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表白
第36章 表白
歷經兩天喬衍一行人總算把事情弄清楚了,Omega搖搖頭翻開文件夾,“小吳這次做得不錯,”他又側過頭轉向一旁臉色發白的蔣文榮和那個客戶經理,“你之前真不知道?”
這事兒說來并不複雜,那個來銀行借貸的個體戶有家族精神病遺傳病史,他自己也在十年前确診了相同病狀,有确診記錄也一直在吃藥。不過他選的是保密性頗好的私人醫院,加之工作的地方離老家遠,所以這邊知道他這情況的人不多。他自己不以為然,一直東奔西跑地做點小生意,外出和人交流之前會特意先詢問家人或者上網查詢普通人怎麽說怎麽做。
來銀行借貸前這人特意在家照着稿子反複練了幾遍,還特意理了新發型換了身衣裳。客戶經理沒發現什麽異常之處,加之當天蔣文榮恰巧來視察時見到劉安生覺得有些面熟——一問才發現是小學同學。
這客戶經理與蔣文榮又是叔侄關系,這筆款不算很大,侄子見兩人認識更是爽快地辦完了整個手續。蔣文榮和劉安生甚至還約了飯,往來之間劉安生道這幾年生意不好做,同在異鄉打拼的經歷讓兩個中年人感慨萬千。
“我确實不知道,”蔣文榮嗫嚅着說,“他後來轉過學,那時候也沒确診,我和他當時在班上關系一般。如果不是在這兒遇見,本來也不會有什麽聯系。”
得知對方有精神病也是意料之外,這人簽的是五年還清,許是前幾年生意做得還行,劉安生每個月都按時還款。第三年倒是偶有拖欠。但第四年開始他就抱怨自己生意周轉不過來,銀行一催再催到了第四年年底他才把年初的還清。
蔣文榮約他吃飯時,劉安生神神秘秘地透露自己找了個大師改了改自家的格局,酒興上頭之際還指點了蔣文榮兩句。後者頭疼欲裂地回到家中,只覺得對方欠錢不還這件事實在讓人糟心,與家中長輩聊天時順口吐槽了幾句。
老人們在F省老家居住,一聽這人名竟還有些別的印象,絮絮叨叨地說起這個劉安生家裏頭的情況。
鄰裏鄉親閑暇之餘總愛陳年舊案或八卦趣聞地唠來唠去,這劉家他家好像都有點病。老人在那頭詢問着自己的老伴,得到回複後覺得自己難得能幫到兒子工作上的事情,便一股腦兒地說了——你離他遠一點啊沒準兒這人也遺傳了呢,什麽聽說他大伯當年就是發瘋病跑出村子殺了人被關在精神病院裏頭,前年走的。
電話這頭的兒子早已無心去聽自己父母剩下說的什麽天氣涼了注意添衣保暖,只倉促間應和兩聲便挂了電話。在卧室裏踱步是越想越心驚,目前已經是劉安生借貸的第五年年初了,這人目前才還完第四年年中的欠款。銀行這邊逾期不還大多在半年到一年就會由法資部提出起訴,要是人真有精神病,那不就是手續不合規麽?到時候負責辦理手續的自家侄子免不得被辭退,自己也肯定會被處罰的。
他也知道不能急赤白臉地跑到對方面前去問,多半會打草驚蛇,但細細回想發現這人有時說話确實前言不搭後語。
現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對方盡快還款,債務一清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想法很好但事與願違,春天結束後劉安生面對銀行的催款更是渾不在,蔣文榮聽說自己的侄子去勸時對方讓他們直接告,他自己去醫院體檢時無意間遠遠瞥見了對方的背影,這下更算是坐實了他的想法。
最近監委查得嚴罰得重,真要被發現了,估計不會輕易了之,法院應該會認定銀行是在沒有取得對方法定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就和劉安生簽訂了貸款合同,要求撤銷他家即喬氏在C市總行的公證執行。
蔣文榮告知了自己的侄子這件事,叔侄兩人越想越害怕,前者甚至病急亂投醫胡亂給辦公室改了擺件,後者則多次跑去催促劉安生。奈何劉安生甚至閉門謝客,這下把叔侄兩人氣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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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為什麽特意表揚小吳——這位秘書在進行背調的時發現了劉安生大伯當年那個案子。他越看越覺得眼熟,将電腦屏幕上的人和劉安生的照片一對比,再一走訪,最關鍵的精神疾病這件事也就水落石出了。
“喬老板跟我透露了這麽多,看來是已經有解決辦法了?”莊野将冰塊倒進木桶,又取出買好的水果和酒。
“算是吧,”喬衍揉揉眉心,“找了律師咨詢,這叔侄兩個确實不知情,一致認為對方當時來借貸與常人無異,外加上他們有過接觸,能證明劉安生在借貸時是具有行事能力的,打算按原流程起訴再申請下調解。”
“有了方向就好,”莊野一邊切水果一邊試探性地問,“那喬老板今天能賞光嗎?”
“當然,”喬衍笑了一下,“禮物總得親手給,我已經安排好小吳負責後續跟進了,該賞的賞、該罰的罰。我今天大概十一點到吧,還能蹭個蛋糕嗎?”
“喬老板都發話了,那必須能,”莊野揮舞着水果刀在西瓜上取出一塊形似愛心的瓤,想了想又還是切成了小塊,“那小弟就期待喬老板的禮物咯。”
威士忌、雞尾酒再配上一點點汽水,給冰塊染上漂亮缤紛的顏色。西瓜、橙子、車厘子、青檸一股腦地也落進木桶,逸散的氣泡散發出清新的香氣。
耳機裏又進了新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店家再次确認蛋糕送達的時間。莊野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報了個數,想了想說我再訂個蛋糕,小一點的,也不要太甜,等會兒把選好的款發給你。
……
想來事與願違或許不僅用于蔣文榮叔侄。
給世間帶來白天的太陽早早的就下了山,遠處的層層山巒被大霧掩蓋,顯得濃稠厚重,叫人有些透不過氣來。喬衍望着手機裏的短信提醒皺起了眉,打開軟件準備說些什麽卻又被忽然彈出的消息吸引了目光。
【莊野】:我看到飛機取消了,C市的天氣确實不合适
【莊野】:那喬老板今天在C市先好好休息,這幾天辛苦了。我會記得給你留蛋糕的,等你明天回來【敬禮emoj.】
Omega修長的指節在屏幕上方停頓許久,好半天才打出去一行字。
【喬衍】:實在不好意思
【喬衍】:生日快樂
聊天框最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閃了又閃,那人停頓的時間幾乎可以寫出一篇小作文。
【莊野】:沒關系的
【莊野】:謝謝喬老板【煙花emoj.】
【莊野】:那我先去招呼朋友們了,可樂又在這兒亂咬鞋子,看我不收拾它
【莊野】:喬老板早點休息【大笑emoj.】
喬衍猶豫了一會兒才動動手指,又看看窗外的天氣,心中湧起一點煩悶。
【喬衍】:好。
壽星情緒變得低落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江寧宇最先發現不對,一把攬上他的肩膀跟他哥倆兒好地說悄悄話,“怎麽了?”
“也沒什麽……”有人嘴上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聲音因為失落變得很低,“學長的航班因為大霧取消了。”
江寧宇瞪大眼睛,“啊,你不是還看了今天的天氣預報,說今天就是個陰天能正常起飛麽?”
“鬼知道這個天氣預報為什麽這麽不準!”莊野憤憤不平地抱怨,又立馬洩了氣,“或許這就是命吧,老是這樣。”他看了一眼廚房外面,“大家都在外面,高高興興的,你也先出去吧,我等會兒就過來。”
江寧宇面對這變了卦的老天爺一時啞口無言,拍了拍人的肩膀在內心為這坎坷的愛情抹了一把淚。
今天來的人不多,江寧宇、三個室友再搭個籃球隊隊長,江寧宇已然知情,三個室友沒見到喬衍各自對視一眼便對老三的微妙變化心中有數,唯有籃球隊長端着蛋糕盤一頭霧水地表示壽星為什麽不一起去外面的KTV一醉方休。
莊野心說我現在也很想一醉方休,但他怕自己真到了KTV後會抱着麥克風不撒手表演一個哭天搶地。好在剩下的幾個人默契地打斷了籃球隊隊長的疑問,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沒聽說過成年人過生日都得給自己留點時間的嘛。什麽?沒聽說過?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你自己孤陋寡聞還妄想說我們胡編亂造,總而言之就是快走快走。
總之幾個人或隐秘或明顯地給出“我懂的”的目光,架起一頭霧水的籃球隊隊長就往外走,門關後只留下莊野站在原地苦笑一會兒搖了搖頭。
但是負責送蛋糕的店家不知道這些,盡職盡責地打電話過來告訴莊野預定的的蛋糕已經放到了小區口的外賣櫃,接着就是小區物業打電話詢問是否要給他送上來。
“不用,我自己來拿吧。”莊野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滞澀。
十一點三十五分,Omega放在床頭櫃旁的手機毫無征兆地響起,喬衍看了一眼來電人有些驚訝。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含糊,又夾雜着一點風聲,Alpha似乎有點迷糊,“……長,你是住這個酒店嗎?”
喬衍甚至能聽到一點車來車往的聲音,他有些懵,但很快抓住了重點,“你現在在C市是嗎?”
“啊?C市?應該是吧……”莊野打量了一下四周,“呃,應該是。”說完他又執拗地問,“喬老板,你是在這個什麽瓦,什麽瓯這個酒店嗎?”
對面的人似乎不太清醒,喬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全套的淺灰色睡衣,拿起一旁的大衣披在身上就出了房間,“你旁邊是有一個雕塑嗎?或者噴泉?”
醉鬼倒也沒有那麽醉,Alpha蹲在地上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好像是吧,但這兒有特別高的樹!”
喬衍心下一緊,腳下的步子更快了,電梯門一開幾乎就小跑出去,連前臺詢問的聲音都抛之腦後——就對方那個間歇性中二病,真喝多了沒準兒會因為以為自己是超人要拯救地球而上樹的。
好在這人沒有上樹,所在的位置也很明顯——人高馬大的Alpha蹲在酒店門口的雕塑旁,正和那天鵝大眼瞪小眼。喬衍叫了一聲他的名字,Alpha站起身與喬衍對視,左手和右手都拎着東西。
喬衍辨認了一下,左手是個蛋糕,右手是一個塑料袋,裏面似乎是一些罐子。Alpha自己提起那個蛋糕往人面前一送,臉頰有些發紅,看上去有些暈乎乎的,“……蛋糕……”他又歪着腦袋看了一下盒子,随即皺起了眉,“咦,我不是瞬移過來的嗎?怎麽有點化了……”
Alpha有些苦惱,但還是固執地遞了遞,“蛋糕。”
喬衍沒忍住笑了出來,“謝謝。”他接過盒子後沒忍住嘀咕一句,“怎麽感覺有點傻乎乎的。”但當務之急顯然不是這個,Omega勸道,“這外面風大,我們先上去吧。”
“不!”莊野一下又來了精神,豪情萬丈地宣布,“我還有事!”
喬衍強忍住笑意,配合着面前的酒鬼,“所以你有什麽事?”
“什麽事……”莊野又陷入了苦惱,頭發被風吹起露出飽滿的額頭,“讓我想想。”
“或者你告訴我,你那個袋子裏是什麽?”喬衍也懶得顧及有沒有行人會對一個酒鬼和一個睡衣搭大衣的怪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丢不丢人不知道,但Omega顯然心情不錯。
“你問這個……這個是我的武器!”莊野興奮地提起袋子,喬衍這才得以看見塑料袋裏的東西——七八個空了的啤酒罐,Alpha的理智顯然是時不時上線的,“啊,這好像沒有垃圾桶……”
看來是喝完了沒有找到垃圾桶扔才攥手裏的,喬衍晚間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挺好的,還有環保意識。
他有想逗逗他,“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Alpha說着湊近了些。喬衍能看見他那一雙醉得朦朦胧胧的桃花眼正完整地映出自己的身影,一眨不眨地端詳得很是仔細,“嗯……我知道!是,是學長!是師兄!”
喬衍笑出聲,只當是這人又拿了什麽劇本了。
“是……是阿衍……”
那雙醉得朦朦胧胧的眼亮了亮,彎起來時好像平靜湖面蕩出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是不是醉酒的人說話都似呢喃,Alpha的聲音又低又鄭重,像是柳絮飄散在江南的春天,又像是蝴蝶從白楊樹的枝頭飛過,帶着幾分歡欣,也帶着幾分溫柔。
有點撩人,喬衍心想。
“我好像是有什麽事要做……”這人的腦袋顯然有些暈乎,費勁兒地掏出自己的手機,音量鍵當開機鍵按了好幾下,好不容易屏幕亮起來,沒過兩秒又滅了,撐了一路沒充電的手機宣告關機。
“哦,想起來了!”Alpha終于靈光一現,于是開開心心地笑了起來。
他像陪着狐貍一直聊天的小王子,像秋天時在大樹下牢牢抱着蜜罐的憨厚小熊,帶着一點積攢了好久的勇氣,帶着一點見到面前人就忍不住的期待。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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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狐狐對于莊狗狗的一些刻板印象:喝多了沒準兒會上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