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說什麽!陛下昨兒就回來了?還去了魏以蓮那小賤人宮裏?!”
宜妃秦如月的吼聲震得整個瑤華宮都聽得到,吓得外頭的小宮女四散開埋頭幹活,生怕秦如月一個不高興便拿她們出氣。
青綿哈着腰站在她身畔,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她早知道秦如月聽了這事兒必是要發脾氣的,可這件事早就傳得宮裏人人皆知了,她也不可能瞞着秦如月不告訴她。
只見秦如月騰地一聲站起來,狠狠瞪着貴妃榻邊的小幾,似乎是想把小幾上的茶盞一把甩到地上出氣。
可她不知想到了什麽,還是沒出手,又坐回貴妃榻上,冷冷一笑:“這賤婦早先裝病不出的時候本宮就覺得不對,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平日裏一副蠢笨的模樣,這種時候小腦筋可多得很啊。”
以順嫔的性子,陛下一回來就去她宮裏呆了那麽久,這幾日絕對得意得不得了。
秦如月一想起順嫔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樣,就覺得一陣胸悶。
不過真沒想到,陛下竟沒有風風光光凱旋,悄沒聲兒地就回來了。
這一回來,竟還去了順嫔那裏!
青綿見秦如月滿臉森冷,猶豫了一番,又接着說道:“奴婢還聽聞,昨兒晚上,皇後正巧去探望順嫔的病情,碰到陛下還在順嫔宮裏。陛下只讓皇後用了杯茶,就再一句也沒和皇後多說了。”
“還有這事兒?”秦如月眉頭舒展,臉上有了笑意,“看來本宮猜得沒錯,陛下不過是看在趙國公的面上封了皇後,實則根本不待見她。”
空有皇後名號,又不得陛下重視,當皇後還不如她這個普通的妃子呢。
就算秦如月這麽說,青綿還是有些憂慮:“娘娘,話是這麽說沒錯。可她畢竟位主中宮,還有趙國公那麽個兄長。您想想,若是她開口問陛下讨掌宮之權,陛下怎會駁她的面子?”
秦如月是從不覺得這新皇後能礙她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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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稍稍沉吟,便勾起唇角:“讓她做了錯事被陛下責罰,那管理六宮的事兒,不順理成章繼續由本宮代勞了。”
青綿見秦如月這樣的神情,知道她心裏有了計較,便湊到她身邊。
秦如月果然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青綿眉間憂慮散開,笑意浮上眼眸:“禁苑?娘娘好主意。聽聞今兒皇後娘娘那外祖家的親戚今兒進宮請安來了,奴婢這就去安排。”
陛下登基之後便将禦花園一深處圍起,不知種了什麽,隔得老遠都能聞到陣陣幽香,除了日常維護的花匠,不準任何人入內,如今便成了一處禁苑。
據說曾有個新來的小宮女每個準時,抑制不住好奇心偷偷溜了進去,第二日便被攆出宮了。
若是新皇後誤闖了,那當然不會被趕出宮去,可陛下一定心中不喜了。
宮中早有傳言說,陛下登基前便有心儀之人,那禁苑也是為了他心儀之人所圍。可那人似乎早早過世了,故而禁苑也是陛下眼裏的一處禁地。
正當青綿準備退出去替秦如月安排的時候,卻聽到她輕聲嘆口氣:“若是本宮有個孩子便穩了,何苦這麽汲汲鑽營。”
青綿的腳步一頓,轉身安慰她:“娘娘,就算有了皇子也得替皇子的未來考慮,宮裏哪有真正舒心的日子過呢。只是……”
青綿不接着往下說了。
就算青綿住了口,秦如月也知道她的沒說出來的話,不免臉色沉了幾分。
是了,陛下與她甚至都未曾同房,何談皇子?
只是,陛下不碰她,至少還來她宮裏。或許,不過是陛下尚未忘卻舊情,再等等便好了。
畢竟哪有男人不傳宗接代的?
至于其他兩個賤婦,順嫔那裏一月去一次便不錯了,豫嫔那裏更是基本沒去過。
而新皇後?那就更不用提了。
青綿剛剛不還說,昨兒陛下碰上她,一句話都沒多說。
想到這裏,她沉住了氣,又吩咐青綿:“你再送消息去給大伯,讓他授意那幾個言官上谏,請陛下以皇嗣國本為重,還是要多入後宮才好。”
青綿趕緊應了下來,見秦如月沒別的吩咐了,這才退下。
看着青綿離開,秦如月從果盤裏随意取了個櫻桃放進嘴裏,另一只手卻緊緊攥着。
只要陛下被磨得煩了,來後宮更頻繁些,她總有機會能侍寝的。
皇嗣,後位,遲早有一日,她都會有的。
很快,秦如月着人去給越王傳的話便傳到了裴亦辭的耳朵裏。
他坐在建章宮的書房內,孫祿把底下人剛剛禀報來的話一一告訴了他。
裴亦辭眉尾微微一挑:“宜妃可真愈發張狂了。”
他給足了宜妃體面,可她卻是得寸進尺的性子。
孫祿垂下頭不敢多說什麽。
他實在看不透自己這位主子。
當時遜帝還在的時候,他就在宮中伺候了。雖不在遜帝身邊,卻聽聞遜帝禦駕親征凱旋之時,命權貴臣工六宮妃嫔及全城百姓到路邊相迎。
誰知他家主子竟帶着一小隊人直接快馬回了宮,別說遜帝當年的陣仗了,就連宮裏的娘娘們都尚不知情。
可剛回宮,他聽一個小宮女進來禀報了什麽,便直接朝順嫔的瑰延宮去了。
一坐,還是一下午。
後來皇後來了,陛下也一句話都沒多說。可等皇後前腳剛走,他後腳便也離開了瑰延宮。
陛下他,究竟在想什麽?
孫祿在那邊琢磨着裴亦辭的想法的時候,裴亦辭忽然起身。
孫祿一愣,下意識問:“陛下,去鳳栖宮?”
裴亦辭淡淡掃了他一眼:“去霞安宮。”
孫祿噎了一下,連忙行禮應是,便退下張羅去了。
八公主的病被齊半靈和應白芙的方子養了半個多月,竟真的好了不少。不僅很少發熱,嘴裏沒口瘡了,連臉上的紅斑也好了不少。
裴亦辭到霞安宮的時候,八公主正和幾個小宮女一道玩葉子牌,在宮外都能聽到她從裏頭傳出來的笑聲。
見裴亦辭過來了,八公主一把扔下手裏的牌,歡騰着跑到他面前抱緊他的腰:“皇兄!你可算回來啦!昌寧想你了!”
見幼妹歡蹦亂跳生龍活虎的樣子,裴亦辭冷峻的臉上也染上了些許笑意。
他伸出手摸了摸八公主的頭,嘴裏卻說:“現下雖是春天了,可春寒料峭,你不在房裏呆着,還在外頭調皮,往後有你受的。”
陛下都發話了,伺候八公主的幾個公主都吓得跪伏在地磕頭求饒。
八公主撒開抱着裴亦辭腰的手,笑嘻嘻地擡頭看他:“皇兄,你別怪她們。你看我的臉,是不是好多了?”
裴亦辭細細看了看妹妹的臉,果真紅斑淡去不少。
他只當之前遠道請來的名醫找對了症結。
妹妹身子好多了,他心裏也高興得很,可還是忍不住念叨:“就算慢慢恢複了,也要注意不要受涼吹風才好。”
“是是是。”八公主笑眯眯地點頭應和,還挽着裴亦辭的手往西偏殿走,一邊壓低聲音問他,“皇兄你猜猜,我這病怎麽就突然開始恢複啦?”
裴亦辭低頭看了眼已經長到他齊胸高的幼妹。
既然昌寧這麽問了,那一定不是他找來的名醫。
他略想了想,只好道:“不知。”
這時,他們已經進了西偏殿。
八公主拉着裴亦辭坐在雕花木塌上,自己則跑到小幾的另一邊坐好,眉眼彎彎,一臉神秘地湊近裴亦辭:“皇兄,你絕對想不到,竟是新皇嫂和她帶來的醫女給我診的病!”
裴亦辭只恍惚一瞬便唔了一聲:“你能健健康康的,皇兄就放心了。”
八公主見裴亦辭好像并不怎麽驚訝,不免有些失望。
可提起齊半靈,她又憶起了另一樁事:“對了,皇兄,你知道嗎?之前母妃……我是說母後的遺物,那個血膽瑪瑙的手钏,我竟看到新皇嫂戴着!”
裴亦辭一怔,扭頭看向八公主,就見她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
“你看錯了罷。”裴亦辭轉身,不再看八公主。
八公主繞到裴亦辭身前,非要證明自己沒看錯:“真的!不信你現在去看看,我瞧得真真兒的!”
裴亦辭垂眸看着妹妹,眼裏淡漠,似乎不把他珍藏的血膽瑪瑙手钏當回事一般。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裴亦辭朝孫祿使了個眼色,又柔聲對八公主說道:“你不是一直惦記戲文裏說的鞑靼的馬奶酒嘛,這回皇兄給你帶了一壇回來。”
八公主還是孩子心性,一聽裴亦辭提起馬奶酒,立馬就把剛剛的問題抛到腦後了,小跑着去看孫祿指揮着人擡來的馬奶酒。
想到八公主提起的那串血膽瑪瑙手钏,裴亦辭腳步略頓,緩了半刻才跟上。
這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跑進來在孫祿耳邊低語幾句,孫祿蹙眉,觀察了一番裴亦辭的臉色,躊躇片刻,開口道:“皇上,有人擅闖禁苑。”
裴亦辭只道:“你去處理了便是。”
孫祿卻很為難:“這……皇上,還是您親自去看看吧,奴才可不敢處理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