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姬眠魚一直盤膝坐着。
绛塵看不出姬眠魚的傷。她聽了姬眠魚的話,神色驟然一變,伸手去撈姬眠魚的衣裳下擺,點點的血跡已經将泥土染紅。狼嚎聲逐漸接近,褪去鞋襪檢查姬眠魚的傷顯然不合時宜。绛塵吐出一口濁氣,将姬眠魚那柄折扇抄起。這折扇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打造的,能切金斷玉。雖不能用靈力激起折扇的力量,但它鋒利的扇沿足以将野狼喉嚨切斷。她從篝火中取出火把,跟姬眠魚說:“你找地方躲起來,我去引開狼群。”說着,就要往狼嚎聲傳來的方向走。
“你瘋了?”姬眠魚只是想看看绛塵的反應,哪知被她的舉止吓了一大跳。她忙不疊站起身,追上绛塵,一把扼住她的手腕說,“哎呀,我騙你的,都是魚血。”
绛塵:“……”她深吸了一口氣,差點将折扇往姬眠魚的臉上打。比起應付狼群,顯然是躲在樹上 更為安全。當然,前提是只是野狼,而不是生出靈智甚至能化形的狼妖。
等绛塵、姬眠魚爬到樹上時,一雙雙碧綠的冰冷眼眸點綴在灌木叢中,宛如鬼火。
“這邊是龍津仙城的地界吧?龍津仙城的修士在妖物清理事情上勤快嗎?”姬眠魚坐在了樹杈上,扒着绛塵跟她說話。
绛塵看着被姬眠魚握過的地方,出現混雜着泥沙的斑駁血跡,眼角跳了跳。她也沒想到侍明月能夠祭煉出“堕凡塵”來。想當初真在凡塵時,也沒有像現在這般狼狽。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姬眠魚的道歉沒有絲毫誠心,那明晃晃的笑容簡直寫滿了“刻意”二字。绛塵說她有很多壞毛病,說是道不同。可绛塵自己就沒有嗎?她都沒嫌绛塵是啞巴和死潔癖呢。她都願意包容绛塵了,怎麽绛塵就不願意為她稍稍更改原則?姬眠魚越想越不痛快,甚至想弄點動靜招惹樹下的狼群。
绛塵忽然說:“手給我。”
姬眠魚還沒反應過來,右手已經被绛塵拉過去了。借着銀白如雪的月光,绛塵一點點地拂去那殘餘在傷口中的碎石。她不知道散去功體對力道修士功行影響有多大,能保持筋骨不傷或許已是幸事。她沒有再去思考這些小傷口如何來的。
姬眠魚挑了挑眉,她安靜地看着绛塵替她清理傷口,甚至從衣袖上撕下一片來替她包紮。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讓人稀罕,以至于某個瞬間,她以為的绛塵是真的愛她。
可在對上那雙冷峻的眼眸時,姬眠魚又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從頭冷到腳。
這是還她恩情呢。
姬眠魚懶洋洋地說:“我還以為你會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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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塵望着她,淡淡道:“是挺嫌的。”
姬眠魚眸光一轉,那橫波目中蕩起一絲風流态:“呀,你壓抑本能也要替我處理傷口,看來是愛我入骨。當初你和我分開,是迫不得已對不對?”她擡起被布條包裹的手掌去撫摸绛塵的臉,可才碰到垂落的鬓發,就被折扇隔開。
绛塵對上姬眠魚的視線,心平氣和說:“沒有不得已。”不合适就散了,至于喜歡不喜歡的,沒那麽重要。
姬眠魚觑着绛塵:“在這樣的時候,你也不願意對救命恩人說句好聽的話?”
绛塵道:“欺騙是一種殘忍,我跟你不一樣。”
姬眠魚抱怨:“你這話說得跟我騙過你一樣。”
绛塵瞧着姬眠魚,風吹起她散亂的發絲,露出了隐蔽的血痕。從眉骨高度一直往下蜿蜒,仿佛是白瓷上的一道裂痕。绛塵克制着擡手去擦拭的沖動,她說:“難道沒有嗎?三年前在極樂仙城時,你跟我說去打探消息,的确有大半的時間在調查,餘下的則是喝酒、看舞,你也跟去仙城逍遙的道人一樣,覺得快活似神仙嗎?”
姬眠魚心髒一突,類似的場景太多,她都分不清绛塵說得是哪一回。她有些心虛,說:“我就看了兩眼。舞袖拂花燭,歌聲繞鳳梁,難道你不覺得有趣嗎?”
绛塵輕笑,說:“嗯,有趣,但非我所愛。”
姬眠魚:“……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绛塵見姬眠魚在掙紮,眼中露出幾分興味。她說:“前段時間,你告訴我,‘別枝驚鵲’一制成就送到我這處來了,實際上你、倦芳華、範有光,早聚在一起嘗了個遍。”
“那就是試驗品和正品的區別。”姬眠魚義正詞嚴,她攬住了绛塵的手,軟聲道,“雖然我讓倦芳華她們嘗了,可我送到你屋中的是最好的。她們的怎麽能跟你相提并論?你要知道,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花言巧語。”绛塵嗤笑一聲,不信姬眠魚的話。
第一位?聽曲耽擱了、看舞耽擱了,回來時生怕她不生氣,還繪聲繪色地說歌聲如何繞梁不絕、舞姿如何矯健如飛龍行空。那裏可是引無數修道人堕落的極樂仙城,與妖為伍,人不自珍!這樣的姬眠魚怎麽與她同道?
姬眠魚眨了眨眼,繼續剖白心跡:“是真心的。”
绛塵阖着眼不再搭理她。雖然功體散了,可修行的記憶和本能都沒有消散。這一個月裏她不能夠幹等着,在危險的山林裏還要有充足的自保能力。她的定力好,就算是坐在樹上也能吸收天地靈氣修行。姬眠魚瞪着她,半晌無言。以前在極樂仙城也這樣,不陪她玩,她當然只能自己出去逍遙。
樹下盤桓的狼群沒有對姬眠魚她們發動攻擊,天還沒有亮,它們就散得一幹二淨。
烤魚、生魚倒是被叼走了。
姬眠魚看着绛塵說:“我們應該找個能安全過夜的地方。”蒼茫的山脈如卧龍起伏,雲中山巅如蓋雪,飛鳥難度。沒等绛塵點頭,她又不正經地笑道,“時隔多年,我們又能共枕眠了呢。”
回答姬眠魚的是“啪”一聲響。
姬眠魚捂了捂額頭:“用我的扇子打我,合适嗎?”
“救命恩情呢?一夜就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