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
晚
豪華商場內, 璀璨的燈光如星河傾瀉，大理石瓷磚熠熠生輝，整個空間彌漫着富麗堂皇的氣息。
高奢服裝店外，男人身着一襲筆挺西裝, 神情漠然, 從容不迫。
宛如這片璀璨星河中的流星。
有店員彎下腰, 恭敬的打招呼, “您好，先生, 請問需要些什麽。”
而後，另外一個店員伸出手肘打斷，小聲語言示意, “我去, 我知道這個人, 謝家長子謝珩禮, 家中資産豐厚，最近幹的事也挺風雲的。”
“是嗎？”
眼見謝珩禮走近，兩人停住竊竊私語的聲音。
旁邊人瞬間改口，喊了句，“謝先生。”
在她們餘光中, 瞥見謝珩禮身後站着一個內斂的女孩, 她身着簡單稚嫩，看起來并不像是會來到這種地方的人, 更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因此, 店員們并沒有将她放在心上, 只将心思對準了那位矜貴優雅的男人。
謝珩禮微微颔首，表示禮貌。
倏爾, 目光看向周缇，暗色的眸子蒙上一層光彩。
周缇此刻心中滿是疑惑和憤懑。
她讨厭謝珩禮這種行雲流水的行事風格，不說清楚去哪裏，也不告訴她要幹什麽。只是将車停在她身邊，接她上去，來這地方。
她擡頭望去，店內陳設着最新一季的高定服飾，牆壁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時裝畫，是她絕對不可能購買的地方。
而他還一副漠然神情，無端的像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她只将這份侮辱幻化成憤恨，忍了一路，她再也不想忍這個可惡的男人了。
周缇揚起聲音，“謝珩禮，你帶我來這到底幹嘛？”
衆人震驚，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女孩居然可以直呼起他的大名。
而那個男人只笑，勾勾手指，攬過周缇的肩膀，十分自然，相處方式當真不像是前男友。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擡，微微揚起，面對着店員，卻只像是和她一個人說話。
“這些全都試一遍吧。好看，全打包帶走。”
他的手指還放在她的肩膀上，如同千斤的秤砣，壓的周缇的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
“謝珩禮，你帶我來這，好像也不是為了買衣服吧？”
他扯唇，微抿，“小姑娘越來越聰明了。今天叫你來這，确實不是單買衣服，還是為了挑選好看的禮服，來讓周缇給哥哥當個女伴。”
他身邊漂亮女人這麽多，單拎出來一個都比她要合适。而且她們還懂禮儀，知禮節，絕對不會像她一樣不禮貌。他此番舉動，周缇實在不清楚他的做法。
她問，“為什麽是我？”
他回答的很快，“因為哥哥長的太醜了，沒有女人看上，周缇，可憐可憐哥哥，行不行？”
戲谑的語氣，挑逗的神情。
周缇将目光對準他。
分明輪廓下打着漂亮的溫莎結，舉止投足優雅無比，單叢背影看去，就不會與醜這個字挂邊。
周缇漠然，在心裏罵了句神經。
“我拒絕。”
周缇在門口，堅毅的像是一個士兵，卻不如他的表情勢在必得。
他開口，就是連哄帶騙的語氣。
“周缇，幫哥哥一個忙。”
“畢竟，哥哥都幫你了。”
謝珩禮知道，周缇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小姑娘，他知道，周缇一被人求就心軟的不行。
周缇果真洩了氣，眼神淡了淡，就想到了奶奶。
确實是他自己要做的，可是幹都幹了，她也算是欠他一個人情。
沉默兩秒後，周缇說，“行吧。”
他滿意笑笑。
—
店裏服飾都試了個遍。
周缇骨架子小，禮服穿在她的身上仿佛量身定制，燈光照耀下，像是熠熠生輝的公主。
一開始穿出來的時候，她在鏡子面前轉了轉，還不好意思，想着再躲進試衣間裏。
而他強壓住她的肩膀，趴在她的耳邊，“小姑娘，要不要看看你今天多漂亮，簡直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周缇，如果你沒有男朋友，我簡直就想親上去了。”
旁邊人一下子震驚起來。
謝珩禮前面說的哥哥幾個字一點一點蹦進她們的大腦，她們開始在私底下搗着手機，發在各個群裏。
我靠！！！你知道謝珩禮嗎？他剛剛說要親他妹！
教室裏就要睡着的謝嬈突然打了個噴嚏，只覺得最近天氣涼，身子骨都着涼了。
一瞬間，周缇突然耳朵都開始燒紅。
瞥過腦袋，只覺得他是個無賴。
最後的結局就是将适合周缇的全買下來，讓店員都覺得這個男人不像是來逛街的，倒是像是來進貨的。
随後他順帶着帶周缇去店裏化了個妝，周缇在車上的後視鏡看着鏡中的自己，沒怎麽認出來。耳邊耀眼的水晶耳環搖搖欲墜，周缇掐在上面，若有所思。
旁邊那個男人還在一本正經的開車。
周缇覺得，他這次帶她去的晚會一定很重要吧，不然，也不會這麽大張旗鼓的打扮她。
她就像是一個灰姑娘，只要十二點鐘的鈴聲敲響，一切的一切都會恢複原狀。
—
慈善晚宴的現場，香槟酒被随意擺放在長桌上，瓶身閃爍着晶瑩的光芒，與桌上精致的燭臺和銀質餐具交相輝映。
紅毯從門口一直延伸到宴會廳的中央，宛如一條鮮豔的絲帶。
皮鞋和高跟鞋就要交疊在一起。
周缇和謝珩禮在目光的催促下走出，并肩而行。他的手指微微搭在周缇的腰上，如同一對璧人，瞬間豔壓群芳。
“我去，好帥好美，那女的是什麽身份，和謝珩禮走在一起，他身邊可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女人啊。”
“沒見過啊，還真挺漂亮的，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啊？快，讓我搜一搜。”
“網上沒有啊，真挺奇怪的，能和主辦方走在一起，真挺不簡單的。”
“什麽？謝珩禮是慈善晚宴的主辦方？他什麽時候關注這領域啦？”
“就是最近的事啊，你還不知道嗎？不過話說回來，他真是挺有能力的，短短幾個月就打入內部，做得風生水起。”
周缇很不喜歡這種餘光看人的目光，可她只能盡可能的把表情做到自然，再自然，以至于不讓他丢臉。
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容和場景，而她還不清楚這裏是哪，她只能重複一下心中的疑惑。
“這是哪？”
他只說，“跟緊我。”
随後腰中的力度加緊，周缇就順着和他的距離加近，她感到嗓子眼都要跳出來了。
突然，迎面而來的萬映樓撞上周缇的目光，周缇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麽，腳步頓住，瞬間想走。
而他不慌不忙，攬腰堵住去路，甚至于，還在調情。
後腰處的敏感部位，被他的手指劃過，在緊張交疊的氣氛之下，周缇着急的想哭。
萬映樓也在錯愕之中。
兩個人心懷鬼胎。
前不久，有人和她說你的侄子來了，你不去看看嗎？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這場晚宴的主辦方是他，還想着跟他套近乎。
瞥見他的背影時，她還在疑惑他侄子哪裏來的女人。
可現在，在看清楚面容後，她瞬間慌了神。
怎麽會是周缇，寄養在她家的周缇，被資助身份的周缇，明确拒絕她的周缇。
可在一瞬間，她就調整好表情。
“唉，小禮啊，剛才在那邊看見你，就想着和你打個招呼。沒想到小缇也在啊。怎麽會和你哥哥在一起，還來這……參加晚宴。”
穿的還這麽漂亮，搞得她都沒有認出來。
未等開口，音響躁動，響起聲音。
主持人從容不迫的上臺，介紹晚宴流程。
他的神态依舊，盯着萬映樓禮貌說道，“伯母，這種事等晚宴結束再說吧，現在，似乎要入座了。”
萬映樓尴尬笑笑，随後眼睛劃落在他白皙的手指之上，以及那不存在的夾縫距離。
她害怕，周缇已經知道真相，更害怕，她的侄子。
“好好好，也對，開場了就先入座吧。”
入座之時，他為她貼心捋起魚尾擺裙。
坐入座位，輕扯薄唇，雙腿輕疊，運籌帷幄。
“下面我們感謝下這次的投資商，也就是我們的主辦方，謝珩禮先生。”
燈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他微微颔首，極為儒雅，好像對這個榮耀不那麽在意。
前方感謝結束，輪到頒發典禮。
今年的慈善榮耀又一次落入趙術身上，在鼓掌聲中，他一步一步的上階梯，不知是榮耀還是地獄。
趙術拿起話筒，明明是被白色的光圈打上，周缇卻覺得他的身邊環繞罪惡的枷鎖。
黑煙彌漫。
她突然想到了那天。
“瓜熟了，該收了。”
“一個小女孩罷了，不算事。你想要，我還能找到更多的小女孩。”
“知道嗎？找資助的一定要是那種無父無母，孤苦伶仃的，這樣她們才會死心塌地的對你。還有，小女孩長的也不能醜，要找那種眼睛大的，皮膚白的，臉小的，這樣長大才會好看，這樣長大才會有更大的利益獲取。”
“你看看我，之所以獲得如此榮譽，就是因為我很聰明。你知道那些小女孩喊我叫什麽嗎？她們說我是她們的教父，她們的救世主，她們不能沒有我，當然，我也離不開她們。”
“怎麽樣，我為你找的小女孩不錯吧，長大了，也是很漂亮的。”
那天她在她的日記本上寫下。
每個字眼都像銳利的子彈，無情地穿透我的耳膜，盡管我極力抗拒，它們卻像強行灌入的毒藥，一次次地猛烈沖擊着我的大腦。在這昏暗與紛亂的交織中，我就要窒息。我原本以為的光與救贖，原來只是一場交易。
可她無力抗拒。
旁邊的聲音響起。
“周缇，在想着什麽？”
灰暗交加下，她看清那人的輪廓。
咬唇，輕抿，周缇說，“沒什麽。”
“你想讓他死嗎？”
“什麽？”
聚光燈越來越聚集在趙術身上。
她好像有點看不清他了。
“我怎麽會？”
“是想的嗎？”他笑，“玩個游戲。”
“什麽？”
“三二一倒數游戲。”
“你別那麽幼稚。”她随後覺得拒絕語氣不夠，直截了當的拒絕，“不玩。”
他像是沒聽見，只說，“三。”
周缇移開目光，索性不看他了。
黑暗中，他的聲音依然存在，甚至于，更具有壓迫力。
“周缇，三。”
“說三。”
不明白，可她感覺到一種危險在彌漫，她只能強壓着性子，在趙術還在拿着話筒滔滔不絕之中說了句，“三。”
“周缇，很乖。”
“接下來，我們說，二。”
沉默，不理解。
“真的很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在接下來的時日裏我一定還會關注山區兒童的貧困資助，盡自己的力量，還她們一片藍天白雲。”
虛僞。
周缇開口，“二。”
“很好。”他還在哄她，“最後一個數字，不用我教你了吧？周缇。”
最後個數字。
一。
不用。
但她不清楚說出這個詞會發生什麽，真的會發生什麽嗎？
她開口，“一。”
沒有任何一件事發生。
甚至于，趙術還在享受雷鳴般的掌聲。
周缇此刻的臉色青一塊紫一塊，覺得又被欺騙，又被他玩了！
她咬牙切齒，“謝珩禮，我要走了，我沒時間和你玩這種幼稚游戲。”
手指被握住，十指交扣，他不準。
饒有興致的拉了拉，整個身子都朝他那邊去。
“連起來讀。”命令，“剛才只是怕你不會發音，教教你。”
憤恨如潮水般湧動。
周缇指甲陷在他的肉裏，像是用疼痛讓他松手，可她沒想到，面前的這個人是個不會疼痛的瘋子。
她沒辦法，她能有什麽辦法？
她根本玩不過他們！她只能将那三個數字連在一起。
“三二一，行了吧，謝珩禮，你真是有病。”
“可以了嗎？可以松手了嗎？”
“所以，到底有什麽發生的？”
突然之間，原本燈火輝煌的晚會現場陷入了一片黑暗。原本熱鬧的交談聲和音樂聲瞬間消失，驚慌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黑暗從坐席蔓延到講臺之上。
“我靠，怎麽回事啊？”
“怎麽全場都斷電了？”
“這主辦方怎麽辦的事啊！”
可，這場宴會的主辦方，分明是他。
屋頂似乎在振動，趙術感到有泥土落在他的腦袋上，随後，是汩汩細流，而他還在手握麥克風，似乎還在享受剛才的榮耀。
“媽的。”他罵了聲。
周缇感到耳邊有一個男人的尖叫貫穿人群的驚慌。
她下意識慌張，而後，被她抓的滿是傷痕的手拉緊，裹入他的懷裏。
“砰砰”，“砰砰”。
她想到她剛才說的話。
三二一，全場斷電。
倏爾，他趴在她的耳邊，在她的耳後根最敏感的地方吹了口氣。
脊髓上方像是電流攀爬，而後是磁性沙啞的嗓音。
“對你的愛就像觸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