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if線沖喜
第75章 番外:if線沖喜
京市頂級私人豪華醫院中, 全院最頂級的私人豪華病房內,一道手機的鈴聲突兀響起。
鈴聲第一遍音樂響完,沒等到接聽它的人, 又開始響起了第二遍。
這時,一只略有些削弱的手,從旁邊的病床上伸了出來, 去摸那只正在制造噪音的手機。手背上的皮膚過于蒼白, 像是長期沒有接觸過陽光似的。
這只手的主人,動作慢吞吞地,很不熟練, 終于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
“請問是謝成贏先生嗎?謝先生您好,這裏是xx大學城寵物醫院, 您寄養在我們這裏的寵物小狗謝崽, 現在身體已經恢複正常了,随時可以出院,請問您近期有時間過來替它辦理出院手續嗎?”
“誰?”謝成贏開口問, 才發現自己的口鼻上帶着呼吸罩,無法發出聲音。
對面沒有聽到回應,于是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似乎怕手機對面的人沒有聽懂,還特意重點強調了寵物的名字:“謝崽”。
病房門外,榮安正在交代門口的保镖幾個注意事項,忽然聽到病房裏的動靜, 立即沖了進來, 震驚喊道:“成贏少爺!你醒了?!”
謝成贏蒼白的手指抓着手機, 呼吸的罩子上面全是因為急促呼吸而聚集起來的水蒸氣。
榮安按了病房裏的呼叫鈴,上前接過謝成贏手裏的手機, 一邊安慰他“你別急”,一邊看到手機屏幕上正在接通的電話了,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擡眼,看到謝成贏的示意,機敏地反應過來,立即接聽了電話。
是一家寵物醫院的電話,醫院的寵物登記主人姓名和留的電話號碼都是謝成贏的。
這一天,京市頂級私人豪華醫院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全院最頂級的私人豪華病房內的那位病人,在昏迷了三年之後,奇跡般的醒過來了。
而且,更超越了醫學奇跡的是,這位昏迷在床三年的病人,在醒來之後,當天就能下床,活蹦亂跳的,除了因為昏迷太久而導致的皮膚過于蒼白和身形削瘦外,他的身體沒有任何不适,甚至連曾經的腹肌,都還能隐約看到分塊,甚至無需進行昏迷後的康複訓練。
·
謝成贏清醒過來之後,在爺爺、溫爺爺和榮安等人的關切和慰問中,終于知道,這一次他足足昏迷了三年。
三年前,他的車被人動了手腳,在盤山公路出了意外,昏迷不醒三年。這三年,他的身體機能沒有任何異常,卻一直無法醒來。有大師們過來替他占蔔過,說他是因為心有留戀,生魂離體,不肯歸來。
謝成贏沉默不語。
對于生魂離體這三年期間發生的事,他一點記憶都沒有。
摘了氧氣罩後,謝成贏嘗試着開口說話,因為許久未沒有說過話,他嘗試了幾次,才讓聲音勉強不那麽嘶啞:“那個寵物醫院的寵物狗,是怎麽回事?”
“那只叫謝崽的小狗?”榮安不以為意,揮着手撇嘴道,“你昏迷這三年,有人把你的手機號碼洩露出去了,幾乎天天都有詐騙電話,都想從謝家這裏騙點錢。估計是有人拿流浪狗故意惡作劇。”
謝成贏沒有直接說什麽,而是從病床上起身,準備去寵物醫院接小狗,幸好被榮安和其餘幾個的醫護人員七手八腳按住了。
謝家老爺子最了解自己的孫子,見他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勸他道:“成贏,你別急,你想要那只小狗,我現在就派榮安去接,馬上給你接回來。”
謝成贏沙啞着聲音搖頭:“不,這只小狗,我要親自去接。”
對他來說,最令他驚訝的,不是寵物醫院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私人手機號碼,而是知道那只小狗的名字,叫做“謝崽”。
從小到大,謝成贏都非常喜歡狗,他也一直希望能在家裏養一只小狗。然而,和他生活在一起的爺爺,早年腿受過傷,行動不便,常年坐輪椅。帶大他的溫爺爺,一直在替謝家操勞,而他自己時不時生魂離體,昏迷不醒。榮安哥哥是個學霸,要上學讀書。雖然家裏可以特意雇人來養寵物,但懂事的謝成贏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渴望,從來沒有對身邊的人提起過自己養小狗的願望。
小時候的他,甚至已經在心裏,悄悄地給那只還沒有養的小狗起了名字,叫謝崽。
是謝成贏的“謝”,是他的崽,而他就是“崽他爸”。
小時候的謝成贏覺得,這個名字起的一級棒,他簡直就是起名小天才。于是,他就把這個名字藏在心底,誰也沒告訴過誰,就等着有朝一日,他真的養了一只小狗,然後給它取名叫“謝崽”,一鳴驚人,震驚四座。
“謝崽”這個名字,現在有沒有“一鳴驚人、震驚四座”,謝成贏不知道。但當他從手機裏聽到寵物醫院的護士說小狗的名字叫“謝崽”時,最震驚的是謝成贏本人。
謝家老爺子拗不過自己的孫子,只能妥協,立即安排好随車的醫護人員,讓榮安陪着謝成贏去了那家大學城附近的寵物醫院。
在寵物醫院,籠子裏的小謝崽似乎和謝成贏心有靈犀,謝成贏的車還沒有到門口,它就已經激動地開始在籠子裏搖尾巴,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爸爸”來接它。
謝成贏剛走進寵物醫院,遠遠地就聽到從寵物醫院前臺後面傳來一陣陣“嘤嘤嘤汪汪汪”的聲音。
聲音很小,夠不上噪音,但說來神奇,他竟然從寵物醫院衆多狗狗的叫聲中,一下子就聽到那只最會“嘤嘤嘤”最會撒嬌的叫聲。
原本榮安還擔心謝成贏因為昏迷太久,用雙腿走路用不上勁,魁梧的身體一直護在謝成贏的身側,怕他摔倒。
然而,他沒想到,謝成贏進了寵物醫院之後,腳下仿佛像是裝了風火輪似的,嗖嗖嗖地往前沖,根本不管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
榮安急忙喊他:“成贏少爺小心……”
但謝成贏已經在寵物醫院工作人員帶領下,甚至比工作人員先一步找到寵物的住院處。
望着房間裏滿牆的籠子,謝成贏有些恍惚地想:我來過這裏嗎?
但是,他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這個房間,并沒有感覺到任何熟悉感。
側面牆面旁,一只籠子裏裝着一只白色的小狗,身上的毛是卷卷的,有屬于泰迪犬的小體形,但臉型更像是一只本地小土狗,圓鼓鼓,看起來笨笨的。
這只小狗一直熱情地對着謝成贏搖尾巴,水汪汪地大眼睛充滿了無辜,兩只小前爪不停地往籠子欄杆上撲,比住院處裏的其它小狗狗們熱情活潑,活蹦亂跳的。
莫名地,沒有理由,謝成贏直覺,這只就是小謝崽。
果然,護士小姐姐笑着從謝成贏的身後繞出來,走到那只籠子前,說道:“這就是小謝崽,你們看,它已經認出爸爸了。小狗是最記人的,也最懂得感恩的。”
“嘤汪汪汪……”小謝崽激動地呼喊謝成贏,在籠子裏蹦來蹦去,急得不行。
護士小姐姐打開籠子門,小謝崽不等她伸手去抱,已經自己躍出籠子,小小的一坨,沉甸甸的撲進了謝成贏的懷裏。然後,它的小腦袋一股腦兒地就埋了進去,迫不及待地在謝成贏的胸口嗅來嗅去,随後啊嗚一口,咬上了謝成贏胸膛,還煞有介事地擺出了要吃奶的姿勢。
謝成贏:“!!!”
什麽玩意兒?!
他差點沒忍住直接把懷裏的這只傻狗給扔了!
護士小姐姐卻笑眯眯地說:“小謝崽最喜歡爸爸了!”
謝成贏無言以對。
這一小坨狗,縮在他懷裏,胡作非為,他卻不舍得真的動手揍它。他思索了片刻,詢問護士小姐姐:“你确定,是我本人,把這只小狗送過來的?”
護士小姐姐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一時間也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是這麽英俊帥氣的大帥哥把小謝崽送來的,她理所應當會有些印象。但此刻卻印象不深,怎麽也想不起來她自己見過謝成贏。
正巧,當班的另外一個醫生路過門口,護士小姐姐走過去詢問,那個醫生站定腳步,打量着謝成贏看了幾眼,也是眉頭緊鎖:“我記得,那天把小謝崽送來的人,看年紀,好像是一個大學生。我們這裏距離xx大學很近,可能就是那個大學在讀的大學生。”
随着醫生的描述,越來越大的疑點在謝成贏的心底形成:一個疑似大學生的人,為什麽會知道他的名字和私人手機號碼?就算這一點不足為奇,那個大學生為什麽會知道他曾經在心裏給小寵物狗起過的名字“謝崽”?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懷裏這只正在拱來拱去的傻狗,雖然看起來很笨,長得也有點醜,謝成贏對它也沒有熟悉感,但卻莫名有種親切感。
謝成贏颠了颠懷裏沉甸甸的一坨小狗崽,低頭詢問它:“你媽媽呢?”
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溫柔,就連同和他一起長大的榮安,都詫異地盯着他看了好幾秒。
然而,在謝成贏懷裏的小謝崽,卻只擡起自己的小狗頭,傻乎乎地用狗叫聲回應着爸爸的詢問:“嘤汪汪……汪汪汪汪!嘤汪汪……汪汪汪汪!”
謝成贏斂去臉上所有的柔情,最終憋出來兩個字:“……傻狗。”
他再次詢問寵物醫院的護士小姐姐:“它被送來的那天,監控還在嗎?”
現在大部分店鋪的監控,保留期間在一個星期或者半個月以上,寵物醫院這兩年升級過存儲設備,保存時間可以在一個月,還真的幫助謝成贏他們把當天的監控視頻調了出來。
“咦?這裏好像是少了一段?”監控室裏,操作電腦的工作人員,一臉懵逼地盯着視頻的時間進度條。他連續番看了幾個角度的監控鏡頭,發現那一段時段的監控,竟然神奇般的統一消失了!
誰動過他們寵物醫院的監控嗎?
可是他們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寵物醫院,也不涉及什麽機密,誰會大費周章搞這種麻煩事?
謝成贏看到連續幾個角度的監控視頻都出了問題,常年的警覺心,讓他立即做出了判斷,吩咐榮安去安排人調查附近路邊的監控。
附近人來人往,寵物店附近的監控并沒有找到什麽特別的人,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有調查出來。
這一番查找,一無所獲,毫無線索,甚至連可疑的人都沒有。
謝成贏眉頭緊鎖,這件事太奇怪了,他昏迷三年,剛剛蘇醒,莫名其妙地多了個狗兒子,卻找不到是誰把這個狗兒子送到寵物醫院救治的,似乎這條狗是憑空出現在寵物醫院裏的。
一衆人在寵物醫院裏折騰了半天,能配合調查的,寵物醫院方面都積極地配合了,但謝成贏還是只能帶着一肚子疑問,把小謝崽接回謝家。
臨走之前,寵物醫院的院長保證:“謝先生,您請放心,一旦我們醫院有什麽線索,一定會及時聯絡您的。”
對于謝家的人,作為私人寵物醫院的院長,自然是要客客氣氣的。
謝成贏眉頭微蹙,面色不悅,看人的眼神自帶幾分冰冷,寵物醫院院長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身體抖了一抖,生怕這位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客人再次發難。
然而,謝成贏懷裏抱着的小謝崽,卻對四周幾乎要凝結的氣氛毫無所覺,還是習慣性自顧自地往謝成贏的懷裏埋頭,傻乎乎的伸着小舌頭找奶吃。
原本冷若冰霜的謝成贏,終于忍無可忍,擡起手,照着小謝崽的小狗頭輕拍了一下,咬着牙訓它:“小傻狗!”
“汪汪汪嘤嘤嘤!”小“傻狗”沒喝到奶奶,很委屈,小狗頭都耷拉了下去,把自己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謝成贏颠了颠懷裏這沉甸甸的一小坨,只能吩咐随行的保镖之一:“去寵物醫院買些它能在車上吃的零食和奶粉。”
很快,委屈巴巴的小謝崽,美滋滋地在謝成贏的豪車裏,吃上了幼犬的狗罐頭,還喝上了幼犬狗奶粉,預示着它從此就要過上了“榮華富貴”的生活啦。
·
謝成贏大張旗鼓地帶着小狗崽回家,坐在輪椅上的謝家爺爺伸手,從謝成贏的懷裏接過了小謝崽。
大概知道誰是這個家裏權利最大的人,小謝崽這時候就很有靈性,一點都不“傻氣”了。它四只小jiojio并在一起,乖巧地坐在謝家爺爺的雙腿上,仰起小腦袋,瘋狂地搖着尾巴,各種賣萌地伸着小舌頭,故意展示出自己最可愛的一面。
謝家爺爺被小謝崽逗得心都化了,再次擡起頭時,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收起,他直接對謝成贏道:“成贏啊,既然這小家夥和你有緣分,你就好好養着它吧。”
昏迷三年不醒的孫子,醒來之後就去接了一只寄養在寵物醫院的小狗,一向比較信這方面的謝家老爺子,直覺這并不是巧合,這只狗可能和謝成贏之間存在某種緣份。
聽到他爺爺這樣的話,謝成贏十分無奈。
從小到大,因為他的身體原因,他爺爺經常求神問佛,請各路高僧高道大師到家裏來。耳濡目染之下,他爺爺越來越信奉這方面。尤其是在關于他的事情上,也更加依賴這方面。
謝成贏不想再多聊這方面的話題,他預感他爺爺很快就會把話題牽扯到他的姻緣方面,他也不想剛剛昏迷清醒就和爺爺發生不愉快。于是,他果斷起身,選擇抱着小謝崽走人。
然而,他那只會溜須拍馬的狗兒子,卻故意和他這新上任的爹唱反調,賴在謝家爺爺懷裏不肯走了。
謝成贏伸出手指威脅它:“你聽不聽話?”
“嗚嗚……”小謝崽委屈巴巴地一邊叫着,一邊往謝家爺爺懷裏鑽,可把謝家爺爺給心疼壞了,抱着小謝崽就開始“乖孫長乖孫短”地叫着,恨不得把孩子寵上天。
真正的乖孫謝成贏:“……”
他很想提醒他爺爺,管謝崽叫“乖孫”,他們就差輩了。
只是,他提醒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如他剛才所料,謝家爺爺順勢就提到了關于謝成贏的姻緣。
“成贏啊,這三年,你昏迷不醒,很多大師都過來都你替占蔔問過卦,還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你的命格貴重,魂魄不穩,需要長命鎖來鎮住魂魄。而你的長命鎖,就是和你綁着姻緣線的命定之人……”
“爺爺,”謝成贏開口,不想聽爺爺的老生常談,及時打斷他,“我才剛醒,這件事不着急。”
為了盡量不傷害老爺子,謝成贏已經極致地克制自己說話的态度了。
然而,謝家老爺子卻根本不理會孫子話裏的言外之意,自顧自地往下說:“你昏迷的這三年,為了讓你早日醒來,死馬當活馬醫,我已經找大師替你配過生辰八字,尋到了你姻緣線的命定之人……”
“爺爺!”謝成贏忍無可忍,再次打斷他,終于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曾經對天起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和有命定姻緣線的人結婚!我們之間,絕無可能,您就別再強求了!”
雖然謝成贏話是這麽說,但謝家老爺子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在商場上跺一下腳,整個圈子都要動蕩三圈的存在。面對謝成贏的拒絕,謝家爺爺放緩了語氣,但卻只是在通知他:“鐘家已經準備好婚宴了,只需要你這個當事人出席即可。”
謝成贏的眼眸驀然睜大,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的爺爺。
謝家老爺子面不改色,繼續陳述事實:“這原本是一場沖喜婚宴,當時商議時,你是一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所以計劃中,這場婚宴并不需要你本人親自參加。按照習俗,和你結婚的人,會和一只代替你的公雞拜堂……我只是通知你,并不是強求你去參加。你去不去都沒關系。”
謝成贏:“……”
謝成贏咬牙切齒,後槽牙都差點咬碎了。
謝家老爺子不滿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孫子,其實有些話他并沒有實話實說。
比如說,他們謝家的确是因為看上了鐘家小兒子的生辰八字,所以才決定聯姻的。
比如說,鐘家的小兒子當初被抱錯了,上演了一出豪門真假少爺的戲碼。那個被認回來的真少爺絲毫不受寵,甚至不被鐘家承認身份。而他們謝家看中的生辰八字,恰好就是這位不受寵的真少爺的。
比如說,鐘家這次舉辦的婚宴,并不是謝家共同參與的,而是鐘家生意上遇到了困難,需要謝家的幫助,又擔心沖喜不成,到手的鴨子飛了,所以急匆匆地單方面舉辦了這場沖喜婚宴。只是,謝家老爺子在這場婚宴中,扮演了一個默許的角色,反正這場婚宴并不需要謝成贏本人出席,謝家便沒有過多參與其中。
最終,差點被氣成河豚的謝成贏,抱起小謝崽扭頭就走。
什麽沖喜婚宴,愛結不結,和他沒關系,他絕不會承認的!
他從小到大,因為身體原因,經常不受控制陷入昏迷,從來沒有享受過自由,也連累的家裏人為他操碎了心。他不想他的婚姻,也受命運的擺布,就算鐘家那位少爺和他有命定姻緣線,只要不是他喜歡的,他就會親手斬斷他們之間的姻緣,令他們之間絕無可能!
他只會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誰也別想插手他的婚姻。
謝成贏态度堅決。
——
黎鸮從昏迷中醒來,入眼的是一片紅色——這個房間裏,到處都被挂滿了象征着喜氣洋洋的紅綢。就連他躺着的這張床上,也鋪滿了紅色。而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從普通的男大學生牛仔T恤,被換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裝。
這身西裝是銀灰色的,肩寬明顯很大,并不太合身。
他逐漸找回意識,終于想起來,他是走出校門後,遇到了自己的親生媽媽,然後被自己的親大哥從背後下手,用了不知什麽成分的藥劑捂住了他的口鼻,把他迷暈了帶來這裏。
鐘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下手狠辣,黎鸮身上的藥劑直到現在還沒有退去。他渾身無力,手腳使不上勁,癱在床上,幾乎一動都不能動,就連動一動手指都十分費力。
被換下來的衣服和書包,不知道被放在什麽地方了,他常年不離身的三枚銅錢此刻也不在身上。
黎鸮閉了閉眼睛,稍微感應了一下,感知到那三枚舊銅錢,離他不遠,在這間套房外間。只可惜,他現在只能等,等藥勁稍微退一退,他在找機會拿回自己的三枚銅錢。
只要把那三枚銅錢拿到手,鐘家的這些人就拿他沒辦法了。
黎鸮緊咬着牙,一點一點地捱時間。
然而,他身上迷藥的藥勁還沒有散去,正四肢無力時,房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穿着一身雍容華貴深紅色禮服的鐘媽媽,步伐款款地走了進來。
她站在房間裏,看到癱軟在床上的黎鸮,又露出了一副哀哀切切的表情:“鸮鸮,你別怪媽媽,媽媽也是沒辦法了。鐘家最近的生意出了點問題,需要大量資金注入,否則就要瀕臨破産,現在只有沖喜的這家人,有這個能力來幫鐘家了。他們家財力雄厚,在圈子裏的地位也是舉足輕重的,無人敢輕視。除了你嫁的男人是一個植物人之外,那家人的一切對你來說,都只有好處絕對沒有壞處。爸爸媽媽不是在害你,爸爸媽媽給你選了個最好的歸宿!”
“既然好,為……為什麽不讓……鐘一越來結這個婚?”望着他渴望了這麽多年的親生母親,黎鸮終于還是沒忍住,有氣無力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越越從小是被我們寵着長大的,他膽子小,受不了這個苦,我也不舍得讓他年紀輕輕就去當鳏夫守活寡,他還小,還是個孩子,這對他太不公平了……”鐘媽媽滔滔不絕的講着,但黎鸮覺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的。不知成分的迷藥後勁上來了,黎鸮眼前發花,泛着點點白點,天旋地轉的。
他還沒從這陣不适的眩暈中清醒過來,剛剛貓哭完耗子假慈悲的鐘夫人,立即從套房外面叫進來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镖,吩咐他們:“把小少爺架起來,我要今天的沖喜婚宴,順順利利地辦完。”
黎鸮手腳發軟,身體毫無反抗的力氣,就這麽被兩個保镖駕着出了門。路過套間外間,他看到了自己的黑色雙肩背包,但是他卻根本沒有機會碰到,就這麽直接被架着下了樓。
樓下的沖喜婚宴宴會廳,也挂滿了紅色的綢緞,四周還擺滿了白色的玫瑰假花,這是一場中不中、洋不洋的婚宴,處處都透着廉價感。
如果非要形容,這就是一場四不像的婚禮。
而黎鸮身上用來結婚的這身西裝,也非常地不合身,比他的身形大了兩個號,仿佛是套在他身上的袋子。
宴會廳的賓客們,看到黎鸮被架了出來,停止了聊天喧嘩,打量的視線紛紛落在了黎鸮身上。
黎鸮掃過他們面相,發現今天來的賓客,大部分都是鐘家這邊的人。似乎和他之前聽到的服務員們八卦的一樣,被沖喜的那家,對這場沖喜婚宴并不重視,根本沒派人來。
他強撐着意志打量四周環境,準備找準機會試圖逃跑,然而他使不上力氣的身體,已經被兩個保镖架着帶到了宴會的最中央。
地上擺着兩個大紅色喜氣洋洋的蒲團,兩個保镖動作粗暴,把黎鸮直接按着跪在了右面那個蒲團上。黎鸮的頭頂,是一個擺了香壇的供桌,上面已經點燃了三根巨粗的供香,香火袅袅。
這倒是一個标準的給命不久矣的人沖喜續命的婚禮。
黎鸮以前也曾經聽說過沖喜儀式,卻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是這種婚禮的當事人。
黎鸮被按下之後,就有穿着道士袍的人,領着自己的幾個小徒弟,走上前,揮着拂塵,開始念念有詞的作法。不多一會兒,那個領頭的道長,把手裏的拂塵往胳膊上一甩,對着鐘爸爸和鐘媽媽單手作揖,道:“二位小兒子的生辰八字我已經禀報給在上天道和各路神靈,儀式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鐘爸爸沒有說話,也沒有露出過多的表情,但他的雙眸裏卻難掩喜悅。鐘媽媽卻顧不上什麽禮義廉恥,只覺得鐘家馬上就有救了,喜形于色。鐘家的大哥鐘一卓,臉上是最平靜的。只是他看向黎鸮的眼神充滿了厭棄,同時心裏慶幸萬分,幸好今日被迫面對這個沖喜婚宴的人不是他最愛的弟弟鐘一越。
黎鸮當時在學校門口,就被他這位親生大哥,從背後下手用迷藥捂住了口鼻。
随着道士的話落下,很快今天沖喜婚禮的另外一個“主角”登場了,是一只綁着紅花的大公雞。
這只大公雞,被安排在了黎鸮旁側的那只蒲團上,昂揚着頭,抖擻着自己的大紅雞冠子,嘚瑟極了。
随着領頭道長的吆喝,迷藥還沒有散去的黎鸮,被迫地和這只大公雞一起磕頭拜堂成親。
黎鸮咬緊後牙槽,被強行按下去時眼眸裏充滿了恨意。
鐘家和鐘家所有的人,他都絕不會放過,今日被迫給一個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老男人沖喜之恥,他一定會讨回來的。
他是言靈官,言靈官可以祝福,同樣也可以詛咒。
在場的人中,沒有任何人來阻止,黎鸮和一只公雞的“婚禮”,順利地結束了。
辦完儀式後,領頭道士從鐘家人手裏接過紅封,就帶着幾個徒弟走了,不再繼續跟着後續行程了。
鐘媽媽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一陣唏噓,保養精致的手輕拍着自己的胸口,慶幸地說:“幸好今天沒有讓越越過來,這蹦來蹦去、煙熏火燎的,看得我都頭暈,越越肯定不适應。”
她說完,轉頭對自己的丈夫說:“大師給的吉時已經到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送過去了?”
鐘爸爸略微點頭,表示同意。
于是,黎鸮又被兩個保镖架起來,拖着他往婚宴的門外走。
黎鸮一心想拿回自己的三枚銅錢,于是忍辱負重,開始哀求着對兩位大哥說好話:“我的書包裏有很重要的東西,不能放在這裏,大哥們能不能幫我把書包拿過來。”
“小少爺,我們只是打工的,別為難我們。”兩位保镖雖然對于手腳無力沒法反抗的黎鸮表示同情,但卻不會擅作主張砸了自己的飯碗。
黎鸮被塞進了車裏,和他同一輛車的是鐘媽媽,鐘爸爸和大哥鐘一卓坐上了前面那輛打頭陣的車。
看着這個保養精致的女人,再想到她今日的所作所為,黎鸮并不想承認,這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以前不知道時,他對那個從沒有出現在他生命裏的養母充滿了期待,後來聽說他還有一個親生媽媽時,那種期待達到了極致。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的親生媽媽不僅對他毫無感情,甚至還要把他毫無尊嚴地推向深淵。
但現在至關重要的是,他必須拿回書包,裏面不僅有那三枚銅錢,還有挂在書包上的那只柯基小狗鑰匙扣。
最終,黎鸮做足了心裏建設,默默地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對身邊的鐘媽媽,“妥協”地開口:“我不管你們要把我送到哪裏,我要帶上我的書包,裏面還有我學校專業課需要的資料,不能丢了。”
突然聽到自己的小兒子和自己講話,鐘媽媽一時沒反應過來,足足怔愣了幾秒。但當她轉頭,對上黎鸮那雙因為迷藥變得憔悴迷離的眼神,終于喚醒了她那麽一點點的母愛。
她于心不忍,說:“好,只要你以後都好好的,就什麽都好。”
黎鸮閉上眼睛。
他這輩子,已經對母親和母愛,徹底放棄了奢望。
鐘媽媽派去的人,很快就把黎鸮的書包拿了過來,遞到了車裏。
黎鸮接過書包,感應到自己的三枚舊銅錢,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了幾下書包外面挂着的那只廉價的柯基小狗鑰匙扣,心裏踏實多了。
鐘媽媽的視線落在了那只做工廉價還帶着毛邊的塑料鑰匙扣,心裏比剛才更酸澀了幾分。
她終于意識到,似乎從這個兒子被認回來之後,她和丈夫就沒有管過他。孩子不說,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主動給零花錢,更沒考慮過他念大學要不要學費、住宿費,也更不知道他平日裏還在用這麽廉價的東西。
她有些心虛,不敢再繼續看黎鸮,手輕輕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總覺得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徹底斷開了。
雖然心裏不舒服,但是很快,鐘媽媽就轉換了想法:雖然黎鸮是被逼着去沖喜的,但黎鸮沖喜的人家,可是圈子裏高不可攀的。別說以前的黎鸮,就連現在的鐘家,也只是勉強才能和對方搭上線。黎鸮能和這樣的人結婚,實際上是黎鸮高攀了,黎鸮才是得了最大好處的人。
鐘媽媽給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建設之後,把剛才産生的那麽點心虛和歉意再次驅散,又心安理得起來,準備把已經“拜堂成親”的黎鸮送往謝家,完成今天沖喜的最後一道儀式。
一路上,黎鸮再也沒有開口說話。
鐘媽媽似乎也覺得如果她開口,也會自讨沒趣,最終也保持了沉默。她并沒有注意到,黎鸮的手裏,已經捏好了三枚舊銅錢,他垂下去的眼眸裏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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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生辰八字燃燭焚香的沖喜婚禮儀式結束時,謝家老爺子就得到了消息。
雖然這次的沖喜婚宴是鐘家主辦的,謝家并沒有主動參與其中,但也是經過謝家老爺子默許的。
謝家老爺子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個孩子是他孫子謝成贏的“長命鎖”,不管使用什麽辦法,務必要放在謝家最安全。所以,即使如今謝成贏已經從植物人狀态醒了過來,謝家老爺子也沒有對外聲張,默許沖喜婚禮繼續舉行。
鐘家來送人的車,停在了謝家老宅的大門口。
坐在前車的鐘爸爸帶着大兒子鐘一卓下了車,只能和站在大門口的幾個年輕管事寒暄,卻不見謝家有地位的幾個人,哪怕是最年輕的榮安,他們也沒見到。
鐘一卓把謝家老宅打量了半天,見來接他們的主事,只是謝家老宅的幾個管事,便知道謝家雖然需要這場沖喜婚禮,但對他們鐘家卻并沒有什麽好臉色。幸好,嫁過來的是黎鸮,而不是他的弟弟鐘一越,越越不用到謝家受委屈。
鐘一卓在謝家門口站着,越站越不耐煩,覺得站在這裏就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家去陪他的弟弟越越。越越因為這場懸在頭上的沖喜婚禮,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他正在心疼弟弟鐘一越時,鐘媽媽也打開了第二輛車的車門,穿着不合身禮服的黎鸮,被保镖從車上架了下來,他的手裏還提着他自己的黑書包。
鐘一卓感覺到此刻的黎鸮,哪裏都好像怪怪的。
随後,他看到黎鸮的手心一番,露出了三枚銅錢。大概是來源于親生兄弟那點僅存的血緣感應,鐘一卓終于意識到黎鸮可能要做什麽。
然而,他還來不及提醒,黎鸮已經憑借一股寸勁,甩開了架着他的保镖,手中持起三枚銅錢。
他踉跄着退後幾步,勉強站穩,視線掃過一圈,一一掃過鐘媽媽、鐘大哥,最後定格在鐘爸爸身上。
因為迷藥藥效沒退,黎鸮的臉色蒼白,看不出一絲血色,削瘦的身影在夕陽之下顯得極為單薄,形單影只。
他看向眼前和他有血緣關系的三位,聲音沙啞,慢慢地說道:“你們今日把我強行綁來,求的是鐘家的事業發達、財運亨通。人有貪心,并沒有錯,但你們從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們不舍得寶貝兒子鐘一越沖喜替你們換榮華富貴,卻對我用藥脅迫我就範。你們就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鸮鸮……”鐘媽媽急了,現在已經到了沖喜人家的門口。如果在這裏鬧起來,沖喜不成,可是要得罪了謝家的。鐘媽媽沒辦法,只能用眼神求助自己的老公。
“黎鸮!”很少說話的鐘爸爸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呵斥道,“你給我閉嘴,不許在別人家門口鬧,給我們鐘家丢人!”
“呵……”黎鸮冷冷一笑,毫不在意。
謝家門口的那些管事們,眼觀鼻,鼻觀心,在門口站得整齊,沒有人出聲,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任由鐘家人在門口鬧騰。
倒是老宅二樓,榮安站在謝家老爺子的輪椅旁,語氣有一些擔心:“老爺子,鐘家那孩子畢竟是成贏少爺的長命鎖,被鐘家這麽欺負,我們不替他出頭嗎?”
謝家老爺子卻慢悠悠地開口,說:“根據調查,鐘家的那個孩子,有點小手段。他雖然出生在鐘家,命格上卻和鐘家并無親緣。今日之事,鐘家所作所為實屬過分,他若想趁機斷了和鐘家的羁絆,也并不是壞事,至少日後我們謝家也無須看他面子饒過鐘家。”
魁梧男人榮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謝家老宅門外,黎鸮已經舉起了自己的三枚銅錢,他語氣裏帶着嘲諷說了一些話:“……我修的是言靈。言靈,言出法随,既能祝福,也能詛咒。你們鐘家求的是運勢,而我身為言靈官,想拿走你們的運勢,輕而易舉。”
“黎鸮,你在鬧什麽!”鐘爸爸厲聲呵斥。
鐘媽媽一臉茫然,似乎沒聽懂,大哥鐘一卓卻生出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然而,下一秒,就聽到黎鸮喊出了一個字“離”。
“離”字的音節落下來的一瞬間,鐘家三個人就感覺到自己的腦海裏,在那一瞬間,似乎真的有什麽東西斷掉了。好像原本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東西,一瞬間都瘋狂地向後退,逐漸離他們遠去了。
鐘家一家三口茫然地看着彼此,覺得自己的身邊空蕩蕩的。
就在這時,鐘爸爸的手機鈴聲響了,他接聽後,就聽到自己的秘書焦急地說:“鐘總,大事不好了,我們公司被查封了!”
“什麽?!”鐘爸爸頓時大驚失色,也顧不上繼續和謝家管事寒暄,立立即朝着自己大兒子鐘一卓招手,上車要走。
一直不安的鐘媽媽也要跟上去,但鐘爸爸的車只給她留下了一屁股車尾氣。
然而,鐘爸爸的車還沒開出去多久,就聽到了砰的一聲,剛才那輛車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在前後都無障礙物的情況下,就憑空冒煙翻車了。
鐘媽媽一聲驚呼,帶着鐘家剩下的司機和保镖一擁而上,沖過去救人。
一瞬間,黎鸮身邊空無一人。
他身上的藥勁還沒有散去,手腳酸軟,四肢無力,之前全靠着一口氣倔強地強撐着,此刻再也支撐不住了,身體搖搖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謝家老宅內,謝家老爺子早已經撥通了謝成贏的手機:“……成贏,該和你說的,已經都和你說清楚了。現在,給你沖喜的人,就在門口。”
“爺爺,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不管是姻緣線,還是長命鎖,還是沖喜,我都絕不接受!我厭惡這種被命運擺布的人生,我的婚姻絕不接受擺布,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我只會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手機另一端,謝成贏正在陪小謝崽玩扔球游戲,他手裏的球随意地扔出去,小謝崽搖着尾巴飛快地跑過去叼回來。這“父子”倆看起來很是惬意,但謝成贏的态度卻格外的堅決,不管自己的爺爺怎麽勸說,他都絕不接受謝家大門外面那個來給他沖喜的伴侶。
“成贏……”謝家老爺子似乎還想在說些什麽,但也只能無奈嘆氣。他這個孫子有多倔強,他是最了解的。于是,謝家老爺子朝着身邊的榮安招了招手,吩咐他說:“你先出去,把鐘家的那個孩子帶進來,安排個房間讓他先休息,至于……哎,以後再說。”
“是。”榮安接到吩咐,立即轉身出門,準備下去安排黎鸮。
謝成贏也從手機聽到了爺爺的安排,無奈又倔強地再次強調:“爺爺,我說過,我這輩子,只會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別人絕無可能……”忽然,謝成贏聲音一頓,音調忽然變高,語氣也變得焦急:“傻狗,球在這裏,你跑去哪兒?!”
說完,他立即挂斷電話,起身追了出去。
雖然謝成贏昏迷三年,醒來後身體沒有異樣,也并沒有像其他病人一樣需要進行康複訓練,但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一只活蹦亂跳跑來跑去的小狗。
原本應該去叼小球跑回來的小謝崽,追着球跑了過去,卻沒有像之前幾次一樣乖巧地撿球再跑回謝成贏的身邊,而是對那個小球玩具看都沒看一眼,興奮地搖着尾巴,似乎找到了更令它感興趣的,直接跑出了後院,朝着謝家老宅的大門口方向一路狂奔。
謝成贏在它身後,一邊追一遍喊:“謝崽!傻狗!回來!”
小謝崽充耳不聞,嘴裏還一個勁地“汪汪汪嘤嘤嘤”地叫着,像是遠遠地在和誰撒嬌。
謝家老宅大門外,黎鸮終于支撐不住了,單手拎着書包背帶,仰身摔倒,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再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他剛剛跌倒,就聽到謝家老宅方向傳來了驚呼聲,那些原本一直袖手旁觀看鐘家翻車熱鬧的管事們,手忙腳亂地朝着黎鸮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然而,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跑過一條白色的小奶狗。
那只小奶狗,一路搖着尾巴,“嘤嘤汪汪”地叫着,沖的最快。
黎鸮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小狗的叫聲,緩緩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只來得及看清一團白色朝着他撲來,下一秒懷裏就多了一個沉甸甸的白色團子。
“嘤嘤嘤汪汪汪……”小謝崽窩在黎鸮的懷裏,小狗頭不停地往黎鸮的脖頸拱,搖着尾巴,使出渾身解數地對着黎鸮撒嬌。
黎鸮被它拱得癢癢的,沒什麽力氣的雙手把它摟住,奇怪地問:“小謝崽,你怎麽在這裏?”
“汪汪汪嗷!”小謝崽知道自己被黎鸮認出來了,叫聲比剛才更加激昂,充滿了驕傲。
“黎少爺,您還好嗎?能站起來嗎?我們扶你站起來?”謝家老宅的幾位管事,緊随小謝崽之後,也紛紛到了黎鸮的身邊,關切地問他。
聽到他們對自己的稱呼,黎鸮一時間有些詫異。
這些人,竟然知道他不姓鐘,而是姓黎?
然而黎鸮是何等聰明?僅僅從這一句的稱呼中,他立即就意識到,或許要求他來沖喜的這家人,從一開始,目标就不是鐘一越,而是真正擁有那個生辰八字的他!
就在黎鸮處于震驚時,圍在他身邊的人,忽然間紛紛往兩邊讓去,從後面款款走來了一個人。
他走到黎鸮身邊站定,然後緩緩蹲下,開口詢問,聲音格外地溫和:“你沒事吧?”
周圍的衆人驚呆了。
他們家成贏少爺,什麽時候這麽溫柔過?這是被別人魂穿奪舍了嗎?
然而,那一刻的謝成贏卻什麽都顧不上,他的眼睛裏全都是眼前躺着的這個小少年。
此刻,他才徹底地明白一個詞語的含義:一見鐘情。
不論多少次遇見你,我都對你一見鐘情。
因為迷藥還沒有完全散去,黎鸮還有些發暈,他雙手抱着軟軟一團的小謝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忽然出現的謝成贏,恍惚中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随後,他就看到,他和謝成贏之間的姻緣線,亮了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刺眼。
瞬間,黎鸮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要他沖喜的昏迷不醒植物人老男人,就是謝成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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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從夢中醒來,黎鸮動了動,發現自己被謝成贏的胳膊箍得緊緊的,一動不能動。
他一醒,原本就半眯着眼沒睡實的謝成贏,也跟着醒了。
他看着滿身被他留下痕跡的黎鸮,把人往自己的懷裏又抱了抱,貼在他耳邊問:“鸮鸮,怎麽醒了?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做了一個夢。”黎鸮白皙的手指抵在謝成贏的胸膛上滑來滑去。
“什麽夢?”謝成贏被黎鸮的小動作勾的心癢癢的,很想抱着他繼續再來一遍昨天晚上的事。
黎鸮擡眼看他,似笑非笑地回答:“夢見你老牛吃嫩草!”
謝成贏一聽這詞,哪裏還能忍得了,索性直接一個翻身,把黎鸮壓住,兇巴巴地威脅道:“敢說我老牛吃嫩草,看來你對我昨天晚上的表現很不滿意啊?”
被壓着的黎鸮,仰躺着,卻故意抿着唇不講話,那雙漂亮極了的眼眸盛滿笑意。
謝成贏直接不忍了,在朝陽晨曦之中,帶着他不管見幾次都令他一見鐘情的人,再次沉淪在成年人的快樂裏。
謝家別墅一樓,小狗謝崽汪汪汪地叫着,卻一整天都沒看到自己的兩位爸爸下樓陪它玩,只能委屈巴巴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轉圈圈,獨自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