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芍藥仙子(15)
第15章 芍藥仙子(15)
司巧沖宛芍澄澈地笑了下,就主動朝幾人走去。
她笑着說:“我這裏有些九節菖蒲,也用不上,送你好了。”
郎中露出吃驚困惑的眼神。
夫妻倆卻在短暫的怔愣後,頓時激動不已,眼中滾出熱淚。
他們“通”的一聲跪在司巧腳下,泣不成聲:“謝謝這位姑娘,謝謝您……”
又轉了方向要給郎中磕頭,“兩位是我們的大恩人,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才好……”
郎中吓了一跳,趕緊去扶夫妻倆,“使不得使不得,折煞我了!快起來!”
司巧也笑着拉那妻子起來,遞給妻子一張包裹的方巾。
打開方巾,裏面正是九節菖蒲。
夫妻倆又是千恩萬謝。
宛芍站在角落裏,将這畫面看在眼裏。那夫妻二人宛如絕處逢生的興奮和感激,那郎中舒了口氣的笑容,還有周圍其他人向司巧投去的贊賞眼光……此刻的司巧,就像是能照亮黑暗的一團光、一盞明燈。
那麽耀眼,那麽美麗。
宛芍心中湧上一陣強烈的明悟。
她好像明白,花神大人讓她們來杭城的真正用意了……
可突然的,一種看不見的危險好似出現在周圍,由遠及近,迅速就逼到宛芍近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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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被劈砍産生的冰冷氣流,一下子就沖擊進整個醫館。
宛芍電光火石間甩出軟鞭!而這一刻,她分明聽見周圍好些人發出的跌倒聲和痛呼!這其中就有那中暑小女孩的聲音!
一股怒氣沖上宛芍頭頂。
誰?!
這是沖着她來的,可沖着她就能随便把無辜人卷進來嗎?!
能對她這般大恨意的……暮江天!!
軟鞭在身前盤卷成盾牌模樣,死死擋住襲向自己的東西。
那東西受阻,卻猶帶着破風的勢頭和一股巨力,試圖突破宛芍的防禦。
宛芍被這股巨力掼得後退,趔趄幾步,又死命地站穩。
她不能退,必須要扛住,不然這一個醫館的人就都完了!
“宛芍!”司巧本也跌在地上,這會兒她穩住自己,迅速起身,撲到宛芍身側。
司巧揚起絹扇,以扇為盾,立刻分擔了一部分宛芍的壓力。
宛芍見狀,手腕一翻,軟鞭立刻變換形狀,似有力的藤蔓般,一下子纏住那東西!
宛芍再催動法力,接下來,全場驚呼。因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見,那被鞭子纏住的東西,漸漸從虛空中現形、凝實,竟是一把半人多長的銀色剪刀!
剪刀在軟鞭的束縛下,還在掙紮,卻被宛芍和司巧一起用法力壓制住,只能不甘地被從虛空中拖出來,露出它冰冷而張牙舞爪的殺人模樣。
司巧震驚地瞪大眼,不用想也知道,這剪刀是極具殺傷力的法器。
剛剛它要是剪到宛芍身上……!
而宛芍胸中的怒氣,也在一瞬間爆發至頂點。
暮江天!!
若不是自己和司巧擋住銀剪,這銀剪掀起的厲風和法力,便能将整個醫館的人震得魂魄升天!
就為了暗算她,不顧一屋子凡人性命。
“你如今都開始濫殺無辜了嗎?!”宛芍不禁控訴出聲,“暮江天,你還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暮雨城背得動你這麽大的殺業嗎?!”
銀剪的攻勢頓時停滞了一下,更證實了在背後操縱銀剪之人,果真就是暮江天!
他顯然因為宛芍的話,一時動搖。
然而到底是家底雄厚的暮雨城的法器,暮江天又是神二代,修為遠高于宛芍和司巧。
司巧忽的就撐不住,一口血噴出,身子踉跄着歪倒。
五髒六腑猶如被風刃一刀刀砍着,終于因失血過多,司巧只覺得髒腑像是被碾碎、掏空。她無力再對抗銀剪,失去血色的唇畔是不斷從口中流出的鮮血。
“宛芍……”司巧咬牙,倔強地還想撐起絹扇,然而眼前卻一陣陣發黑。
所有的壓力又都回到宛芍這裏,暮江天在短暫的遲滞後,仍舊繼續動手,霎時,仿佛這把銀剪無形中化成無數把看不見的剪子,全都鑽進宛芍的骨頭、血脈和五髒六腑,一下下瘋狂地剪着,血肉橫飛。
一股血味沖到宛芍的口中,握着軟鞭的手已無法控制地顫抖。
她快撐不住了。
可她不能退,否則在這裏的所有人,包括她和司巧在內,都會……!
忽然,一縷陌生的花香,出現在宛芍鼻端。
她在花香出現的一刻,尚未意識到周遭發生了什麽變化,然而僅僅是下一瞬,她就感到承受的壓力在一個剎那被卸去。
明明眼前還是張牙舞爪的銀剪,可卻好像沒了攻擊力,只彷如一張唬人的紙剪刀。
宛芍陡然明白什麽:花香、莫名到來的助力……
是花神大人!
花神大人在解救她!
宛芍心一定,眼中華光亮起,如陳黯許久的越女劍剎那間得見月光,澄澈與堅定寫滿瞳底。
她使出全身法力,灌注在軟鞭上,合着花神的法力一起,狠狠絞向銀剪!
咔的一聲!石破天驚!
在所有人如釋重負的目光下,銀剪整個被絞碎!化作一團塵埃,灰飛煙滅。
宛芍也幾乎拼光所有的力氣,一頭長發在銀剪的餘風中淩亂飛舞,她氣喘籲籲,像一叢剛經歷過風雨拍打、花瓣跌落滿地的芍藥。
萦繞在鼻尖的那股陌生的花香,轉瞬散去,是花神大人收招。
宛芍還來不及向她道謝,眼前,暮江天大步從醫館外沖進來!
“宛芍,你……!”
暮江天怒不可遏。
他和伊落鬧了不愉快,雖踢了瑰兒一腳,也沒發洩多少郁悶。
等聽到伊落讓他教訓宛芍,他忽然就想,對啊,讓他這麽憋屈的罪魁禍首,不就是宛芍嗎?
不報複宛芍,他怎麽咽的下這口氣?
是,他的确不能在杭城輕易對宛芍動手,就因為宛芍先前在千秋臺弄的那一出,但凡她在杭城有個三長兩短,他和暮雨城都要第一個被懷疑。
可他不能平白受這麽多委屈啊!
所以暮江天又告訴自己,他就試試對宛芍動手,看又能怎樣!
他要用銀剪把宛芍打成半死,讓她退出神侍選拔,就此灰着臉回她的椒花小築去。
他又沒要宛芍的命,就算到時候惹得暮雨城被攻讦,就說銀剪是自己失控,不小心傷着宛芍的,這不就行了嗎?
憑他爹的神位,他還不信其他的正神會咬着他家不放。
可這該死的宛芍什麽時候有這等修為,竟把暮雨城的至寶“陰風剪”給毀了?!
這下暮江天本來十分的憋屈變成了百分,一時間怒火焚心,朝着宛芍大步過來,揚手就要劈她巴掌,不出這口氣不罷休。
然而“啪”的一聲,聲音不是響在宛芍臉上,而是自己臉上……
“啊!”暮江天痛呼一聲,捂着火辣辣的臉,趔趄兩步,不能置信地瞪着宛芍。
“你……你怎麽敢……!”
怎麽敢在他動手打她之前,先一巴掌抽過來?
暮江天的臉頓時腫起,一陣耳鳴。
不等他反應過來,宛芍就喝道:“你心裏盤算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想傷了她後,找個“法寶失靈”的借口,想都別想!
“蘭臺史官已經來到杭城,她現在就在看着你!暮江天,你覺得你做的這些被呈到天帝和各位帝君的面前,暮雨城會怎麽樣?”
暮江天一怔,驀地如同被冬日的冰水淋了個透心涼,心裏霎時沖上濃重的後怕情緒。
他就說,剛剛宛芍怎麽忽然那麽強,都能毀了陰風剪……原來是蘭臺史官在暗中襄助!
蘭臺那幫人是最執着于真相的,什麽事要是他們卷進來,那可就不好了!
一時間暮江天懵了,不知該做什麽,可臉上的疼痛,提醒他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女人打,他的尊嚴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侮辱!
他揚起手還想打宛芍。
宛芍一鞭子抽暮江天手上。
“哇!”這下暮江天捂着手,又趔趄出去,被打的手臂上,一道血痕。
“宛芍,你……你反了!”
“蘭臺史官就在醫館外!只要我一句話,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誰!你敢不敢讓她身敗名裂?!”
暮江天哽住。
宛芍語調中含了淩厲的怒意,和諷刺的鄙屑:“暮江天,你更該想想,你的所作所為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嗎?德不配位至此,真是好笑。剛剛你還為了傷我,無視這裏這麽多人的性命,你考慮過他們承受不住陰風剪嗎?還是說在你眼裏,他們都是蝼蟻雜草,你根本看不見他們的性命?”
“我……”暮江天一時大腦發空,竟找不出言語回擊。
宛芍握緊軟鞭,大聲喊道:“楚姑娘,你都看見暮少城主做了什麽吧,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暮少城主那個百般袒護的心上人,她是——”
“你不許說!”暮江天急了,矢口打斷宛芍的話。
宛芍冷笑一聲:“那你就滾!再敢對我動手,你就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身敗名裂。我會拜托蘭臺史官,盡管将你們的一切公開。”
“你……”暮江天憋屈得,幾乎要當場嘔出水。他呼哧呼哧喘氣,像個漏風的風箱。而在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那種憤怒、憎恨和鄙視的眼神,更讓他覺得從沒有這樣屈辱過。
連一群凡人,都能這樣看他,看他一個高貴的神靈!
這一切都是拜宛芍所賜。
可宛芍……宛芍的威脅,他不敢、不敢再挑釁。
他得保護住伊落啊!
更何況那聲“楚姑娘”……是楚娴那賤人!?
從前那賤人就曾貶損暮雨城,害得他和他爹被人戳了幾十年的脊梁骨。
他們父子和那賤人也結仇了。
若讓那賤人知道他和伊落的事,她肯定把他們往死裏報複啊!
“我走!我這就走!”暮江天只能不甘地吼道。
宛芍卻截住他:“站住!”
“你……”暮江天氣得幾乎失去說話的力氣,“你還想怎麽樣?”
“你差點害死醫館裏的所有人,對他們造成這麽大的傷害和恐吓,還能毫無廉恥地直接走嗎?”看着暮江天氣扭曲的腫臉,宛芍擲地有聲,“給他們留下賠償!可別說你身為暮雨城少城主,連錢都沒有。”
“你……!”暮江天幾乎要氣暈過去,最終只能丢出一大把銀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