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第24章
第 24 章
Chapter。24
作為擁抱來說,簡星曉剛才抱的這一下其實是很長的。
以至于已經分開了,任嘉許還感覺自己身上似乎殘留着對方的體溫。
他偶爾也會縱容自己,不再理智地判斷是不是因為自己實在太想念對方,才會把一切都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理解。
比如此時此刻,
他會認為簡星曉的眼眸中,寫滿了對他的愛意。
熱烈,且真摯。
然而更加強烈的是風油精的味道。
簡星曉篤定地說完,來不及等任嘉許的反應。鼻子一酸,打了個噴嚏。
他擡起頭,堅強地擺出認真的表情。
任嘉許提醒他: “你塗的風油精,流到腳背上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冰冷,仔細聽其實有一些細微的不自然。
簡星曉: “…………”
簡星曉低頭一看,是真的。
他自己下手沒個輕重,半瓶風油精倒下去,沒來得及抹開就被熏得睜不開眼。任嘉許回來時,他匆匆把褲腿往下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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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的腿是平放着的,倒也沒什麽問題。可他抱了一下任嘉許。
簡星曉大概也是沒在任嘉許面前丢過這麽大的人,他勉強鎮定: “你不許動,等我回來再說!”
假裝氣焰嚣張,其實聲音很小。
任嘉許看着他的背影,好一會才收回視線。他頓了頓,才想起自己平時回家後會把身上的西裝換掉,接着再去書房。
他習慣下班後再确認一遍有沒有需要在今天必須處理的工作。
任嘉許重新找回節奏,去找衣帽間。
而此時,
簡星曉剛好就在衣帽間。
他正在找褲子換。
任嘉許進自己的衣帽間也沒有什麽敲門的習慣,進門就看簡星曉在翻褲子。任嘉許這時候也不好再退出去,只好假裝很正常那樣往裏走。
幸好衣帽間夠大,他們可以這樣互不打擾。
個屁啊。
簡星曉原本只是覺得丢人,現在已經在炸毛的邊緣。他房間倒不是沒有衣櫃,但是任嘉許的衣帽間離洗漱的浴室更近。
他就不該圖這個方便!
簡星曉找一條褲子找出了盛大的氣勢,結果拿到手回頭,發現根本沒人看。他真的要炸毛了!
簡星曉換好褲子,在自己房間冷靜了十幾分鐘才下樓。
他也不是很想下樓。
主要是因為餓了,要下樓吃飯。
而且誰知道他不吃飯,任嘉許會不會又莫名其妙發脾氣
·
湊巧是的,今晚剛好是吃牛排。
簡星曉切牛排的動作,充滿了殺氣。
幹淨,利落。
只是切得多少有一點碎。
殺手小簡切得很認真,捏着刀的手猝不及防被握住。任嘉許把自己那一份換給了他,切得整整齊齊,剛好一口的大小。
簡星曉: “……”
不怪他。
真的很難拒絕。
任嘉許真的很會這種沒有理由地對他好,他總在任嘉許的節奏裏被帶着跑。等到反應過來,又實在沒什麽可以指責對方的。
對你好還有錯了
·
簡星曉以不變應萬變,決心要找出一個計策。于是,他的今日片單改成了愛情片,拎着昨晚買回來的零食,怒氣沖沖地進了影音室。
不過他計劃中一個人看片學習戀愛小技巧的畫面沒有出現,而是成了一個小型座談分享會。由于簡星曉每天看電影的時間過于固定,晚八點準時開始。
管家和家政阿姨們也紛紛加入。
畢竟家裏的影音室很大,也就和一般電影放映廳差不多大吧。即便是大家一起看,簡星曉也不太會被打擾到。
因為今天看是的愛情片,阿姨們看的更開心了,并紛紛分享起了自己的戀愛體會。
簡星曉: “……”
他再轉身一看,
管家正在哇哇大哭。
簡星曉不是很懂,但是他大為震撼。
電影看不下去了,簡星曉拎起一袋零食離開。他突然有些漫無目的,為了打消這種挫敗感,他找了個耳機戴上去跑步機上跑步。
他原本是想要放空自己,但很明顯失敗了,思緒更亂。
四十分鐘之後,
簡星曉從跑步機上下來。
迷茫,又很煩躁。
·
任嘉許的情況其實比他好得也有限。
他剛在書房結束了一個視頻會議,因為合作對方有時差,所以把會議時間定到了晚上。他合上筆記本,往後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夜半。
任嘉許從噩夢中驚醒。床頭的燈帶亮起,只有一點點昏暗的光映在他的臉上,明暗難辨。
任嘉許靠在床頭,滿臉疲憊。
他避之不及的一切都在夢裏變得分毫畢現。
簡星曉與現實中一樣,看起來可愛又無害,語調甚至變得更軟一些: “你是喜歡我的,為什麽不敢承認”
說完狡黠地一笑,眼中似乎有異樣的光彩。
任嘉許在夢裏完全遵從了自己的想法,帶着無底線的縱容與偏愛。
下一秒,
簡星曉卻猝然變了臉色。
與任嘉許一直以來所害怕的那樣,這一切都是那個人精心設計的陷阱,是徹頭徹尾的報複。
那個人得不到景深。
他也要讓任嘉許失去簡星曉。
沒什麽比失而複得之後再失去更加令人痛苦。
冷水拍到臉上,任嘉許感覺自己似乎更清醒了一些,又好像并沒有。他打開櫃子,拿出了放在最裏面的藥片。
比起睜眼到天亮,還是這樣更好一些。
簡星曉對此一無所知,睡意朦胧地下床,穿過任嘉許的卧室,窸窸窣窣地摸到了洗手間。他困得很,一時沒想起來還在和任嘉許鬧別扭地事。
他見到任嘉許時,無意識地在背後抱了抱他,下巴輕輕蹭到, “哥哥。”
任嘉許一僵,回頭看向簡星曉。
簡星曉大概還在半夢半醒,只抱了這一下沒有別的動作。任嘉許閉了閉眼,什麽都沒有發生那樣出去。
手裏還拿着一個藥瓶。
任嘉許覺得自己可能要瘋。一閉眼,就能看到夢境與現實重疊,甚至有些分不清真假。
任嘉許站在門外,
徒勞無功地看着簡星曉,直到對方進了房間。
關門時發出了輕微的磕碰聲。
任嘉許艱難地收回視線。他恍然意識到,或許藥片對他來說也并不管用了。
·
第二天,簡星曉又在上車時打哈欠。
今天是方成來接他,打工人的早八總是格外痛苦。方成果斷加入,兩個人一起打哈欠。
簡星曉頂着黑眼圈問: “你昨晚也沒睡好嗎”
方成癱在座椅上: “打游戲,你呢”
簡星曉翻着眼皮,有氣無力: “為愛情發愁。”
方成: “……”
那聽起來還是打游戲更有意思一點。
不過處于禮貌,方成還是關心了一下: “你跟任總吵架了”
“差不多。”
簡星曉簡單概括了一下現在的狀況: “他好像在跟我鬧脾氣。”
方成: “……”
簡星曉: “你說他煩不煩”
方成: “……”
那我可不敢說。
今天要去公司簽《故見江山》劇組的合同,相關條款方成都提前跟他溝通過,因此簽得非常順利。
前期都是公司層面做的溝通,簡星曉只負責簽字就可以了。
已經簽了合同,那就要進入工作狀态了。方成提醒他: “你這段時間要保持目前不作妖,不胡鬧的良好風氣直到進組,知道嗎”
簡星曉随口答: “嗯。”
方成: “。”
不過他也并沒有很擔心,看簡星曉這沒精神的樣子,估計也鬧不出什麽事。
簡星曉簽完合同,一放下筆就緩緩地往後倒,像是要長在沙發上一樣。方成火眼金睛地一掃: “簡星曉你是不是沒有瘦!”
“你答應我還要再瘦三斤的!”
“暫時不行。”
簡星曉自己也覺得好離譜: “我不吃晚飯,任嘉許會非常生氣。”
他說完,還特意看了方成的反應。
方成: “……”
既然是任總說的那沒事了,但是萬分心痛。這個世界怎麽總是只有他一個人受傷害
方成克制着自己大口吸氧的沖動,說下一件事: “你上次拍的公益宣傳片今早發布,你轉發一下。”
“哦。”簡星曉答應一聲,打開微博找到@他的那條微博,轉了。這是他繼上次删一下午微博之後第一次在微博上有動靜,很快就有不少評論。
【某些人終于想起微博密碼了,是誰我不說。】
【哇你終于營業了!】
【這是什麽好東西新物料嗎】
【看完了,也看哭了。現在公益宣傳片都這麽卷了嗎】
【……】
【……】
【某些人是在借公益洗白吧就不覺得自己出現在這麽正能量的片子很違和嗎】
【所有試圖靠做公益洗白的明星聽好,首先你得有做這個動作好嗎請問簡星曉捐款嗎】
【這位能不能要點臉,深哥因為你拒演了金曉生導演的新劇,就是為了不再被你捆綁,現在你得意了】
【簡星曉滾出娛樂圈!!!】
簡星曉十分迷惑,擡眼看向方成: “景深又幹了什麽”
“也沒什麽。”方成語氣滄桑: “也不過就是發了篇小作文,暗示是因為你所以他主動退出了《故見江山》劇組而已。”
簡星曉: “……”
所以,他的人設是大文豪
簡星曉對跟景深的粉絲鬥智鬥勇并沒有什麽興趣,難道吵贏了就很光彩嗎他直接釜底抽薪,發了自己捐款的截圖。
捐款金額剛剛好是一百萬。
方成好奇地: “我以為你不想讓人知道有捐款。”
“原本是不想說,但這又不是壞事,宣傳一下也沒什麽不可以吧”簡星曉大魔頭發言: “而且,讓景深知道我把這些錢花在哪裏不好嗎”
方成: “……”
你是魔鬼嗎
截圖一出,效果立竿見影。
評論區的風向立刻轉變,景深的粉絲灰溜溜地撤離,半小時後就已經風平浪靜。直到一條自稱是飛魚傳媒員工的新評論的出現:
【捐款一百萬嗎我還以為簡星曉挺窮的,畢竟我經常看到他在公司食堂蹭飯。】
【是的我作證,這期視頻拍攝的時候我就在現場,簡星曉還問經紀人: “拍這個不給錢,那盒飯有沒有啊。” 】
【可憐的孩子,他最後吃到盒飯嗎】
【沒有哦,上午就拍完了,結束的時候還沒到飯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笑話現場,怎麽這位藝人的所有事都會變得這麽搞笑啊】
【盒飯沒蹭到,但還是給失學兒童捐款一百萬嗎人美心善,愛了愛了。】
【草。雖然很正能量,但還是很好是怎麽回事】
【腦補一個可憐弟弟在拍攝現場沒等到盒飯,被經紀人領回去蹭公司食堂,笑吐了。】
【這家藝人這麽窮嗎】
【謝邀,摳腳半年,唯一的工作是個公益宣傳片,窮一點好像也合理】
【……】
【……】
方成歡天喜地刷着簡星曉的主頁,刷一下漲一波粉,這種感覺有一點爽。他快樂地跟簡星曉分享: “你的粉絲數一直在增加,已經快要翻倍了!……讓我來看看評論是怎麽誇你的!”
簡星曉默默擡頭。
下一秒,
金牌經紀人放下了他的手機。
這粉絲評論的打開方式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方成切小號:
【或許,也該誇一誇顏值】
【顏值還用誇】
【誇了有用誇了簡星曉就會發九宮格男友視角自拍嗎不,他不會,他只會把正常的自拍亮度調到最低,讓我們什麽都看不到!】
【雖然看不清,可是他會置頂啊!】
【講道理,誰能比簡星曉本人更會誇雖然他把的微博都删除了,但我仍願稱他為互聯網彩虹屁大師!】
【圖片】【圖片】【圖片】
【不用謝,一些互聯網有記憶的實例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給大熊貓留口吃的吧,別把筍都奪完了!】
【什麽簡星曉窮得只能吃筍了】
【……】
【……】
簡星曉有瞬間感到迷茫: “我是真的需要粉絲的,對吧”
方成雖然也有一些動搖,但仍舊堅強地表示确實是這樣的,這一點絕對不能懷疑,你要牢記粉絲是你的底線!
“不過……”方成有一些恍惚地說: “你的粉絲确實有一些特別。”
簡星曉今天的任務就是來簽合同,原本是簽完了就能走,不過還是磨磨蹭蹭地在會議室呆着,甚至開團玩起了游戲。
方成奇怪地: “你幹嘛不回家”
“下午還有課。”簡星曉專心致志完成五殺,抽空回答: “我中午剛好在公司吃午飯。”
方成: “……”
那你的粉絲說得也沒有錯嘛!所以說你為什麽非要捐款,一百萬拿來買飯吃不夠香嗎
簡星曉玩着游戲等到飯點,慢悠悠地晃到食堂門口。
他像往常一樣拿着餐盤排隊,忽然聽到有人問: “你今天也來食堂蹭飯啊”
簡星曉: “……”
他就很愛吃飯,不行嗎!
方成“噠噠噠”地跑過來把自己家藝人領走,到了荞麥面的窗口: “你今天就吃這個!再過幾天就要拍定妝照了!”
簡星曉視線往後瞟了一眼,遺憾地說: “好吧。”
與此同時,飛魚傳媒內部員工再次發言:
【現場播報:某藝人再次蹭食堂未果,被經紀人抓去吃荞麥面了。具體是哪個藝人,我不說。記得看破不說破啊,各位!】
·
簡星曉吃完了荞麥面,背起他的單肩包,溜達着去上課。他參加的這個培訓班,越上人數越少,已經從原本的十來個人驟減到了三四個人。
小組作業都分不開組的程度。
簡星曉老老實實從頭上到尾,對這種情況表示很奇怪: “我覺得課程安排很合理,老師上課也很有趣啊,為什麽人越來越少”
方成安慰他: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他們都有通告,只有你這麽閑”
簡星曉: “……”
夠了,我自己一個人去上課就可以了,你不必送我!
方成堅持要送,并且還建議: “要不你騎個共享單車好歹比走路快一點,你也是個藝人,出門講點排面不好嗎”
簡星曉立住,擡頭: “看,我們你已經到了。這麽一點距離是有什麽理由不能走路啊!”
十八歲小簡很不理解。
方成就真的很愛念叨: “因為你以前是超過兩百米就要開車來接才肯動的啊。你不記得又一年你嫌主辦方鋪的紅毯太長不肯走,非要把車開上紅毯的事了嗎”
救命,他的黑歷史是數不完嗎
小簡目露精光: “所以你作為經紀人也沒有阻止我”
“雖然沒有,但這件事你真不能怪我。”方成道: “那會你正在鬧絕食,都兩天沒吃飯了,小臉蒼白得化妝師都不知道怎麽打粉底,我哪敢讓你走”
“這件事最後好像還是任總解決的,他把贊助商的車借來了,其他人都以為你是配合宣傳才坐車的……你這什麽表情”
“你說我絕食”簡星曉原本只是覺得不信,但腦海中突然想起任嘉許在超市那天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有一些原本覺得說不通的事情好像有了合理解釋,他原本輕松的表情緊繃了起來: “是什麽時候的事”
如果真是他的猜測那樣的話,那他這些天都幹了什麽啊
方成回憶道: “四五年前吧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但是斷斷續續得有快半年。你那時候最大的樂趣好像是把自己折騰進醫院……诶,你去哪兒”
簡星曉慌慌張張地轉身,才剛從感應門進來又出去了,出門就想去攔車。方成見他狀态不對,趕緊拉住他: “你怎麽了”
“我要求找哥哥,我要去找任嘉許。”
“你不上課了”方成奇怪地看着他: “你不想上就不上,也不用哭吧”
“我哭了嗎”
簡星曉伸手摸了一下臉,淚水淌進了他的手心,可他自己還沒有知覺, “我沒哭啊,我有什麽資格哭。”
應該哭的人,連哭都哭不出來的人是任嘉許。
簡星曉從慌亂中勉強鎮定下來,點點頭: “對我還要上課,任嘉許也要上班,我不能現在去打擾他。”
“方成。”簡星曉突然叫了他一聲,話卻是抖了好幾下嘴唇才勉強說出來: “我除了絕食,還做過什麽”
“那可多了,什麽故意生病不吃藥,大冬天在天臺吹風遇到大暴雨諸如此類吧,反正一定得讓任總看到你有多慘才肯罷休。”方成看簡星曉臉色不對,說起其他: “不過也有特別有愛心的,比如劇組取景地在荒郊野嶺,買東西不方便你就每天親自給景深做早飯什麽的。”
相比之下,可能追景深的時候可能還更正常一點。
“……”
誰問你這個了
“天臺,暴雨……”簡星曉喃喃着,連說話都感覺很艱難: “我絕食半年,後來是怎麽好的”
“有一回,你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方成回憶道: “那次出院之後,你大概終于知道怕了,也不再瞎胡鬧。”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任總就對你追景深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方成說: “你想給景深什麽資源他也都随你,反正就是要什麽給什麽。”
簡星曉聽着方成說話,覺得一切都很難理解。他頓了頓,說: “方成,我好像有一點頭暈。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晃”
方成好好地站着, “我沒晃啊!”
簡星曉原地蹲了下來, “那可能是因為我頭暈得太厲害,我休息一下。”
“小簡,你沒事吧”
方成跟着蹲下來,看到他臉色蒼白,急道: “你別吓我,要不要緊”
“我沒事……”簡星曉按着頭, “你先別說話了。”
小簡真的很需要靜一靜。
他真的很難相信自己會那麽折磨任嘉許,為了什麽呢景深嗎
實在是太可笑了。
簡星曉在原地蹲了十來分鐘,才終于在方成的攙扶下站起來。方成問他: “要回家嗎”
簡星曉輕搖了搖頭。
方成無奈: “可你這樣,總不能還去上課吧”
·
二十分鐘後。
簡星曉坐在了教室裏,身邊跟了個陪讀的經紀人。方成實在不放心,簡星曉的狀态真的很不對勁。
尤其是他那句, “我要上課,不能不聽哥哥的話。”
簡直是太驚悚了。
簡星曉什麽時候因為要聽任嘉許的話勉強過自己方成只好悄悄給老師交代,簡星曉身體不太舒服,麻煩老師早點下課。
老師看他不像說假話,非常配合:好的好的。
方成: “……”
怎麽看起來是老師更想早點下課的樣子
不到半個小時,老師就宣布今天的課結束了,大家可以早點回家。看天氣,是馬上要下雨的樣子。
簡星曉望窗外看了看,确實是烏雲密布的樣子,不過他沒什麽情緒。只是看了一眼,難說有什麽意義。
他甚至沒發現老師是提前下課了,時間概念在他此刻的意識裏異常模糊。他只是機械地,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方成陪着他下樓。
簡星曉忽然間,十分迷茫地問他: “我接下來該做什麽”
方成第無數次有沖動要聯系任嘉許,但依舊忍住了,現在讓簡星曉見到人估計反而會刺激過頭。方成試着安撫他: “等車,接你回家。”
簡星曉像是抓住了什麽似的,點頭。
“回到家什麽都不要想,先睡一覺。”方成接着說: “明白了嗎”
簡星曉遲鈍地點了點頭。
方成發愁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因為提前聯系過,所以王叔到得很快。方成把人送上車,有些不放心地囑咐: “你要是有事,就給任總打電話。”
簡星曉握緊了手機,點頭。
·
王叔開車一向很穩,簡星曉沒有再因為坐車加重頭暈的感覺。
只是他今天異常沉悶,只盯着窗外。直到車子經過一個廣場時,簡星曉才忽然動了動,那是他對任嘉許一見鐘情的地方。
五年前。
具體地說,應該是五年多以前的那個平安夜。
簡星曉如願被任嘉許帶回了家,他規規矩矩地自我介紹: “哥哥,我叫簡星曉,今年二十一歲。”
任嘉許不吃這一套, “二十一歲,身份證拿來”
簡星曉搖頭, “丢了。”
任嘉許懶得追究,他都已經把人帶回家了,還能怎麽辦他把客房給簡星曉住,但是要求簡星曉當着他的面打電話給父母報平安。
簡星曉還是搖頭, “沒帶。”
“哥哥,我剛才沒騙你。”簡星曉這時酒醒了大半,眼神恢複清明,熠熠生輝: “你長得真好看,我對你一見鐘情。你要是沒有男朋友的話,我可以追你嗎我已經簽經紀公司了,将來一定會很紅的!”
任嘉許巋然不動,只當是孩子話,冷漠提醒: “你先把這身校服換了再說這些,二十一歲讀高中可不怎麽聰明。”
簡星曉街上時套了一件大衣,校服藏在裏面不明顯,室內溫度高,他自己脫了外套自然也就看見校服了。
簡星曉卻不介意任嘉許說什麽,驚喜道: “哥哥,我可以穿你的衣服嗎”
任嘉許一個頭兩個大,找了沒拆過的一套睡衣給他,把人趕去洗漱了。簡星曉被安排進洗漱間還不肯安分,隔着牆問: “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任嘉許。”
簡星曉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屏幕上出現了這三個字,他下意識地念了出來。直到手心被震得發麻,電話才被接起來。
任嘉許今天有新産品的發布會,現在結束正在轉場,發布會結束他還要參加專訪。
方成在和簡星曉分開之後,還是沒忍住聯系了任嘉許的秘書,和琳琳聊了好一會,最終傳達的信息是,簡星曉好像心情不太好,要不你讓任總哄一哄呢
琳琳如實轉達了這個信息。
任嘉許想起昨晚,在虛無的夢境和現實之間還是選擇了後者。他撥通電話之後,聽見對方的聲音: “哥哥,是你嗎”
任嘉許身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在催,他只好長話短說: “我大概還有三個小時回家,你別胡思亂想,有什麽話等我回來再說。”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得急了,任嘉許放緩了語氣: “好嗎”
簡星曉忍着酸澀, “嗯。”
簡星曉知道自己忍不了多久,主動挂斷了電話。
簡星曉來不及放下手機就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不是放聲大哭,只是控制不住地流眼淚。他怕王叔看見,側過身假裝玩手機,偷偷哭。
只是身體卻有些難以抑制的顫動。
到家下車的時候,簡星曉把棒球帽的帽檐壓低,沒有和任何人對視。他低着頭往裏走。
管家細心地察覺不對,跟上去詢問。
簡星曉心裏覺得自己沒辦法承受這麽多的好意,依舊沒有擡頭: “我想去睡一會。”
管家表示理解。
畢竟簡星曉今天很早就出門。
簡星曉說完就進了房間,他有些怔愣地坐到了沙發上,久久沒有動作。許久以後,他才反應過來。
他找出了“自己”的電腦,開始試圖找出過去這五年來發生的一切。他登陸了歷史網址裏能找到的所有個人賬號,找出了所有通訊軟件的聊天記錄。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發生過的一切也必然是有跡可循的。
簡星曉把筆記本的電量用到只剩百分之三,直到自動關機。他在猛不丁變黑的屏幕中看見了自己的臉。
他以為自己找的他是丢失五年的記憶。
可……
他看到的東西卻完全超乎了想象,他看着過去五年的自己,像是在看另一個人生活過的軌跡。
盡管有些賬號是四五年前重新注冊過的,有些卻沒有,但是沒有重新注冊的那些,近幾年來的內容也和從前完全不同。
他的像是忽然間換了一個人,性情大變,變得暴躁,厭世,甚至愚蠢。
他還對任嘉許說了很多過分的話,用自己的健康威脅對方。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會那樣,那個人可是任嘉許,他怎麽舍得的
簡星曉茫然地看向四周,覺得自己好像完全辜負了任嘉許。
天已經黑了,沒有拉上的半邊窗簾照映出了城市的燈光。任嘉許的這個別墅位置好,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看見星光。
今天卻是沒有的,窗外在下暴雨。
連同城市的星光也一并黯淡下來,只能看見模糊的光影。
簡星曉盯着窗外,只覺得朦朦胧胧的,什麽也看不清。他的感覺非常怪異,覺得這個世界的一切忽然都變得陌生。
簡星曉低下頭,抵在膝蓋上,抱住自己。
他試圖驅趕那種虛無感,開始回憶他能想起來的一切細節。任嘉許帶他回家的那天,還發生了什麽
哦對,那天還是他的生日。
他跟着任嘉許回家,借着酒勁一點也不客氣: “哥哥我餓了,能給點吃的嗎”
任嘉許都把人帶回家了,多吃一頓飯又算什麽呢。
只是家政阿姨早已經下班了,任嘉許那時候工作也還沒那麽忙,沒有聘用管家,更沒有什麽住家保姆,因此只能把簡星曉帶到冰箱面前,讓他自己找點吃的。
冰箱裏分門別類地放了很多吃的,中餐西餐都有,熱一熱就可以吃,但是簡星曉挑了角落裏的一塊冰淇淋蛋糕。
簡星曉難得有些怯生生地問: “我能吃這個嗎”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喜歡吃零食多過喜歡吃正餐也很正常,任嘉許也沒多想,随意點了點頭,剛好有電話進來就去接了。
接完電話回來,蛋糕已經拿出來了,但還在簡星曉手裏沒動。任嘉許問: “怎麽不吃”
簡星曉: “你家有蠟燭嗎”
這個,還真沒有。
簡星曉倒也沒有很失望,自己找了位置吃蛋糕。任嘉許看他這蔫巴樣,頓時有些不是滋味,明知故問了一句: “今天你生日啊”
“确切地說,我遇到哥哥的那一刻就是我的生日。”簡星曉似乎又開心了起來: “零點,你還記得嗎”
“記得。”任嘉許接了一句。
簡星曉心滿意足地點頭,吃完了那一小塊蛋糕,這個生日最終不是他一個人過的,真好。
任嘉許耐心等他吃完蛋糕,又認真問了他一次: “真的不用幫你聯系家人嗎那學校呢”
簡星曉那時候并沒有可聯系的家人,他低着頭沒有立刻回答。
大約等了一會,
他聽見任嘉許叫了他的名字, “簡星曉。”
“啪嗒——”
房間裏的燈亮起來。
記憶中的任嘉許的聲音仿佛與眼前重合了。
“簡星曉。”
簡星曉擡眼,看見了任嘉許。
他看起來和五年前一樣,還是能讓人看一眼就很喜歡。
任嘉許回來的時間比預計得晚了近一個小時,忽然下起來的暴雨阻攔了他的行程。他才剛到家,管家就憂心忡忡地告訴他簡星曉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
雖然說是要睡覺,但剛回家的時候看起來就很不對勁。
任嘉許點頭表示知道了。他顧不上換衣服,先來找人。房間裏的燈打開,簡星曉一個人縮在沙發裏。
房間裏一團亂。
每一個角落都像是被翻了一遍的樣子。
簡星曉擡頭看向任嘉許,眼睛又紅又腫,可憐極了。任嘉許被看得心軟,一路趕回家時的不安終于落到了實處。
只是簡星曉很快低頭,不敢再和任嘉許對視。他內心充滿了愧疚與自責。
他已經知道自己過去做了許多過分的事,自然也能想象自己理直氣壯地要求對方表白是多麽不可理喻。
簡星曉還沒想出什麽對策來讓任嘉許原諒自己,就聽到任嘉許靠近他,說: “擡頭。”
簡星曉聽話地照做。
接着,
任嘉許彎下腰。
簡星曉在惶然不安裏得到了一個久別重逢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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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訂閱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