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對勁
不對勁
花明晟緩了口氣,認真的把帖子從上到下刷一遍,特別是那些說風格不一樣的網友,他都會分外仔細閱讀,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說畫技顯得生硬艱澀,失去以往那種行雲流暢的感覺。
這樣的評論下面,還有很多網友的質疑聲音。
網友‘哈基米’:不知道是不是作者在嘗試新的畫風,總之這一次的創作沒以前那樣靈性
網友‘八荒四海誰靓得過老子’:其實從之前《我的籃球校友》開始,我就發現這個問題,反正我是不敢說的......
網友‘臭豆腐加香菜味道一絕’:我先表态,我一直是花錦大大的忠實粉絲,今天意外看到這個帖子,一開始是很生氣,怎麽可以質疑我的大神[貓貓憤怒jpg],後來為給我大大反駁,重新翻了一下大大以前的作品,發現這一本新作《花下少年》的确畫風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但作者嘗試一下新畫風有什麽不行,大家不要随意指責作者好嘛,
網友‘大大本大’:大家都說畫技生硬,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好像不是同一個人畫的
網友‘美女不化妝’:據我所知大大的作品都是原創,但是從這部作品看出了另一個人或者說是另一種畫法,作者該不會已經淪落到要請助理幫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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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作者的和質疑作者的網友各種言論層出不窮,花明晟慢慢看完,默默關上手機,靠在沙發上靜靜發了會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自己的右手上,經過前陣子的呵護和小心保養,他的右手已經恢複了之前的狀态,但也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動作,偶爾下雨天或是運動過量,仍然會疼痛酸麻,再加上手指常年的供血不足,已經出現一點肌肉萎縮的症狀。
曾經他用這只手創作出讓他封神的作品,如今這只手卻連最基本的線條都畫不出來。
他花了七年的時間,沒日沒夜把自己訓練成左撇子,到頭來還是找不回從前的自己。
花明晟仰頭靠在沙發背上,眼睛忽如其來湧上一股酸澀。
還沒等他眨巴眼睛甩掉那股脆弱,一股無能為力的疲乏感再次襲來,一個念頭倏地從他腦中閃過,他頹然的想道:去他媽的,我這麽多年究竟在執着些什麽?不畫漫畫我會死嗎,不畫漫畫我難道就活不下去了嗎,那麽多事我可以做,為什麽要選擇這麽一條不歸路,把自己弄得如此傷痕累累,到底為了什麽!
為了錢嗎,若是他不畫漫畫,也許不像現在這樣自由,也許像大部分人一樣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但也不至于淪落街頭,不至于每天神經兮兮為了畫出一個人物,為了一個劇情而日思夜想;為了理想嗎,這是多麽飄渺的一個詞啊,他以前覺得自己确實是在追求理想,可現在他覺得只是自己的一腔熱情,‘理想’這個沉重的詞就像座大山壓在他肩上,讓他這麽多年來直不起腰看清前面的路。
有那麽一瞬間,花明晟發現竟然找不到執着畫畫的理由!這麽多年堅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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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匆匆一過後就還原到現實的殘酷。
他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思想陷入循環裏,車禍後一段時間內出現的郁抑焦慮和狂躁情緒,似乎在卷土重來,兩側太陽穴拼命擠壓着他的神經,錐子似的一針針往裏刺,冷汗順着鬓發流淌下來,手輕微的顫抖着。
花明晟深深吸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好像病了,可他控制不住的想下去。
直到門外響起一陣陣敲門聲,清晰尖銳的傳入他耳朵裏。
花明晟這才緩緩回過神,仿佛做了個夢似的,渾身大汗淋漓一場,等冷靜下來,才想起于浪給他叫了外賣,他連忙站起來,外面天已經黑了,屋裏沒開燈,他走去開門的時候,膝蓋不小心磕在茶幾的彎角,疼痛頓時讓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在原地緩了幾瞬,拖着有點麻的腿去開門,門外還是之前給他送外賣的小哥,小哥已經跟他混熟了,每次來都會跟他聊幾句。
今天顯然見花明晟臉色不大好,打了招呼後還問了句是不是人不舒服。
花明晟不敢跟他多說,含糊轉移了話題,看着外賣小哥面帶疑惑的離開,他才關上門,重重籲出口氣。
網上的言論他不用繼續看,也知道大家說的是什麽。
從他回國後所有創作的作品,都是他用左手畫出來的。他從來沒想過要隐瞞大家,但仍然沒有勇氣面對曾經發生過的那場車禍,這麽多年,他每每想起那場噩夢,就如同再次深陷深淵。
這些年他看着精神狀況很好,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還沒徹底從那場意外中走出來,仍然無法面對曾經失去右手的自己。
揭露傷疤固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也沒多少在意,但讓他更在意的是作品被質疑是出自他人之手,他這麽多年來的努力似乎成了一場笑話。
花明晟拎着外賣的手都在抖,他把外賣擱在餐桌上,轉身進了洗手間洗了把臉,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像個木頭人似的味同爵蠟吃了幾口飯,吃完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連餐具也沒收拾,渾身乏累就回到卧室裏躺着。
于浪回來的時候,見客廳亮着燈,像平常一樣先開口道:“我回來了。”
他脫着鞋,連頭也沒擡朝屋裏喊了幾聲,可叫喚了幾聲後也沒聽見回應,于浪覺得有點奇怪,掀起眼皮看了眼,門口的方向可以看清客廳和廚房的位置,他一眼瞅見廚房餐桌上還擺放着幾個盤子和碗筷,他又叫了聲:“小錦?”
要換做是平時,花明晟就算在書房聽不大清楚,叫了幾聲後也會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的走出來,今天叫了幾聲連個影子都不見。
于浪更是奇怪了,将手上提着的從店裏拿來的新鮮水果和點心擱在客廳茶幾上,在餐廳和客廳陽臺找了一遍都沒找到人,最後在卧室裏看見床上隆起的一個身影,只露出半個毛茸茸的腦袋。
于浪心頭一咯噔,走過去往花明晟額頭上摸:“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怎麽這麽早就睡覺?”
他以為花明晟發燒感冒了,結果摸了額頭也沒見發燙,暗自松了口氣。
花明晟把腦袋從被窩裏擡起來,搖了搖頭,沙啞着聲音道:“沒什麽,就想睡覺。”
屋裏沒開燈,于浪看不清他臉色,聽他這麽說,以為他困着了,擡手在他頭上摸了一把:“吃晚飯了嗎。”
“嗯。”花明晟又把臉埋在被子裏,于浪低頭在他身上嗅了嗅,笑道:“這是還沒洗澡呢,怎麽臭烘烘的。”
這是故意逗花明晟的,花明晟有輕微潔癖,之前于浪跟他開這樣的玩笑,花明晟總會信以為真,擡起胳膊往自己身上聞了又聞,後來發現是于浪在逗他,會故作生氣跟他打鬧一番。
今天花明晟卻只是在被子裏甕聲甕氣應了聲,于浪嘴角的笑意頓時就凝固了,總覺得這反應不對勁。
于浪扒下他蓋住腦袋的被子,低頭蹭了蹭他的臉頰:“不高興,誰惹你了?”
花明晟微睜開一條眼縫,掃了眼于浪,搖頭道:“沒不高興,就想靜靜。”
這分明就是有事啊,還說沒事,于浪有心想幫他排解,但見花明晟似乎真的不願意搭理他,一個人心情不好或是煩躁的時候,別人如果還在旁邊絮絮叨叨,不僅沒解決問題,反而增加對方的心裏壓力,于浪在這方面頗有心得。
他沒有再追問下去,給花明晟拉好被子,:“好吧,那你躺會,如果想找個人說說再叫我。”
“嗯。”花明晟在被窩裏低低應了聲。
于浪看着他,在黑暗中皺了皺眉,幾秒鐘後走到客廳倒了杯水又折回來,放在床頭櫃上,對花明晟說:“水給你倒好了,在櫃子上,渴了就喝一口。”
也不知道花明晟聽沒聽見,這次他直接沒吭聲了,于浪也做好他不回答的準備,走出卧室前還幫他把房門關上。
于浪心不在焉的走到餐廳,将花明晟還沒吃完的碗筷收拾好,扔進洗碗機裏,中間因為出神,不小心還打碎了一個盤子和一根湯勺,于浪看着地板上的碎瓷片,“啧”了聲,正準備蹲下收拾一下地面,忽然想到什麽,掏出手機直接給司言打了個電話。
司言有陣子沒和于浪聯系了,忽然聽到于浪開口就問這陣子漫畫界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一時有點震驚,忍不住反問道:“沒什麽事啊,哥,你這是怎麽了,忽然問起這個。”
“沒什麽,就随便問問。”于浪瞅了眼緊閉的卧室門,權衡一下,覺得沒了解情況之下還是不要随便下定論,于是就敷衍了幾句。
司言聽得莫名其妙,:“哥,你想知道漫畫界的事,問小錦哥不就得了,幹嘛這麽費勁巴拉的。”說完,想起什麽似的疑心頓起,:“哦,哥,該不會你們吵架了,你家暴小錦哥吧。”
“滾蛋,你才家暴。”于浪翻了個白眼,覺得和這個思想奇葩的小弟實在說不明白,幹脆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