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一心只有清水春嶼的夏油傑和五條悟不知道有幾個小鬼又從未成年犯管教院裏偷跑了出來。
他們可以确定,當時給那些犯罪的家夥們制造的夢魇絕對能讓他們永生難忘,每每午夜夢回之時,也許都會被噩夢吓醒。
都市的怪誕盛行之時,他們也會恐懼害怕,這一生都會活在無窮無盡的畏懼之中,成為一生的童年陰影、青年陰影……終生陰影。
他們現在最看重的還是手裏的日記本,它是從廢品回收站那裏以重金買回來的,老板當時看這個本子精致好看,上面的字體幼圓可愛,就沒有在第一時間裏處理這個本子,而是放在一旁,決定留給家裏的小孩子。
五條悟和夏油傑得以将日記本贖回來,然後捧在手上,找了一家裝潢精美,環境優雅的咖啡廳坐下,在服務員禮貌來問他們要點什麽時,鄭重其事地将本子打開。
老實說,這一幕落在服務員眼中就是有點奇奇怪怪的。
也不是沒有人會選擇在咖啡廳的一張餐桌上同時坐在一邊,但大部分同行的兩人應該是都會選擇面對面地坐着。
而且他們倆人在頭靠頭地……偷看別人的日記嗎?
服務員知道自己身為外人,不應該随意揣測別人,但是看着那個白發男生邊看邊指指點點的态度,還時不時地恍然大悟:原來當時春嶼寶寶是這麽想的啊。
這之類的情況,絕對是在偷看小孩子的日記什麽的吧!
可惡的、侵犯孩子隐私的家長。服務員光是想想都要為那個孩子腳趾摳地了,他在心裏為對方默哀了幾秒。
五條悟他們頂着服務員異樣的眼神,面不改色地随意點了兩杯咖啡,之後就放在桌子另一邊,就算磨制咖啡豆的清香傳來,也沒有要拿來喝的意思。
倆人的注意力全在日記本上。
日記是從05年8月開始記載的,差不多就是在他們給崽買了全套繪畫和書寫工具之後。
翻開綠色的精美封皮,第一頁映入眼簾——
2005,08,13.
今天是個很好的天氣,我給小傑紮了丸子頭,小悟給我買了繪畫的工具,我很高興。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過上這樣幸福的日子,一開始我覺得他們兩個只是心血來潮想要嘗試一下撫養小孩子的體驗,但是現在,我發現他們好像是認真的。
怎麽辦啊,真的是兩個很難不喜歡的人……
中間是幼崽一點一點被夏油傑和五條悟倆人俘獲的過程,前面幾乎是冷靜客觀的敘述,後面就越來越多主觀的,帶着幼崽天真口吻的歡喜雀躍。
時不時地摻雜一點對五條悟欺負自己的幽怨,但是字裏行間又能看得出來他對五條悟的依賴和喜歡。
除此之外就是對未來的展望,有思考入學,覺得自己笨笨的,肯定比不過其他聰明的小朋友,很擔心自己給小傑小悟丢臉之類的。
還有畫漫畫,他已經設計好了有趣的情節,只要等畫完第一稿就能直接投稿了。
在種植自己的多肉盆栽時,幼崽還會擔憂它會不會存活下來,幸好那些是好養活的植物,栽種下來基本就能活。
後來在思考要不要領養一條狗時,又擔心自己會不會對一條小生命負起責任。不過他相信有小傑和小悟在,就算是背負起生命來說應該也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吧。
五條悟和夏油傑就像是在看一本成長記錄手冊,幼崽心态上的轉變,從成熟理智懂事,一點點被養育得幼稚天真,一切都是他們的成就。
白頭發的男生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指,輕輕戳着那些圓鈍稚嫩的黑色小字,就像是在戳弄幼崽柔嫩細膩的白皙臉蛋一樣。
夏油傑在注意到幼崽苦惱怎麽紮頭發,為此還在衛生間裏練習,犧牲掉了自己好幾縷頭發時,忍不住握拳抵在唇邊會心一笑。
他們為彼此付出,在意彼此,已經說不清是誰從誰那裏汲取更多的滿足了。
可日記在九月十三日那天發生了反轉。
夏油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所以幾乎是在日記本上看到那些事情,他就立刻回憶起來了。
丹鳳眼微微睜大,眸色一點一點變得沉凝。
五條悟瞥了他一眼,嘆氣:“孩子太乖巧也并不是什麽好事啊,看起來。還不如稍微任性一點,這樣不聽話直接揍一頓就行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直接往下翻。
後面就是幼崽越來越焦慮,擔心自己被咒靈利用反過來對付他們之類的憂慮,如果他們最終走向的歸宿滅亡,幼崽說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經歷這些美好。
他說他自己是個自私的膽小鬼,只想着逃避,在日記本上充斥着對自己的譴責和自厭。如果在外面死掉的話,也好過經歷在意的人死亡的絕望。
字跡越來越淩亂,還有些顯而易見的飄忽,在小傑這兩個字上,似乎還有兩滴淚痕。
不是每個人都覺得活着是件幸運的事,眼睜睜看着自己最親密的人死去而自己茍活于世,實際上是一種懲罰。
看完日記所有內容的兩個男高無言,就算在這之前就已經有過預感了,直到這個時候才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幼崽的心理狀況出了毛病。
“怎麽會,不信任我們兩個呢?”五條悟撓頭,“我們看起來很弱嗎,哈?”
夏油傑幽幽道:“答案再簡單不過了,我們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讓他時時刻刻都處于我們會死掉的擔憂中。及時的心理輔導也沒有做,任何人在看見在乎的人受傷時都會很難消化。”
掰着手指一數,突然發現他們好像是沒有做到很負責,幼崽有想要逃避的想法也再正常不過了。
五條悟輕咳一聲:“嗨嗨嗨,之後補償一下春嶼寶寶就可以了。實在不行的話,就拿他偷跑出去的事相抵,不把他的小屁股給揍紅。”
那雙雪白的眼睫毛眨了眨,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誠懇。
夏油傑抵額,艱難地說:“暫時也就只能這樣了。”
直到前不久,他們從販賣二手衣服的那裏尋到貨源,一路兜兜轉轉發現春嶼的蹤跡,再次回到鐳缽街這個地方。
之前在鐳缽街時,他們的心情有些許感觸,但是內心的波動并不多,但是這一回再次過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目光每落到一處破敗殘毀的廢墟上時,心髒就抽抽一下,腦海中已經不由自主地址想象出了幼崽凄慘的模樣了。
視線落在打聽出來的幼崽住所時,腦袋更是像被一擊重錘敲過一樣。
那是一個根本不像是家的家,與其說是房子,倒不如說是用棚子和塑料防水膜随意搭建的一個廢棄落腳點。
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這裏被主人非常用心地養護打理着,周圍的野花雜草都被清理幹淨,該放在哪的物品都分門別類地放好,有睡覺的“卧室”,寫寫畫畫的“書房”,還有洗漱的“衛生間”。
可是清水春嶼才遭受過搶劫,他身無分文,那麽這些用品都是從哪來的,答案不言而喻——撿垃圾。
沒有任何賺錢能力,又呆呆笨笨的幼崽要忍受着垃圾堆裏的惡臭,饑一頓飽一頓地活下去,短短一周的時間都有可能餓得形銷骨立。
而小小的蝸居一樣的家中似乎剛剛才遭受了一場洗劫,被人打破的陶瓷碎片還散落在地面,只不過被清理到了一堆,地面只剩下一堆破破爛爛的垃圾,看起來又小,又破。
也許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也許本就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但不應該連一件避寒的毯子或者是棉布都沒有,很大一個可能性就是被人給搶走了。
五條悟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在陽光底下的眼珠都有了幾分晦暗的色澤,無端生出幾分冷寒。
夏油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普通人的話,即便是不借助咒靈,單用體術就足夠解決了。
他們慢慢走進去,這個地方不足以容納兩個男高,進去時還需要彎着腰,人高馬大的他們在進來後,這個地方明顯逼仄不少。
“春嶼寶寶的畫稿還留在這裏。”五條悟沒有不能翻看孩子繪畫的想法,他連人家的日記本都翻來翻去看了半天,一字一句挨個讀了出來,更不要說只是漫畫了。
夏油傑說:“有點不巧,板凳尚且有些熱度,看來人是剛走不久了。”
他們看了一下周遭的環境,冷靜後沉思一下就知道——
“沒有被人擄走,不然這裏的狼藉也不會是清理過後了。”
五條悟聽着他的話,大搖大擺地坐下來,兩條長腿岔開之後才稍微得以舒展身體,饒是如此,他還是被約束的有些不自在,不過這些都是可以忍耐的。
“那麽,我們只有坐在這裏守畫待崽就行了吧?”
……
“阿嚏,阿嚏——”清水春嶼鼻子癢的有些莫名其妙,他輕輕揉了揉,在淩亂的碎石和一堆倒在地上的小孩當中,看見了靜靜站立在中間的中原中也。
他那頭柑橘色的頭發異常顯眼,在燦爛的光線底下有點像是熱烈的太陽。
織田作之助就如同一道靜默無聲的影子,一直都只安靜地注視着這一幕。
清水春嶼的到來是猝不及防的,中原中也還愣了一下,他還以為春嶼會安靜地待在家裏等候,沒有想過對方會突然跑來。
揍人的時候很痛快,在座的孩子全都比中原中也年紀大,他也沒什麽下不了手的,掄起拳頭該揍就得揍。與其說是用了異能者壓制,倒不如說他是在使用體術給他們教訓。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羊組織成員們可能也沒想到自己做有朝一日會被小孩壓着打吧,反正小孩子打架是司空見慣的場面,這些人鼻血一抹,根本沒有要反省的想法,還在怒氣沖沖地瞪着中原中也。
清水春嶼掃了一眼,眉心不着痕跡地皺了皺。
“春嶼~”
羊組織的成員們,包括織田作之助都沒見過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雙标得簡直讓人咋舌。
剛才還擡着下巴,眼神冷漠,看他們的視線也帶着冰冷殺意,臉上像是結了霜一樣可怕的男孩一轉頭,就像是被烈陽照過的積雪,一樣就消融了。
他臉頰立刻挂了軟和的笑容,嘴角上揚,連钴藍色的眼瞳裏就像是挂了蜜糖。
“他們就是一直以來在背後作惡的壞人,之前搶你錢的是這些人,慫恿那些無賴的人也是這些人!”
他就像是在家長身邊躍躍欲試告狀的小孩,一瞬間找到了可以依賴親近的對象,連語氣仿佛都變軟變得愛撒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