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愛會讓血肉瘋狂生長
第12章 愛會讓血肉瘋狂生長
張餘億道長是個話唠,他震驚地說:“保安大叔,沒想到您深藏不露啊!”
保安大叔憨憨一笑:“不是我買的,是我爸媽給的,我就是個啃老過日子的,上個班賺點死工資,靠我自己可買不起。”
黎鸮也正在因為保安大叔是隐藏富豪震驚時,謝成贏忽然湊到黎鸮耳邊,小聲問:“你喜歡這裏嗎?”
“當然喜歡,依山傍水,空氣清新,而且地段繁華,交通便利……”風水格局也天時地利人和,各個方面都極為優越。
可以說,除了價格貴這個缺點,沒有任何缺點。
哦,對不起,價格貴是我的缺點,不是這個別墅區的。
謝成贏看到黎鸮是真的喜歡,于是很自然地說:“我在這也有一棟房子,平時空着沒人住,你要是喜歡,可以來住。正好,這裏距離你學校很近,來回上課也方便。”
黎鸮:……說什麽鬼話?
他自然看得出謝成贏是大富大貴之人,也沒有懷疑謝成贏說自己有棟別墅,但是,他搬來住是什麽鬼?他為什麽要搬來住?
等謝成贏回魂之後,他和謝成贏之間就再無瓜葛,橋歸橋路歸路。
謝成贏見黎鸮對這個話題,不太熱情,也沒有再繼續詢問。
他想,他得找個機會,趁着黎鸮不注意,去問問那位天師府的張道長,有沒有辦法讓生魂回魂後還能保留記憶。
只是他和黎鸮之間,有着五米遠的限制。一旦超過五米,會發生什麽情況不得而知。這個距離想要單獨和張道長密謀,恐怕是不行的,他必須再想想辦法。
保安大叔的車很快就到達了別墅區後部分連着的山坡,張餘億道長望着周圍的景色,不由地感嘆:“這別墅區建的好啊,別墅區內就連着山,還是自然風景區,只要在小區遛彎,就能逛風景區,這就相當于足不出戶就在家旅游,還省了門票錢,真是羨慕死我了!”
黎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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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說,你們龍虎山天師府不也是這種情況嗎,有什麽好羨慕的?
當然,黎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張餘億道長的話題已經轉向了下一個。他和保安大叔一起湊在汽車後備箱,給保安大叔搭把手搬東西。
黎鸮也急忙上前去幫忙,東西是保安大叔之前停車買的,有手套、折疊鏟、鐵鎬,還有果籃、狗糧、火腿腸、大骨棒——這些是祭品,還有一塊兩個巴掌大長方向的木板。
除此之外,保安大叔還拿出了一套刻刀工具。
他見黎鸮和張餘億他們眼神中帶着好奇,有些讪讪,解釋說:“我打算給小家夥刻個墓碑,不過我以前沒刻過什麽成品,以前刻的都是橡皮章。”
狗媽媽像是也知道了什麽似的,魂魄在保安大叔腳邊繞着圈跑,尾巴搖的飛快,像是過年家裏最熱鬧時跑來跑去的小狗。它身後的兩只小狗崽雖然沒有反應,但是它們的身體被媽媽拽得飛起,輕飄飄的,像是兩只小氣球。
狗媽媽身上已經沒有任何戾氣了,整只小狗也變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
在保安大叔的帶領下,黎鸮他們一路順着山坡向上,找到了一個朝陽的位置,黎鸮和張餘億道長主動攬起了挖坑的活,保安大叔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拿着刻刀,低頭認真地刻字。
保安大叔特意和寵物火化中心的人溝通過,找到了十幾天之前幫忙火化的兩只小崽崽骨灰罐,和狗媽媽的骨灰罐三個骨灰罐放在一起,一同放進黎鸮他們挖好的那個坑裏。
從此以後,它們母子就會永遠在一起了。
黎鸮和張餘億道長用折疊鐵鏟把狗媽媽一家埋葬好後,保安大叔把他刻好的墓碑拿過來。
他說:“小家夥,你看,往山坡下面走,那邊那棟就是我家,你要是在山上無聊了或者餓了,可以下來找我,我給你火腿腸,給你大骨棒吃,好不好?”
保安大叔一邊說,一邊把刻好的木頭墓碑立起來。
就像他說的,雕刻他只是一個業餘的,那個木頭墓碑雕刻的并不算特別好看,但是黎鸮卻清楚地看到了上面的幾個字:
【王小白和幼子王小丁、王小點之墓。】
保安大叔把墓碑固定穩妥後,繼續說:“我以前上網,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聽說,被賦予姓氏和名字的小動物,下一輩子,就可以做人了。我姓王,所以你就跟我姓吧,你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就叫王小白吧。你的兩個小崽子,長得就那麽一丁點大,一個叫王小丁,一個叫王小點。也不知道這名字,你們喜不喜歡,至少,從現在開始,你們就不再是流浪狗了,你們是跟着我姓的,是我家的狗,是有家的狗。”
在保安大叔看不見的腳邊,狗媽媽仰着頭,似乎聽懂了保安大叔的話。
保安大叔喊它:“王小白!”
它就配合的“汪”叫了一聲。
保安大叔再喊一聲“王小白”。
狗媽媽就又“汪”地應了一聲。
狗媽媽已經知道,這是它的名字。
當保安大叔喊到“王小丁,王小點”時,在所有人眼前,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狗媽媽身上那兩根母子線上連着的兩只原本毫無反應的小狗,竟然也開始了變化。
它們慢慢地重新長出了耳朵、尾巴、四只小爪子,就連已經被陳實川剪掉的舌頭,也重新出現在了它們小小的嘴巴裏,紅紅的,軟軟的,特別可愛。
愛會讓血肉瘋狂生長,愛也會讓靈魂重新完整。
狗媽媽終于見到了它“活蹦亂跳”的兩只幼崽,飛快地跑回兩只幼崽身邊,低着頭溫柔地給它們舔毛。
母子三只小狗的魂魄,開始漸漸變淡,身上有着淡淡的光芒——它們的執念已經消失了,它們不必被仇恨留在人世間。
張餘億道長提醒說:“保安大叔,它們要走了,和它們說再見吧。”
保安大叔聲音哽咽,緩緩開口:“王小白,再見。”
王小白擡起小腦袋,緩緩起身,咧嘴吐出小舌頭,笑着朝着保安大叔搖了搖尾巴,這是狗狗讨好人類最明顯的動作。
然後,它又看向了黎鸮,也搖了搖尾巴。
黎鸮對它說:“你好王小白,很高興認識你;再見王小白,你的兒子謝崽,一定會被好好照顧的,請你放心。”
随着黎鸮的聲音落下,王小白和它的兩個幼崽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了,像是一片燦爛的花海,在陽光之下閃爍着碎光。
張餘億道長結了個手印,閉上雙目,嘴裏念起了超度咒語。
這些文绉绉的咒語,黎鸮聽不懂,卻覺得身心都格外的安逸和平和,似乎周邊的一切也都跟着被超度了。山坡上,微風吹過面頰,樹葉嘩啦嘩啦,狗媽媽和兩只小狗崽的身影慢慢消散了。
在狗媽媽身體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間,原本什麽也看不見的保安大叔,忽然覺得自己的臉頰一暖,随後他就感覺到,有一只柔軟的毛茸茸的小腦袋,正在輕輕地蹭着他的臉頰。
他緩緩轉頭,對上了一雙清澈又黝黑的眼睛,是狗媽媽的眼睛。
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狗媽媽。
“汪……”狗媽媽朝着保安大叔軟軟的叫了一聲,身形終于徹底消失,像是爛漫的煙花,綻放之後,消弭于天際,不複存在,只留下燦爛的殘影。
保安大叔終于泣不成聲,四十多歲的大男人,蹲在地上抱着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終究是人類,欠了這個小家夥啊!
——
安葬好狗媽媽後,保安大叔帶着黎鸮和張餘億道長按照原路下山。
這個山坡是屬于別墅區的後花園,上山的路都精心鋪了方便登山的石板。小路兩旁是各種樹木,黎鸮還看到一只松鼠從地面往樹上攀爬,動作飛快,只來得及看了幾眼小松鼠就爬到樹頂端,看不見了。
他正四處張望,想要看看這裏還有沒有其他的小松鼠,忽然,鞋底的觸感有些不對,他好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
黎鸮低頭,發現他的右腳,竟然踩到了一朵小蘑菇。
這朵蘑菇有小拇指粗細,三四厘米長,灰撲撲的。蘑菇帽子也很小,不是很漂亮,有點醜醜的。
黎鸮認不出這是什麽蘑菇,老話都說,蘑菇越漂亮越毒,如果按照外表評斷,黎鸮猜測這朵應該不是什麽毒蘑菇。
蘑菇是菌類,不是動物,也不是植物。如果硬要說的話,蘑菇和黎鸮實驗室裏養的那些菌株算是沒有什麽血緣關系的遠房親戚,一個是屬于真菌門,一個是屬于細菌門。
大概是平日裏照顧實驗室裏的菌株們習慣了,黎鸮看着腳邊斷了根的小蘑菇,職業病就犯了。蘑菇喜陰喜潮,這條路上沒有遮擋,這朵小蘑菇身上還沾着一層細細的水珠,應該是剛斷不久,身上的孢子可能還存活。
于是,他掏出剛才埋葬狗媽媽時的手套,非常好心地把小蘑菇撿了起來,找了個潮濕的樹蔭,扒開下面堆積的松軟落葉,把小蘑菇栽了進去。他甚至還手法非常專業地拍了拍小蘑菇的蘑菇頭,讓不知道是否還存活的孢子,盡量都抖落下去。
保安大叔開車把黎鸮他們送回了學校,在學校門口下了車,張餘億道長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也和黎鸮道別了。
臨走之前,黎鸮主動和張餘億道長交換了聯系方式。
謝成贏眼巴巴地看着,試圖想要記住黎鸮的聯系方式。
黎鸮也不在意,畢竟生魂回魂後就什麽都忘了,他大大方方地給謝成贏看,甚至還故意問他:“記住我的電話號碼了嗎?”
謝成贏反問他:“我留在寵物醫院的電話號碼,你記住了嗎?”
黎鸮懶得回答他,反正明天謝成贏就要走了,明天就是黎鸮認識謝成贏的第三天了。
生魂如果在離魂的三天內回到身體裏,對人就沒什麽影響。有許多小孩子,因為年紀小,魂魄不穩,偶爾就會出現生魂離體現象。這種情況無需多做幹預,一般情況下會自然回魂的,甚至可能一些粗心的家長都不會發現異常,只當孩子是生病燒迷糊了。也有一些大人體質特殊,偶爾也會出現離魂的現象,這種時候生魂大都會自然地回去,也可以采用一些招魂的手段。
但如果生魂離體超過三天,就會有性命危險。有一些邪門的害人手段,利用的就是這個原理。
壞人會采用各種歪門邪道的辦法,阻止魂魄回到自己的身體。拖過了三天時限,生魂的身體會陷入昏迷狀态,時間拖得越久,性命就越危險,最後等不及生魂回來,身體就會徹底失望,這種時候就算大羅神仙來了,也無力回天。
被這類邪術強行阻止的生魂,魂魄上會有異樣,有陰陽眼的人很容易看出來。但謝成贏的魂魄幹幹淨淨的,他生魂離體,完全沒有任何外界幹預,就是最正常最自然的“掉魂”了。
這種“掉魂”,一般來說,都無需搭桌設壇,只要有親人在耳邊喚他名字,就能輕易把他叫回去。就算沒有親人幫忙“叫魂”,三天時限一到,也會自然回去。
黎鸮對此并不擔心,他仔細叮囑謝成贏:“你回魂以後,半個月後,寵物醫院會給你打電話讓你接小謝崽出院,你千萬別當詐騙電話挂了。把小謝崽接回去後,一定要好好對它。”想了想,黎鸮又說:“保安大叔說,有姓有名的小動物,下輩子就能當人了。謝崽這名字雖然起的不怎麽樣,但它也是有姓有名的。不管怎麽樣,都要謝謝你,謝成贏。”
和黎鸮相比,謝成贏明顯就不是那麽開心了。
他沒找到機會問張餘億道長,關于生魂如何記住離體時候發生的事。
并不是他不想問,當時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當着黎鸮面、直接就明目張膽地詢問的準備了。但是,離譜就離譜在,張餘億道長的開眼符紙,在埋葬完狗媽媽之後,就失效了。而且,張餘億道長秉着“黃紙朱砂都很貴、今天抓厲鬼又浪費了那麽多”的勤儉節約想法,竟然沒有再貼第二張。所以,不管謝成贏怎麽拍打張餘億道長,他都毫無所覺,根本不知道謝成贏在他身邊急得團團轉。
謝成贏氣得牙直癢癢。
他雖然只和黎鸮相處了三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就這麽離開黎鸮,從此以後即使再次見面,也無法認出他,他竟然很不甘心。
對于馬上就能擺脫掉這只生魂,黎鸮心情非常不錯,甚至在晚上洗澡時,大發慈悲,沒有把謝成贏塞進美羊羊裏,只是警告謝成贏不許偷看他洗澡。
謝成贏飄在椅子上生悶氣,不說話。
崴了腳的室友楊大鵬,正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寫作業,聽到了一耳朵,以為黎鸮在和自己說話,茫然擡頭,嘟嘟囔囔反駁:“哪個變态會偷看你洗澡!”
某“變态”:“……”
就是吓唬他吓唬得少了,真欠揍!
黎鸮的大度和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晚上睡覺。他晚上睡覺時,也沒有把謝成贏塞進美羊羊裏,只是警告他不許半夜不睡覺來打擾他。
謝成贏很憋屈,非常憋屈。
臨睡覺熄燈之前,黎鸮想到明天早上醒來時,謝成贏就會消失不見,于是他也終于生出來那麽一丁點對他們“革命友情”的不舍,很溫柔地對謝成贏說了一句:“晚安。”
謝成贏:“晚安。”
——
已經是初夏,天氣不算燥熱,已經開始活躍的蚊子竟然也一晚上沒有來打擾黎鸮,他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閉着眼睛在被子裏賴床,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他手伸了出去,在半空中,碰到了另外一只手。
他們寝室上下桌上床,他床上的半空中怎麽可能會有另外一只手?
黎鸮一驚,茫然地睜開眼睛,對上了謝成贏笑盈盈的眼眸。
謝成贏飄在半空中,高興地和黎鸮打招呼:“早啊,黎鸮,睡得好嗎?我昨晚幫你趕了一夜的蚊子哦!”
黎鸮:“!!!”
黎鸮:“……”
黎鸮:“???”
生魂離體第三天了,謝成贏的生魂,竟然沒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