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萬
100萬
秦飛廉參觀完高遠的工廠後，并沒有同他一起返回。
中途被秦天雄一個電話叫走，命他一起陪着上一家百年老字號吃早餐。
一上午處于游離狀态的竹茹，見高遠回來，一顆躁亂的小心髒更加捂不住了。
怕被他叫，又怕他不叫。
高遠徑直回了辦公室，而後直到午餐時間，才重新現身。
站門口掃了眼外間的員工們，只剩零散幾人，大部分去了隔壁餐廳，公司有安排廚師燒中午這一頓。
竹茹留在辦公室，因為不餓。
蕭佳都叫不動她，只好管自己先去填肚子。
沒有長腿財神的“反向襯托”，183的高遠其實也是大長腿，這會正朝竹茹辦公室走。
“篤篤”兩下。
門內神經上了弦的業務經理，一出聲便有些破音：“請進！”
高遠見她定在位置上：“怎麽？你不去吃飯嗎？”
“噢，我不餓。”竹茹實話實說，話出口卻猛覺一陣尴尬。
果然——
“哈哈，早飯吃多了吧！”高遠把門推上，在秦飛廉坐過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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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茹一看他這架勢，就知道得“長談”。
該來的還是會來。希望他不要誤會才好。
高遠一雙眼斂着八卦的目光：“說說看吧，這個秦飛廉，是怎麽被你攻克的？”
攻克？竹茹癟癟嘴，她的老板，用詞總是那麽刁鑽。
“美人計？”高遠打心底在意她的清醒，尤其是面對秦飛廉這種“頂級美男”，把持住誘惑，才是保護她自己唯一的方法。
“不是啊！”竹茹當即否認，“他跟我，以前一個高中。”
高遠雙眸提亮，來了勁：“同桌？”
竹茹搖搖頭：“不是，隔壁班的。”
高遠心中“哦”了聲：“那交往過？”
“沒有！”竹茹錯開八卦老板的注視，“不算熟。只是因為兩個班很多任課老師都共享，秦總成績不錯，我也還可以。”
“哦——是這樣。”高遠半信半疑，若有所思道，“那光憑這‘不算熟’的校友關系，就能拿下這樣一個大財神？秦飛廉在業內，可是出了名地難攻！尤其是從未合作過的！是個極其挑剔的家夥！”
竹茹第一次聽到高遠這樣評價這位甲方，有些楞：“……喔。”
“竹丫頭，”長輩對晚輩語重心長的口吻慣常上線，高遠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我還是那句話，女孩做銷售，無論什麽情況，無論甲方什麽人，有些紅線不要踏！自尊自愛，才能贏得別人尊重！若真碰到特殊難纏的甲方，咱可以不要單子。”
竹茹刷地一下臉紅了，同樣的話，過去四年，她聽了無數遍了，說耳朵起繭都不誇張……她想矢口否認，張了張嘴，楞是蹦不出一個字。
高遠卻顧自往下講最想講的部分：“除非——”
說了兩字他又刻意暫停，深看面前愛将一眼。
看得竹茹心頭更虛：“啥？”
高遠努力忍住不笑，讓自己看起來更嚴肅些：“除非，你對甲方有好感。”
竹茹：“……沒有！”
死丫頭就是嘴硬，像他，高遠心中發笑：“有也沒關系，秦總可是正宗的人中龍鳳，我倒覺得你可以試試看，咱今年28了吧，在雲江這種大城市，這個年紀倒也不大，但差不多可以談戀愛了！攢點經驗值也是好的！再如何，你也得懂，男人這生物，到底是怎麽回事。”
又是這個話題，竹茹本能抗拒：“我不談戀愛。”
高遠每回都好奇：“為啥？甜蜜的愛情能滋潤女生啊！”
竹茹似笑非笑：“我水泥封心，真談不了。”
這次理由聞所未聞，高遠明顯措手不及，想了想，問：“那包水泥，秦飛廉拌的？”
“……不是。”習慣了老板的神奇腦回路，竹茹直接搖頭否認，“我自己拌的。”
“為啥啊？”
“我沒工夫談戀愛，我要賺錢！”
“錢是賺不完的！”高遠決定這次好好開導下冥頑不靈的“小猢狲”，“那你說說看，你要攢到多少錢才覺得夠？”
“100萬。”
“咋的，你是要換車？還是要買房付首付？”
都談到這裏了，竹茹也不再藏着掖着：“不是，就有100萬存款，心裏安，哪天失業了，也能吃一陣子。”
高遠不認同這說法，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胡說啥，有我在，你就不會失業！”
竹茹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麽接。
這個婚戀話題，深度只能到此為止。
再深入下去，她會起戒備。
即便對方是這些年待她一直不薄的高遠。
高遠察覺她神色有變，只好換個角度，繼續開導：“竹丫頭，你是不是不喜歡男人？只喜歡女人？就跟我一樣的情況？”
竹茹哭笑不得：“……”
高遠見她面露難色，心中暗自推翻了同性戀這種可能：“如果你喜歡男人，那就好辦。你聽哥一句，女孩子，一個人在大城市裏漂，總要找個人來愛你、保護你！”
竹茹不想聽：“我找到了啊！”
“誰啊？”
竹茹堅定道：“我自己啊，我會保護自己。我不需要一個男人的保護，也用不着一個男人來愛。我嫌麻煩，自己保護自己，自己愛自己最簡單！”
敢情說了半天，還是油鹽不進！
高遠擡手拍了拍額頭，之前他本打算，等她自己想成家了，他幫着物色一個年輕有為又品行良好的老板，撮和他們！
現如今出現了一個秦飛廉，那誰都比不過他耀眼！
可這“小猢狲”倒好，還自己拌水泥把心給封住了！
整一個頑固不化！
這真的是一個沒經歷過感情傷害或挫折的女孩會有的心理狀态麽？
高遠答不上來。
他能隐約感覺到，在個人情感課題上，竹茹圍起了一堵牆，厚得密不透風，任何為她好的金玉良言，都鑽不進去！
以前她還嬉笑着敷衍他幾句，今天明顯有些較真。
會與秦飛廉有關麽？
高遠嘆了口氣，只好中止這話題，自我安慰道：“可能還是太小了，再等一兩年看看。28歲，也不大。”
竹茹怔愣瞧愛操心的老板：“……”
公司裏單身女孩又不止她一人，可老高似乎只對她的個人問題特別上心！
“那咱就先埋頭賺錢。”高遠肚子餓了，心心念念的煎牛排在呼喚他，“秦總這邊你這段時間多接觸下，合同簽下來之前，一切都可能有變數！咱快到手的肥肉，可不能讓它跑了！”
剛才的話題終于過去了……竹茹卸下大半防備，沖老板點點頭，領命：“行！”
高遠轉身，欲走，又頓住，回看他的業務經理：“要一起去吃飯嗎？牛排。”
“不了。”竹茹秒拒，“我不餓。等餓了我自己會叫外賣。”
“那行，有事打我電話。”
“好的。”
目送高遠離去，她想問一句“秦飛廉沒一起回來”，卻始終問不出口。
必然是沒回來。
回來的話，他應該會來她辦公室坐坐。
等會去外面看看，他車子還在不在。
一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
因為公司外面那輛車還停着。
車的主人，卻遲遲未現身。
為了遏制自己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失控狀态，竹茹抱了一大堆項目資料，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來。
高遠出去吃午飯後，也沒回公司，可能又去了工廠那邊。
竹茹也咬不定。
蕭佳有些財務工作需要跑外，所以下午也沒沖她跟前唠。
到下午三點時，肚子咕咕叫，竹茹才意識到自己還沒吃午飯，于是打開手機，找外賣。看了一圈，選了份巧克力千層蛋糕，又點了杯厝內小眷村的絹豆腐奶茶，加一份芝麻芋圓。
送到時，剛喝第一口，就令她恍惚。
原來曾以為多難改變的口味，短短兩月，就改掉了。
從前她嗜甜，奶茶一定喝全糖，叫外賣的頻率不低，尤其是搞不定甲方爸爸時，多多少少都會陷入焦慮，只能靠甜食消解。
哪怕只能抵消一部分壓力，她也毫不猶豫下單。
前兩個月，無意間接觸到抗糖減糖的概念，她突然覺得年紀在這了，再“放縱”吃甜食，以後可能埋健康隐患。
于是，開始嘗試減糖控糖，把點奶茶與甜食的頻率慢慢降下來先。
上次點，已是半個月前。
而手中這杯奶茶，甜度是“不另外加糖”。
即便戒掉了全糖的習慣，可裏面芝麻芋圓，還是讓竹茹覺得可以再降些甜度。
秦飛廉如今待她，與她自己待他，同樣令竹茹看不清。
辨不清彼此對對方的感受，是否早就生了變化。
就如同她喝奶茶對甜度感知的改變。
兩人短短幾次接觸，像是在進行一種另類的雙盲實驗。
誰都在伸着雙手小心翼翼探索對方的空間。
可蒙住雙眼的布條，還是依稀透了光亮進來，并非真的全盲。
這種若即若離的體驗與感受，令人生瘾。
而她應該明白的是，不該亂入其中。
因為若真有如果，她負荷不起。
黑巧蛋糕一口口挖嘴裏，思緒一瓣瓣細捋。
一切，得等合作落地後，再看。
眼下，任她再怎麽提醒自己清醒，保持距離，都無濟于事。
總之，萬不可輕舉妄動。
她早已不是從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是成熟的職場中人了，善于算計，懂得權衡利弊。
哪怕，對方是秦飛廉。
也一視同仁。
她需要錢，錢能給她無可替代的底氣。
她的這雙手，用來賺錢，才能價值最大化。
而不是用來捧掬一份會催眠大腦的男女愛情。
她需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對她自己立于這世間，有一個交代。
哪怕這個交代，只夠60分，也是她無比渴望的。
“篤篤”——有人在門上兩下。
竹茹剛挖了一口蛋糕入嘴，狐疑擡額，對上出其不意出現在門口的男人：“……”
四目相對，他沖她笑笑：“吃這麽香？”
“咳咳——”竹茹捂住嘴，迅速把蛋糕囫囵入肚，起身迎財神，“秦總……下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