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今宵

第5章 章節

清這點！我不會遷怒于人，只是，你最好還是別把別人牽扯到我們和柳岸之間的事情上來！”程煥有些憤怒地喊道，看到顏兮轉身往他們這邊望了一眼，瞬間又降下音調，“我想過了，柳岸再怎麽對不住我們，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你也該再找個好的，好好的過日子，忘記掉過去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只是，顏兮絕對不是那個适合的。”

沈陌沉默了，他的眉頭緊緊鎖起，面上竟然顯出了幾分受傷。程煥看着他，竟然有幾分心疼的感覺，可是……任何一個當初親眼經歷沈陌那段黑暗日子的人，都不會想讓這個人，陷在過往裏拔不了身，一遍一遍在內心深處淩遲着自己。

“顏兮他和柳岸其實很不一樣，”沈陌将頭埋在了雙臂裏，半晌發出悶悶的一句，“我也不是當初的我，柳岸可以傷到我，顏兮可不一定。”

程煥愣住了，他聽出了沈陌話中的言下之意：“顏兮那孩子，看着對你一往情深的模樣，你這樣豈不是對不起他……”

沈陌滿臉疲憊地擡頭看他，最後喃喃一句：“那你要我怎麽做？”

程煥正想說話，敲門聲響起。沈陌示意對方可以進來，卻見顏兮手裏捧着一杯熱乎乎的牛奶，在杯子外套了一個杯套，轉眼間就遞到了沈陌手裏，十分熟稔地道：“快喝了吧，五分熱正好，再等就涼了。”看到程煥在場，顏兮對着他笑了笑，算是打了聲招呼，眼裏不卑不亢，卻透着股溫潤的親熱。

程煥怔了怔，最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一彎笑了起來，卻帶着些微的苦澀。他突然覺得自己呆不下去了，對沈陌招了招手，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程煥的步子有些沉重，他突然沒有心思管沈陌的這檔子事了，往事紛擾，走不出來的，又豈止沈陌一人？

哥哥

程煥開始躲着沈陌和顏兮，沈陌約他幾次想再談談，程煥黑着一張臉，眼邊都是青色的痕跡，一眼可知沒有休息好，卻死也不說一句，竟是把沈陌當做了空氣。

沈陌慢慢地察覺到了程煥心中的苦悶，這個向來跳脫的發小那份天然純摯，早早在幾年前便被柳岸毀得一幹二淨，唯獨剩下嬉皮笑臉下的那點悵然，顏兮不知哪裏觸動了他的心弦，讓他連那點僞裝都懶得擺出來了。

自己當年的痛苦欲絕是痛，程煥當年安慰自己的強作歡顏就不是痛了麽？沈陌知道這個發小向來比自己堅強，看似輕浮其實果斷冷靜，便不去煩他，讓他自己一個人靜靜。

這天沈陌心血來潮，竟駕着車約顏兮出去吃飯。沈陌看似一臉認真地駕車，餘光瞄向坐在副駕駛座的顏兮，看着那孩子遮不住的笑，心頭也漸漸溫熱起來。

到了目的地，顏兮下了車，似乎很驚訝的樣子：“海……”海風吹來，帶着海水特有的微微腥氣，顏兮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的一片蔚藍，無由地心情大好起來。

沈陌停好車，懷念地看着這片蔚藍的海，笑道：“怎麽樣？喜歡麽？”

這裏是這座濱海城市難得的沒被開發糟蹋的海灘，很簡陋，卻也因此而清爽美好。海水是清澈的，蔚藍的，風平浪靜的時候讓人心曠神怡。

顏兮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跑到了沙灘上，随手扯下了身上的高檔西裝，竟然毫不顧忌地躺在上面，一點精英風度都不要了。

沈陌在遠處寵溺地看着他。他看到顏兮遠遠地在向着他招手，便慢慢地踱步過去。走近了看，顏兮的臉上帶着促狹的笑，沈陌略略醒悟，卻也來不及躲，顏兮像是矯健的獵豹，一下子把他撲倒在沙灘上，領子裏更是被塞進了冰涼的沙子，麻地他瑟縮了一下。

沈陌掙了掙，顏兮畢竟年輕力壯，他一下子撼動不了。顏兮笑嘻嘻地湊近他，把頭埋進他的脖子裏，突然抱住他滾動起來。

沈陌被滾得暈頭轉向，不禁有些愠怒，正想斥責幾句，卻被頸窩間的濕潤震得動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好端端地怎麽了？”

顏兮頭埋在他的脖子裏不肯擡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整個身體都壓在他的身上，像只勞苦仇深的八爪魚似的。

沈陌撫着他的肩膀，默默地安慰着。顏兮擡起頭來，眼邊紅紅的，倒是看不到一滴淚。他深深地看了沈陌一眼，半晌才緩緩地道：“你知道麽，我小的時候，有一個哥哥……”

沈陌點頭示意他繼續，顏兮頓了頓，似乎在想着怎麽措辭似的，然後才輕輕嘆了口氣，接着道：“小時候我爸媽要求我很嚴，我要學很多東西，只有哥哥會帶我出來玩，雖然每次都會被媽媽打，他還是會笑着跟媽媽說是他一定要帶着我出來，安慰在一邊哇哇大哭的我……”顏兮梗塞了一下，但很快就繼續道：“這裏他也帶我來玩過，我們在這個沙灘上打滾，捉了很多螃蟹，我淘氣跑進海裏，差點淹死，哥哥下來救我，自己也嗆得不行，卻還是背着我回家……”

沈陌沉默地聽着，半晌才問道：“那你哥哥現在……”

顏兮的目光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我現在已經沒有哥哥了。我八歲的時候，他就走了……”

“對不起。”沈陌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顏兮低下頭深深地看他，他們仍然保持着壓與被壓的姿勢，顏兮的目光從上方往下望，看到沈陌的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突然感慨到不知說什麽好，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失落。

唇舌的接觸很自然。沈陌被吻到的時候閉了閉眼，他能感受到這次親吻的溫柔意味。顏兮慢慢地描摹着他的唇角，毫無□意味，只是親近的貼近。舌尖相觸的時候，兩個人都像是被觸了電一般，不由地一頓，然後是更緊地相擁在一起。

親吻是什麽？沈陌在迷迷糊糊中想。這是他們第二次親吻，卻像是上輩子便如此契合。在這樣的貼近中，似乎靈魂也貼合在一起，密不可分，仿若來到了世上最美好的仙境，無論是沁涼的微風，還是香甜的花香，都讓他想沉溺其中，再也不想起來。

分開的時候，顏兮還抱着他的頭，似乎看得愛不釋手的樣子，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又親下來，又是一番纏綿。沈陌畢竟年紀大些，這樣的癡纏一會兒便有些受不住了，看顏兮像接吻魚一般完全沒有想要停下來的意願，不由掙紮着站起來：“夠了夠了，我是來帶你吃飯的，你想不想知道我會帶你去哪裏？”

顏兮明顯還沉浸在溫柔鄉中，呆呆愣愣地點頭。看得沈陌不由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沈陌想帶顏兮來的，是一間在一幢破舊而偏僻的小木屋裏的一家餐館。顏兮邁步進去，裏面裝修格調高雅，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人很少，沈陌随便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窗外隐隐約約，能看到蔚藍的海和天際連成一線，幾只海鳥略過天空。

沈陌淡淡地笑：“這裏很清淨，海鮮也不錯，你看看吧，點喜歡的。”說罷将一份精美的菜單遞給了顏兮。顏兮随便地翻了翻，道：“我不知道這裏有什麽好吃的，你來點吧。”

沈陌無可無不可地接回了菜單，随便地向服務員報了幾個菜。

回過頭的時候，他看到顏兮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着他，不由笑着問：“怎麽了，這樣看着我？”

顏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仿若是沉浸去了某種往事中難以回神，被沈陌這樣一說，回過神來，卻是腼腆地一笑：“看你好看呗。”

沈陌被哽地說不出話來。他看着眼前的這個青年，笑容緘默，心底的溫柔又泛起來，正想說些什麽，卻被眼前的這個青年給打斷了：“噓，先別說話。”

顏兮鄭重地看進他的眼裏，放在桌面上的手似乎有些微微顫抖，但還是堅定得開口：“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不夠好，可是……”顏兮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沈陌壓根沒在聽他說話，他的視線越過他，看向後面。

顏兮回過頭，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演出臺，上面擺着一架鋼琴，悅耳的樂聲從那邊傳來。比音樂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坐在那裏彈着鋼琴的人。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裝，顯得幹淨地不像是這世界上的。脖子長長的，下巴略微擡起，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傲。但五官輪廓又是溫柔的，眼睛微微閉着，可以想見睜開時的璀璨星光。

顏兮深深地皺了皺眉頭，看了眼走神的沈陌，沈陌看向那人的眼睛裏不知醞釀了些什麽，卻像是癡纏在了那人身上。顏兮突然覺得，自己仿若是一個局外人，從來沒有走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