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為你綁上一根姻緣線
第71章 為你綁上一根姻緣線
“不!不!”黎鸮瘋了一般的往謝成贏消失的地方沖了過去。
張餘億道長死死地勒住他, 勸說道:“黎道友,太危險了,你過去會死的!這樣謝道友就白犧牲了!”
黎鸮充耳不聞, 他眼睜睜地看見謝成贏一點一點消失,鋪天蓋地的絕望席卷而來,這種感覺又恐怖又熟悉。
這個場景, 和黎鸮曾經夢裏夢到的場景, 一模一樣!
夢裏,同樣是謝成贏在他眼前一點一點消失,他同樣只能眼睜睜看着, 無能為力。
只是,夢裏的謝成贏披着一頭長發, 穿着一身古裝。
“不要!不要!謝成贏, 你給我回來!”
黎鸮瘋了似的拼命掙紮。張餘億道長一個沒控制住,就被黎鸮大力甩開了,他驚慌失措想要去追回黎鸮, 但是腳下的陣法還需要他守位置維持,不敢挪動辦法,只能嘶啞地大喊:“黎道友,快回來!太危險了,你會死的!”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黎鸮拼命地向前跑,伸出手, 想要去抓住謝成贏留在虛空中的影子。
謝成贏已經死了, 生和死, 對他的意義已經不大,既然謝成贏無法活下來, 那麽他願意陪着謝成贏一起死!
“爸爸爸爸……”在混亂的之中,黎鸮遠遠地聽到了菌菌的哭泣聲。他甚至還看到了無數條菌絲想要上前保護他,卻被生死陣的陣法一一折斷,菌菌發出了數聲痛呼。
如果是往常,對于這個“女兒”,黎鸮可能還會心疼它一點,但現在,面對謝成贏的突然死亡,他已經沒有了感知痛苦的能力,他一門心思地只想和謝成贏一起。
他是他的長命鎖,他不會放謝成贏獨自離去!
他會陪着他,不管是活着,還是死亡,他都只想陪着他。
“爸爸爸爸……”菌菌的哭聲還在,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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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鸮跑到生死陣的最中心——這裏就是謝成贏被巨大的深淵吞噬的地方。
生死陣已經吞噬了謝成贏,但還沒有完全停歇,依舊蠢蠢欲動。
他緩緩跪下,掏出了他的那三枚銅錢。
師父曾經說過,一些有靈性的物件,在歷經歲月洗禮,千百年後,也有機會成為化成小精怪。黎鸮曾經偷偷地希望過,自己的這三枚銅錢有朝一日可以變成小精怪陪在他的身邊。
但是,他的願望沒有實現。
現在,他有了新的願望,他可以用這三枚銅錢許願。
他把三枚舊銅錢,在掌心一一擺好,閉上了眼睛,緩緩開口:“天道在上,萬物聽言,吾乃言靈官黎鸮,學習言靈十六載,今以言靈媒介三枚銅錢方形之口,訴我三道言靈:一道言靈,祝福我的女兒菌菌和兒子謝崽得天道厚愛,修行得道;二刀言靈,詛咒邪祟禍心被鎮壓封印之下,日日以業火灼燒、油鍋烹炸,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三道言靈,衷心祈願,願與我有姻緣線之人謝成贏,不論生死,我必永相随。”
“爸爸!爸爸不要!爸爸!”
“黎道友,你回來啊!生死陣還未平複,你會死的!”
咔嚓!
黎鸮手心裏的三枚銅錢,承受不住生死陣中的肅殺之氣,紛紛碎裂,最終化成了一灘齑粉。黎鸮攤開手心,讓三枚銅錢的殘骸,随着還未停歇的生死陣裏吹着的妖風飄落。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三道言靈會不會實現,但是他感覺到了生死陣那張貪婪的深淵巨口,從即将平息又變得蠢蠢欲動,再次緩緩張開,瞄準了他,将當他成了目标。
黎鸮伸手,拉出了他和謝成贏之間的那條姻緣線。
一頭連在他的身上,一頭連在深淵的巨口之中。
姻緣線泛着溫潤的金色光澤,手指摩挲在上面的手感極好——他和謝成贏之間的姻緣線,還連着,沒有斷。
在張餘億道長嘶吼和菌菌的哭喊聲中,黎鸮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沒有做任何反抗,任由深淵巨口吞噬了自己的身體。
他說:“謝成贏啊,我是個言靈官,我的修為不夠,沒辦法用言靈救你活命,但我願意用言靈命令天道,要和你的姻緣線生生世世綁在一起,永不分離。”
最終,黎鸮被一片黑暗吞噬了。
被吞噬的那一瞬間,黎鸮也終于明白了謝成贏要替他死的心情。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比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愛的人,死在自己眼前更痛苦,這比自己面臨死亡更痛苦。
黎鸮也終于願意承認,他對謝成贏,不僅僅是喜歡,他是愛謝成贏的。
或許是因為曾經“借屍還魂”的那只小狗,也或許是他在孤獨時在他身邊像氣球飄來飄去的陪伴,也或許是明明什麽都不記得還願意對他告白求婚……不管因為是什麽,總之,黎鸮早就已經愛上了謝成贏。
愛得刻骨銘心。
愛得想和他同生共死。
——
“你就是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
被黑暗吞噬之後,黎鸮聽到了謝成贏的聲音。
他詫異地睜開眼睛,看見穿着一身古裝衣服的謝成贏,把他擠在牆角,正笑眯眯地問他。
黎鸮張口想喊“謝成贏”的名字,然而,從他的口中說出的卻是不受他控制的話:“請讓開,不要煩我。”
古裝的謝成贏卻不肯挪開,固執地擋着黎鸮的去路:“你才十五歲,那些老道長們就讓你獨自一個人上山送死?”
“我的事,不用你管。”黎鸮又說了一句不受他控制的話。他還直接動手,推開了眼前擋路的謝成贏。
“你知道,山上的是邪祟禍心嗎?你知道,上山的高僧高道各路大師們,都已經遭遇到了不測嗎?”古裝謝成贏被推開後,卻沒有離開,像是小尾巴似的,一路尾随黎鸮。
“我的事,不用你管。”黎鸮聽見自己說,“我根本不認識你,你為什麽要纏着我?”
“你才十五歲,還那麽小,你會死的。”
“我是言靈官。”黎鸮語氣固執。他根本不聽勸阻,徑直上了山。
古裝的謝成贏卻一直跟在他身後,黎鸮借着深山老林的地勢,甩了幾次,都沒能把他成功甩開。
就這樣,古裝謝成贏跟着黎鸮走了好幾天,黎鸮每天都能聽到古裝的謝成贏在耳邊喋喋不休地說:“你是言靈師啊?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言靈師呢!言靈師是不是說什麽都能靈驗?要不然,你給我說幾句吉祥話吧!”
“不要!”黎鸮氣鼓鼓的,他年紀還小,臉頰上還殘留着嬰兒肥,小臉圓圓的。
他心裏氣呼呼地想,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怪物?
這幾天他用過不止一次的言靈想要甩開他,但奇怪的是,他的所有言靈,在這個男人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小道長,你知道山上有生死陣嗎?”
古裝謝成贏還在喋喋不休,煩的黎鸮直捂耳朵。他氣鼓鼓地質問對方:“你怎樣才會離開?”
“這深山老林的,我離開了,你一個人不害怕嗎?”古裝謝成贏抱着手臂,戲谑地望着他。
黎鸮噘嘴,沒說話。
其實,他是有點害怕的。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到這麽荒蕪的地方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衣兜裏的三枚銅錢,盡量讓自己安心幾分。
但是沒辦法,如今世上,修言靈的只有他。邪祟禍心無惡不作、禍害蒼生,他作為修行的道長,為了天下大義,必然要出手。
即使他知道自己會死,也沒有猶豫。
然而,古裝謝成贏卻還是纏在他的身邊,唇形好看的那張嘴,說個不停:“小道長,你手裏有銅錢,會蔔卦問吉兇吧?你難道沒算出來嗎?你這一去,必死無疑啊!”
“我知道,但這是我的職責。”黎鸮斂去眼眸中的膽怯。
古裝謝成贏說的對,他其實是害怕的,他也只活了十五歲而已,還沒來得及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要去赴死了。
“這是哪個迂腐的頑固老頭教你的話吧?”古裝謝成贏好心勸說他,“小道長,這山上有生死陣,沒人能逃脫掉的!為了活命,你盡快回去吧!你要明白這個道理,人生在世,就要活得自私一些,多為自己想想!”
“既然你說要活的自私一些,那麽為什麽要多管閑事跟着我?”黎鸮用古裝謝成贏的話,反問他。
古裝謝成贏再次抱臂環胸,痞壞地笑道:“小道長,看你面相,就知道你是出身富貴之家,命格更是貴中之極,從小到大,受盡寵愛長大的。你的家人把你養大,不是讓你來送死的。”
黎鸮指尖摩挲着銅錢,沒吭聲,算是默認了古裝謝成贏的說法。
他的确是受盡寵愛長大的,從小到大,就連修行言靈,都是靠的天賦,沒吃過一點苦。
“我是天煞孤星之命,克盡身邊一切親近之人,永世孤獨,不得善終。”古裝謝成贏語氣凄涼,“小道長,我和你不一樣,沒有人期待我活着。”
黎鸮只是繃着唇角,沒說話。
後來,一切就如他夢裏那般。
他們遇到了邪祟禍心,邪祟禍心開啓了生死陣,然而作為言靈官的黎鸮,修為不夠,沒辦法直接封印邪祟禍心。于是,他利用了生死陣,以自己的命為祭品,借天道之手,經歷波折,最終把邪祟禍心封印在了昆侖山脈。
然而,就在他躺在生死陣中,等待死亡之時,那個自稱是天煞孤星之命的古裝謝成贏,用同樣的辦法,将黎鸮推出了生死陣,換了兩個人的位置,獻祭了他自己。
“不!”三百年前的黎鸮,同樣是不甘心,撲向了那個救了自己的人。
他們相處了這些天,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他想救對方,但是那個人已經在生死陣中,奄奄一息了。
“你不可以死!我以言靈官的名義命令你,你不許死!”黎鸮哭着喊着,但是和三百年後一樣,他的言靈修為,并沒有那麽強,言靈并沒有起任何作用。
就在這時,已經奄奄一息的古裝謝成贏,緩緩擡起了滿是鮮血的手,輕輕地捏上了黎鸮的臉頰。
他說:“會言靈的小道長,你不要哭啊,哭起來就不好看了。”
黎鸮絕望地望着他,哭着問他:“我怎麽才能幫你?我該怎麽做!”
奄奄一息的古裝謝成贏,艱難地擠出了笑容:“你不用幫我,我很好的。”
黎鸮哭得更大聲了。
這個古裝謝成贏身上明明有功德金光,卻沒辦法抵擋邪祟禍心的生死陣,黎鸮眼睜睜地看着他的生命在流逝。
看到黎鸮哭得太傷心,古裝謝成贏似乎是想逗他笑,于是半真半假道:“我啊,幾世都是天煞孤星之命,每次都孑然一身,孤獨終老。聽說你是個頂頂厲害的言靈官,要不然,你就祝我下一世,能綁上一根姻緣線吧,好不好?”
說到最後的“好不好”三個字時,古裝謝成贏已經沒有了力氣,幾乎是氣音。
他望着黎鸮,眼神裏充滿了不舍。
他想,這個會言靈的小道長,長得可真好看啊,只可惜,以後看不見了。
大概是臨死之時,邪念升起,古裝謝成贏做了一件大膽的事,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拉過了小道長,然後唇靠近了對方的唇……
最終,他在那個會言靈的小道長的鼻尖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下一瞬,他就被生死陣的深淵吞噬了。
在吞噬之前,他用盡全力,把小道長推出了生死陣的危險範圍之外。
他要那個小道長,平安無憂地活下去。
·
黎鸮眼睜睜地看着三百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重新上演。
即使在最後,也是古裝謝成贏把他推出了死亡圈,救了他一命。
他看到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地上哭,看到三百年前的他自己給了自己的一道言靈:“我以言靈官之名命令天道,在我和他之間,綁一條姻緣線!”
黎鸮恍然大悟,原來他和謝成贏之間的那根姻緣線,是三百年前,他自己親手綁上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