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黑衣人安排的四間卧房分散各處,并不相鄰,很難聽到隔壁客房的動靜,也就是說四個人并不能立刻知曉其他人的情況,無法出手相助。
分到什麽樣的高手,全憑運氣。至于對手是何方神聖,李蓮花和笛飛聲是毫不在乎的,至今為止,沒有他們敵不過的人出現。
而對于只擅長媚術和基本武功的角麗谯來說,唯有背水一戰,若是對方能對女子手下留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那對于方多病來說呢?
想到這,李蓮花原本平靜的心急躁起來。他站在門口,看着特殊紙張糊的窗戶盯了許久。聽不到其他客房的動靜,也看不到高手出沒的身影。
唯有靜靜等待……
他強行運轉內力使自己鎮靜下來,胸前的衣料也随着胸腔起起伏伏。狹長的眉眼一側,輕聲低語,“李蓮花,你的心太躁動了,不該。”
他繞到門對面的窗戶旁一張有着一根正燃燒紅燭的在書桌上,端坐下來,垂頭看□□的褶皺,擡手輕輕撫平。恰好斑駁的桌面上備好了一份筆墨紙硯,他呼口氣,擡手執毛筆,特地采用雙鈎執法慢慢書寫。
本想默寫一篇詩仙李太白的詩句,可腦子裏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這下是沒法靜心了。
他的心早就飛到了方多病那裏。
“咣啷”木制的門被一腳踹開,潮濕未修的門闩發出老年人低沉的“吱呀——”
而端坐閉眼的李蓮花沒有一絲影響。
神秘人身穿一身宛若仙人的白衣,其氣質也如冰雪拂面讓人心生寒意。面飾是半張遮住右眼的鎏金面具,但說話時嘴角向上,又有點妖孽。
他收回右腿微微擡頭,利落的将長劍拔出,徑直朝李蓮花走去,“你就是他們中最厲害的李蓮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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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問候”的李蓮花慢悠悠睜開眼,捏着毛筆站起來,語氣輕佻壓根沒把來者當回事,“其他房間已經去過人了嗎?”
神秘人耿直的攤手,身上的殺戮氣息是面具所不能抵擋的,單手撐在桌上,穩穩落在李蓮花身後,“其他人我不知道,你記住,你把我打過了就可以去找樓主了。”
李蓮花心下一沉,側頭看神秘人的桌上寬大的手掌,“好,多有得罪。”
就在李蓮花說完最後一個字時,他的少師劍就已經從袖管露出,等身邊人覺察到劍的震顫時,李蓮花就已經逃出禁锢出現在門口。
大概是他太久沒遇見這樣充滿刺激陌生的對手,李蓮花還真有點興奮。他雙手抱胸,長劍插在腳邊,久違的露出自傲又有點欠揍的表情。
李蓮花:“只要三招。”
神秘人從未見過這般自大的人,頓時也來了興致,霸氣的活動手腕,嘴角浮現一抹狡黠的笑容,“好啊,那就看三招之後,誰死誰活了!”
霎時間,安靜的客房被激烈的刀劍相交聲填滿,兩把長劍的招式像是師出同門般一致。
誰也不肯讓誰,哪柄長劍也不肯落下風。第一招,李蓮花迅速找到神秘人無暇顧及的後背弱點,可立馬就被神秘人覺察,一個轉身退到牆根躲避攻擊。“倒是有點本事,還記得有人說天下最快的劍是李相夷的劍,今日一見,恐怕他要被你頂替了。”
李蓮花似笑非笑的歪了歪頭,手腕微微放松,“還剩下兩招。”兩招之後,那人必敗。
神秘人咬緊牙關,先發制人,一招“玉瑤逢”,劍身冒着刺骨寒氣直逼向李蓮花的雙眼,李蓮花沒有躲,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鋒利的劍尖。
對面人眼中的殺意漸漸逝去,滿腦子思索的不是如何制勝,則是對忽然毫無招架能力的李蓮花産生疑惑。這個人怎麽不躲?不知道我這一劍下去,他就成瞎子了?
見到他猶豫,李蓮花一個塌腰,以極低的姿态從神秘人身移出去。這一招,着實把勝券在握的神秘人搞蒙了,轉身時又猶豫了,狐疑的試探,“這是什麽步法?”
李蓮花朝着他胸口的方向擡起劍,雲淡風輕說着方才的傑作,“婆娑步。”
神秘人欣賞的啧啧嘴,心裏堅信李蓮花不會暗算自己,大膽往前邁兩步,李蓮花果然不再出手也放下劍。
神秘人滿意的勾起嘴角,“哦?那你還真能與李相夷一決高下,你還敢在外面面前複刻他人的身法,很猖狂。”
李蓮花是李相夷這件事并沒有在全江湖傳開,金風細雨樓的人對此不甚在意。他們像是處在另一個江湖,與四顧門和其他門派完全沒有交集。
李蓮花:“你輸了。”
神秘人哂笑一聲,像是自家卧房一樣一甩衣袍坐下來,氣定神閑的招呼李蓮花也坐下,“好,我認輸。畢竟輸在你手上說明我不弱。”
倒是一個能伸能縮的俠士。
“我在來之前就得知了你們兩個已經互換身體,還以為你們會不适應,這麽看……”他仔細的打量李蓮花,打趣的抿嘴,“不需要換回來了,你們已經習慣這副身體了。”
李蓮花順勢看了眼雙臂,苦笑一陣,“若是如此也是極好。但是我們不換回來,那個小子,也就是頂着我的面容的人,他會因碧茶之毒暴斃身亡,我不想他因我而死。”
“那個小子運氣不佳……此刻應該是與樓主對抗。”
李蓮花的心被提起來,果然方多病氣運出奇的差。
李蓮花向他提起一杯酒水,“敢問這位俠士,我該如何稱呼你?”
還沒等對面人舉杯相碰,李蓮花又恢複了老狐貍真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單手撐桌,右腳一蹬圓凳,整個人像是鴻毛翻到神秘人身邊,果斷撤下他的面具。
這一扯沒啥大問題,不過就是兩個人“坦誠相見”。可接下來,李蓮花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後,狡詐的狐貍立刻變成了唯唯諾諾的小白兔。
兄長?
是我的兄長嗎?
李蓮花恍惚了,趕忙揉搓眼睛,眼角的露出鮮紅色,可眼前的那張臉真的是和記憶中的哥哥太像了,模糊的輪廓慢慢和神秘人的臉重疊交融。
太逼真了。
李蓮花頓時感覺一陣頭暈目眩,雙腳似乎離地飄了起來,一切都不是那麽真實,他雙手捂住耳廓,略顯無辜的眨眼,“這是你的幻術?”
神秘人一驚,整個人酥酥麻麻的,這個人竟然還有軟綿綿撒嬌的一面?抗拒的往後靠,費勁半天才憋出一句,“啊?你偷襲我,我都沒有與你算賬,還說我用幻術诓騙你?我可沒有那麽陰暗,我輸得起。”
關于兄長李相顯的聲音,他是一點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模糊的面容和瘦削的背影。
可是這次,好像可以記起更多細節了。
李蓮花像是一只好奇心爆棚的小狗,宛若第一次遇見李蓮花的方多病般好動。
“你這張臉是易容的嗎?”
“怎麽可能,我這是天生的。”
李蓮花不死心,繼續盯着對面的眼睛,“你與我少時走散的兄長很像,也與我很像!”
“這樣不像啊,你這是一雙大大的桃花眼。”男子萬般不情願,可還是傾身象征性的看了眼李蓮花。
李蓮花急得快要跳起來,“不是,是對面那間房間的小寶的臉,你莫不是忘了我們換過身體?”
男子無奈的側過臉,刀削的下颌像是從畫中走出來。
“你別激動,我還是欣賞剛才老謀深算的你,而不是遇到陌生人就稱兄道弟的你。”
神秘人的疏離像是一根針在李蓮花的心口反複挖,越挖越疼。
他強忍眼淚,一行淚不經意間就流到了筆尖,強撐身體站起來往門口走,“好,既然你不承認,我也不強求了。只要……你還活着就好,我已經耗費十多年的光陰在令我惡心的師兄身上了,我也沒精力去翻過去的舊賬了。”
男子自己也不知怎麽也跟着站起來,大概是良心吧。
他幽幽開口:“我叫應淵,之前失過憶,所以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你聊這件事,兄臺莫往心裏去。”
李蓮花故作輕松的搖頭,“無妨,剛才失态的人是我。”擡手欲要去推門,“我要去找方多病了。”
“在樓主發出信號前,所有人都不可出門,否則後果自負!”
下一秒,門再次被一腳踹開,“咣當——”一聲結束了對話。
李蓮花才不在乎什麽樓主,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解碧茶之毒和移魂大法,沒什麽好在意的。
等他飛奔到對面客房門口,“小寶!”
屋裏空無一人。
“會在哪?”
他急着跑下樓,回眸一看,一樓也沒有,所有酒桌都被打翻在地,破碎的陶瓷碎片撒了一地,是打鬥過的痕跡。
情況有些不太妙,如果方多病可以在幾招內能敵過王小石,也就不會從客房打到外面了。
果不其然,他打開客棧門,漆黑的夜裏閃過兩個正激烈交戰的兩個身影。
李蓮花也不在乎那個規則,只知道再不出手小寶便會有危險,少師劍從袖管冒出,右手緊握劍柄就沖了過去。
“方多病!我來幫你!”
而在李蓮花運用輕功飛到半空時,一抹深紅手執長劍精致往地上的深藍色身影刺去。
“嘶——”
“方小寶!!你怎麽樣了!!”李蓮花趕緊擡起方多病的腰身,粗重的呼吸聲吹入方多病的耳廓,“小花,無妨。沒有致命傷,只是擦破了手臂。我就是單純被摔疼了。”
李蓮花急得哆哆嗦嗦把他脫臼的手臂接回去,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沒事便好。”
“對不起蓮花,我輸了。”方多病悶哼一聲,心機的往李蓮花懷裏鑽,煽情的氛圍一下子就成了喜劇,“嘶……你輕點。”
李小花一絲不茍的轉動手臂,“忍着點。”
從半空落下來的王小石看着溫情的一面,垂頭看了眼手臂上的血口子,若無其事的用胳膊肘處的紅絲帶纏繞起來,“其實你也不算作輸了,勉強可以打個平手。”
忽然方多病從懷裏坐起來,驚恐的瞪大雙眼,“小花,我想起來要告訴你什麽了,你看這個王小石,是不是長得很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