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徐如徽和趙酉識的關系其實很一般。
至少在外人看來。
因為徐如徽在學校總是跟趙酉識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倒是趙酉識,很愛有事沒事往她跟前湊。
徐如徽在普通班,教室位置離食堂近一些,每次都是人坐下沒多久,趙酉識慢悠悠端着碗筷過來蹭她的桌角。
張夏旬就是這麽跟趙酉識熟悉起來的。
倆人偶爾在飯桌上讨論一些學校裏興起的八卦,趙酉識在張夏旬面前多少比在徐如徽跟前穩重點兒,因此張夏旬對趙酉識印象很好。
偶爾在體育課上碰上,趙酉識跟徐如徽同班同學打籃球,打一半不客氣地把衣服丢給徐如徽,大咧咧地喲呵一句:“辛苦徐大小姐。”
趙酉識其他夥伴半開玩笑地也跟着喊:“徐大小姐辛苦咯。”
趙酉識這人太光彩,出身好,家境好,長得帥,成績又好,在學校幾乎屬于buff疊滿的男同學。
某種程度上,徐如徽和他是兩極分化。
所以旁人看見趙酉識和徐如徽來往,總愛跟徐如徽打聽趙酉識和她的關系,每一次徐如徽都像例行公事一樣回答說:“鄰居。”
“哇,”那些人很羨慕的樣子,“那你們豈不是很熟!”
徐如徽說一般。
這套答案被徐如徽用了近十年,趙酉識一直不知道徐如徽對二人關系對外宣稱的是一般。
只有一次,被趙酉識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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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是南思問的。
而南思喜歡趙酉識,似乎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徐如徽記得第一次聽南思這個名字,是從張夏旬那裏聽到的。
有一天晚自習上課,張夏旬風風火火地沖進教室,卻又不搭理徐如徽,只是鬼鬼祟祟給她寫紙條。
【大事不妙!!!我女婿要被人家拐走了!】
張夏旬一直喊徐如徽閨女,喊趙酉識女婿。
徐如徽看了很無語,都不想回張夏旬。
她不回,張夏旬就繼續給她寫。
【聽聞南家有一千金,自江南水鄉來,生得膚白貌美……】
那段時間張夏旬很沉迷古代背景的小說。
徐如徽繼續不理。
張夏旬言簡意赅:【南思看上趙酉識了,轉進來第一天,班主任問她坐哪兒,她說要坐趙酉識旁邊,因為趙酉識帥,她喜歡他!】
徐如徽想了想,回複了張夏旬。
【應該沒有你那麽喜歡,放心。】
張夏旬很無語:【什麽鬼,我那是喜歡嗎?我那是器重!勸你謹言慎行。】
徐如徽嘴上沒有理會張夏旬,但是南思這個名字卻悄無聲息鑽進了徐如徽腦子裏。
她莫名其妙開始聽說很多關于南思的事情,什麽從南方轉來的,成績很好,家庭也很好,長得像明星,班裏同學喜歡喊她小仙女。
小仙女喜歡大少爺,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聽說南思自己也這麽說:“我是公主,他是少爺,我們絕配。”
其實徐如徽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尤其是在見過南思以後。
南思和徐如徽想象中長得一模一樣。
但是南思當年找上徐如徽的時候,卻說:“你跟我想得不一樣。”
不等徐如徽回答,她又問:“你喜歡趙酉識嗎?”
徐如徽淡淡說:“不喜歡。”
南思“哦”一聲:“趙酉識喜歡你嗎?”
徐如徽看她一眼。
南思又追問:“他跟你表過白嗎?”
這兩個問題,徐如徽一個也沒有回答。
她跟南思說了一句。
“我跟他不熟。”
南思表情将信将疑的。
這些年,并沒有人真的質疑過徐如徽的回答,所以她并不能确定自己能否經得住南思的打量。
所以她打算找個借口離開。
結果還沒張口,下一秒就見趙酉識一行人從旁邊走過來,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徐如徽跟南思說的話,又聽見了多少。
反正趙酉識就那麽當着南思的面來到徐如徽面前說:“家裏椰子水沒了,晚上路過門口超市看看最近有活動沒。”
說完不等徐如徽反應,繼續跟一行人去操場的方向。
整個過程,趙酉識像沒有看見南思一樣。
南思似乎也沒想到趙酉識會完全不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趙酉識離開。
徐如徽在一旁站着,覺得趙酉識就是聽見了,故意報複她,讓她收不了場。
她很氣,又好像沒那麽氣。
她搞不明白青春期的自己都在想什麽,也搞不明白情緒怎麽那麽難控制。
她站在南思面前,像一個被審判的罪人。
然而南思并沒有講什麽難聽話,她只是聳了聳肩,說句:“我知道咯。”
徐如徽并沒有問南思知道什麽,就好像,她自己也知道一樣。
那天晚上,徐如徽沒有放了學就回家。
她在教室待着自習,等實驗班的放學鈴敲響才起身走出教室。
她在學校附近的巷子和趙酉識偶遇。
趙酉識喊她,她全當沒聽見。
她一直往前走,沒走幾步被趙酉識拽進了巷子。
她很冷漠地看着趙酉識。
趙酉識卻吊兒郎當地欠身盯她,口吻故意很欠揍,“喲,誰惹大小姐生氣了?”
徐如徽繼續冷漠地看着他。
幾秒後,趙酉識輕輕“啧”一聲,抓起徐如徽的手很敷衍地貼在自己臉上,狀似打巴掌一樣。
其實跟摸一把差不多。
“差不多得了。”他嘴上态度很差,眼睛卻在笑。
他下午明明就是聽到了。
他故意的。
徐如徽抽回自己的手,準備走。
趙酉識懶洋洋說一句:“非得犧牲色相是吧?怎麽那麽難哄,到底誰是少爺——”
他話剛說完,徐如徽一把将趙酉識推到牆上,然後踮腳咬了上去。
趙酉識皺着眉“嘶”了一聲,手卻扶住了徐如徽的腰。
那晚月光很亮。
巷子的磚頭路像鋪了一層銀霜。
徐如徽從來沒有告訴過趙酉識,那天她其實并沒有很生氣,趙酉識也根本不用哄她。
也許一切都只能怪那天的生理期,使得她整個人都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到,她只是在要走的瞬間,看見了巷子盡頭的南思。
然後,她就做了一件很多電視劇裏反派角色才會做的事情。
其實那天晚上回家徐如徽就後悔了。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奇怪了。
只可惜做過的事情就像潑出去的水,誰也收不回來。
所以徐如徽只能在一天又一天的歲月裏,努力忘記,假裝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
時間過去太久了,南思這個人後來也沒有再出現在過徐如徽的世界,以至于徐如徽真的把這一切都忘記了。
如今再見到南思,徐如徽面前站着的仿佛根本不是南思,而是那個從前做了壞事的徐如徽。
她覺得難堪。
她甚至不敢看南思的眼睛。
她憋了很久,聽到自己說了一句沒有任何說服力的。
“小孩子不懂事。”
南思靜靜看着她,并沒有繼續追問,也沒有拆穿,而是輕飄飄說了句:“這樣啊,那好吧。”
兩個人都驀地沉默下來。
南思沒有再主動找話題。
徐如徽也不是會主動說什麽的人。
直到趙酉識拎着奶茶過來,南思笑着伸手過去,非常不客氣地說:“謝謝老板!”
趙酉識把自己的給她。
南思接過,樂着說:“省了一杯,感謝感謝,趙老板發財,祝福趙老板工作室以後順順利利,紅紅火火。”
徐如徽在旁邊看着南思和趙酉識自然又熟稔地互動。
他們看上去像是一路同行的夥伴,可是徐如徽始終與他們二人相隔一點距離。
總是差那麽一點距離。
就像上學的時候,普通班和實驗班的距離那樣。
就像畢業的時候,西京和燕京的距離那樣。
就像此刻,站在人生路口不知何去何從的她,和已經保研且開了工作室的趙酉識一樣。
而她也根本不知道趙酉識何事開了工作室。
徐如徽扯了下唇,将吸管咬進嘴裏,喝了滿口藍莓的酸。
……
南思走後,徐如徽和趙酉識往電梯口的方向走,任素秋他們在樓下一層的服裝店門口。
和任素秋他們碰面後,幾個人又無所事事地轉了一圈,慢慢往家走。
到家小區前一刻,徐如徽忽然停了下來。
走在前面的任素秋他們并沒有意識到。
原地站了幾秒鐘,徐如徽又擡腳開始走。
到門口時,趙酉識忽然跟祝提春他們說:“我跟阿如有點事,你們先回去。”
徐如徽一頓,看向趙酉識。
這是南思走後,徐如徽第一次正面看向趙酉識。
趙酉識并沒有看她。
“啊?什麽事啊?”任素秋對趙酉識一向态度很好。
“買點東西。”趙酉識不多交代。
任素秋也不追究,只說:“好,早點回來。”
趙酉識這才看向徐如徽,神情自然,“走吧。”
徐如徽還沉浸在趙酉識為什麽要撒謊的思考中,趙酉識冷不丁看過來。此時夜幕低垂,餐館門牌霓虹燈透過車窗照在趙酉識臉上,微光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徐如徽捕捉到那細微的瞬間,心髒不輕不重地跳了一下。
她垂睫,斂眸,神情很淡,“好。”
“那我們先走了,阿姨。”趙酉識周全地走完了所有禮儀。
徐如徽跟着趙酉識,前腳走過小區門口,後腳趙酉識就在旁邊路邊的休息椅坐下了。
徐如徽停在原地,看着他。
趙酉識坐着沒動。
徐如徽抿了抿唇,問了句:“買什麽?”
趙酉識笑了。
他仍然坐着,微微仰頭看向徐如徽。
他說:“明知故問什麽,徐大小姐那麽聰明,看不出來我是在給你不想回家找借口?”
他頓了下,口吻很故意,“還是說,你真想跟我出去逛逛?”
徐如徽沒說話。
趙酉識自顧自答,“嗯,看上去不像。”
他嘴上這麽說,模樣卻很坦蕩,沒有半分覺得羞恥的感覺。
徐如徽想,她大概是永遠也做不到這樣的。
她總是有一些奇怪又難纏的自尊。
她将目光從趙酉識臉上挪開。
馬路上公交車駛過,一陣風直面掀過來,徐如徽被吹得睜不開眼,卻沒有躲開。
好一會兒,她才問:“你什麽時候開的工作室?”
“去年。”趙酉識在她身後,聲音在風裏模模糊糊的。
徐如徽看着車水馬龍,低低“嗯”了一聲。
“恭喜。”她聲音很輕。
趙酉識卻聽見了。
他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