排沙拉,以及學校內“又貴又沒味道白人飯”“猜猜今天吃了會不會竄稀套餐”等魔幻系列……
來到這裏,竟然接連三天飯菜不重樣,中式胃異常滿足。
鼓着腮幫子,溫南星邊嚼邊四下瞧看。
住進這裏的第三天,屋子還是原本的模樣,幾乎沒有什麽裝飾品,廚房也是空空蕩蕩。
沒有手機消磨時間,他就開始琢磨着之後要再添置點其他什麽。
比如在陽臺上種種花,窗簾軌不是很順滑,需要重新做一下,過道角落裏……
他思緒滞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剛才透過玄關看見的隐秘一角,對方亂糟糟的角落似乎堆了很多健身器材,比如啞鈴?
溫南星不太确定,因為自己平常并不去健身房,最經常做,也最省力的只有跑步。
但現在暫時不能運動。
相較于岑黎的家,眼下這間出租屋沒什麽溫度可言。
溫南星撐着手,緩慢地轉了一下腳踝,刺痛感依舊存在,便不再動。
“啊,藥的單子……”
他嘀咕一聲,想起岑黎走前的叮囑。
找出壓在藥瓶底下的報告單以及處方箋,溫南星幹巴巴地瞪着上面的字。
——【三天內不要熱敷,也不要泡腳,可以冰敷】
——【初期可以用噴霧,腫痛沒有加重可以按揉傷口周圍,但要避開受傷部位】
手寫的?
現在還有醫生手寫處方嗎?不過……醫生的字他第一次看懂呢。
溫南星又看了兩眼,忽地察覺,單子上的字體和貼在冰箱上那張便簽的字體如出一轍,只是這次似乎端正了不少。
啊。
……上面這條波浪線才是醫生寫的。
溫南星恍然大悟,接着往下看。
最下方還有一行小注。
——【注:非必要不出門,有事請敲門/留言】
特別大個的小注。
溫南星翻了翻塑料袋,裏邊果然還有一沓便簽紙,一只黑色水筆。
“……”
好吧。
-
晚些時候溫南星給自己腳踝重新噴了藥,噴霧細細密密,打在腫脹處很清涼。
上完藥,他拿起桌上的一卷嶄新繃帶。
如果說原來醫護人員替他包紮的腳踝是件精美的藝術品,那此時的複刻就像注水的論文,即使是有模有樣地照搬,但旁人還是能一眼識破,這是個外行。
溫南星笨拙地将繃帶重新纏繞回去,最後随性地打了個結,算完成。
牆壁上的挂鐘提示着現在已是晚飯時間。
不知道是他沒注意還是其他原因,今天太陽墜入海平面的時間異常快,上一秒還能窺見七分,下一秒便直線降落。
溫南星沒多在意,思考着今天吃什麽。
精神松懈下來後,他睡眠質量提升的同時夢魇的次數也比之前少,但仍舊淺眠。下午補過覺,溫南星并沒有感到饑餓,也因行動不便,他打算煮個面稍微墊墊。
“噠噠。”
燃氣竈響了兩聲,藍焰火苗絲滑冒出頭。
細面在沸水的氣泡中翻滾,溫南星蓋上鍋蓋,忽地想起前天房東劉叔給他送了自家的菜。
趁着新鮮,他摘了兩把菜葉子丢進去。
沒有技術含量,只要煮熟就行。
等面煮開的時間,溫南星将換下來的髒衣服放進洗衣機。
這幾天為了不讓進水,他幾乎沒解下過繃帶,洗澡也只是沖了個水擦擦,泡腳什麽的更是沒可能。
昨天沒啓動的洗衣機,今天搗鼓了一陣子,“叮叮”兩下,其他功能鍵逐一亮起。
成功開機的喜悅沒有令溫南星蹿起來,因為他發現餘光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速度并不快。
察覺到視野中的那一絲異樣,他偏頭望過去,但目光觸及,他幾乎是剎那間僵在原地,如同被點穴般動彈不得。
洗衣機背後,一只帶着長長尾巴的四爪爬行動物眨了下溜圓的眼睛。
壁……虎?!
一人一壁虎,視線在空中接觸。
溫南星心如擂鼓,他不知道這只小東西是何時出現的。
今天?昨天?亦或者是更早。
潛伏在壁縫、櫥櫃、又或者是瓦檐下……
吞咽了一下口水,溫南星目不轉睛盯着它,仿佛這樣就能将這位“不速之客”定在原處。
好一會兒,見它沒有要行動的趨勢,溫南星擡起一條腿準備慢慢往後退,然而腳後跟堪堪觸到地面,小壁虎也跟着往前伸了伸爪子。
腰間一下撞上冰涼的瓷磚,溫南星背後冷汗直冒,他感覺……小壁虎也在盯着自己看!
下一秒……
它又動了!
溫南星退無可退,上半身已經探出窗外,緊接着,左耳旁突地傳來清晰的一聲吼——
“溫南星!”
“你在做什麽?!”
溫南星循聲扭頭。
“岑、岑黎!”混雜着風聲,他嗓音裏帶着些哭意。
救!
……
“就是它?”
“就是它。”
兩人對暗號似的。
岑黎盯着眼前那只趴在洗衣機上方的小東西,環胸。
小壁虎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回敬似的盯着他。
很小一只,甚至還沒有他掌心大。
虧他拿寶貝啞鈴砸門進來的,生怕來不及會釀成昨天那樣的大禍。
啞鈴磕了角,門鎖整個垮了。
算了,至少人沒事。
岑黎在心底嘆息一聲,上前一步将胡作非為的小壁虎用紙巾包着,捏餃子皮似的将紙巾四角攥在一起,只漏出它的前爪以及腦袋。
“你去哪兒?”溫南星脫口而出。
岑黎剛想說去門外丢掉,就聽他說:“不要弄死它……”
“行行行,我放天臺……小花園可以吧?”岑黎說。
他本身就沒想讓小壁虎受災,畢竟它除了偶爾會騷擾一下人類,不咬人,甚至還能捕食蚊蟲,可是說是個有益無害的小家夥。
溫南星點點頭。
看他被吓得花容失色還替始作俑者考慮,岑黎忍不住逗他:“其實壁虎還挺可愛的,對人沒什麽傷害。你要不摸一下?招財的。”
實際他壓根沒上前一步,但溫南星一個激靈,腦袋搖成撥浪鼓。
岑黎憋住笑:“行,壁虎小哥,這福氣他不要。我們走,換下家。”
他說話一向算數,在小花園放生後,岑黎下樓進門,發現溫南星仍保持着原先的動作,矗立于窗臺旁,金雞獨立般。
他有些好笑:“可能是剛下過雨,屋裏潮,到季節了蚊蟲也多,所以它才會出現。”
“已經放了,下來吧。”
溫南星眼珠轉了一圈,确定身邊沒有其他威脅,另一條腿這才落了地。
也就在這時,糊糊的焦味竄入鼻腔。
岑黎率先發覺,轉身嗅了兩下,邊尋着來源邊問:“什麽味道?”
“你在煮什麽東西嗎?”
溫南星表情有一瞬惘然,似是還沒從壁虎的恐吓中恢複過來。
呆滞了許久,才慌慌張張道:“啊!我的面!”
“你慢點!”岑黎看着他“單腳戰神”一般蹦跶過去,嘴角抽抽,拽住溫南星衣領,讓他站在自己後邊。
溫南星扶着廚房門,探頭過去的瞬間瞪大了眼睛,仿若有些不可思議:“它變色了。”
“……”
岑黎眼疾手快關火,但看着鍋裏黑乎乎,又泛着藍紫的一團料理……他猶豫着張了張嘴,最終又閉上。
誰家煮面放紫甘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