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謝若蘭看了謝雲峥一眼, 見謝雲峥沒有說話，就知道夫妻二人是一個意思，她先領兩人在客廳裏坐下, 看了一眼屋外吃米馃子的兩個孩子，小聲說道：“我不想改嫁。”
她跟丈夫的感情好，實在是沒有辦法接受另外一個男人。
而且她還有兩個孩子，俗話說, 不是親的, 真不确定對方會不會真心相待, 要是找個同樣帶孩子的男人, 估計也是她家孩子受委屈。
既然如此, 還不如不嫁。
“若蘭姐，你考慮好了嗎？”宋靜姝早就猜到謝若蘭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你們放心，我能照顧好兩個孩子。”謝若蘭一臉堅定。
“可是農活非常累，你的身子骨不一定能養活兩個孩子。”宋靜姝是根據事實跟謝若蘭說的，現在不是後世, 所有的農活絕大部分都是人力在親為。
就拿謝家村來說，一天的勞作按照十個工分算, 女性大部分只能拿到8個工分，這樣的工分三個人吃飯，會過得非常艱難。
謝若蘭的雙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從她決定不改嫁那一刻開始，她就考慮過方方面面的情況, 宋靜姝說的這些她也考慮過, “如果能在謝家村生活，我就能養活自己跟孩子。”
農村現在吃的是大鍋飯, 有利也有弊。
像他們家，就算幹的工分少一點, 村裏也不會真的讓他們餓肚子。
宋靜姝是後世來的人，知道農村的大鍋飯不會吃太久，這會是不允許各家私自生火做飯，但明年，也就是六一年，農村的大鍋飯就會徹底結束。
到那個時候，就是真正靠自己掙工分吃飯了。
“若蘭姐，如果你想留在謝家村，我們可以幫你，但美美要改姓謝，只有這樣，你們才能真正留下。”這話是謝雲峥說的。
謝家村只有謝姓人才能長住，能一起吃飯。
如果謝若蘭要想帶着孩子一直住在謝家村就得名正言順，兩個孩子，男孩肯定不方便改名，唯一能操作的就是杜美美。
“不改不行嗎？”謝若蘭的眼淚瞬間下來了。
她丈夫剛死就讓她做這樣的決定，她真的很難以接受。
謝雲峥不是擅長安慰人的人，視線看向宋靜姝。
宋靜姝抱住謝若蘭，小聲說道：“若蘭姐，謝家村也有謝家村的規矩，你要體諒，美美只是改姓，血緣又不會有什麽改變，她有姐夫一半血脈，也有你的一半，算起來，早就是我們謝家村人。”
她知道這年代很多人對于改姓很忌諱，但其實真的沒有什麽。
“可我就是覺得對不起杜旭。”
謝若蘭還是難以接受。
宋靜姝無奈了，只能用現在這時代最容易讓人聽得進去的話語勸道：“美美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嫁了人，跟外姓人也就沒什麽區別了。”
謝若蘭噎住了。
她想起了自己，今天的她對于兄弟來說就是外人，如果他們能接受自己，就算孩子不改姓也能在謝家村生活。
但謝若蘭知道幾個弟媳不會同意。
“若蘭姐，其實改姓真的沒有什麽改變，你們還是一家人，美美是你跟姐夫的孩子，這事誰也改變不了，你別鑽牛角尖，你也別覺得謝家村不近人情，你要知道有很多人都想成為謝家村人。”
宋靜姝進一步勸謝若蘭。
“我……”謝若蘭想點頭，但又覺得對不起孩子。
“我這有兩個幫助你的方案，你選。”宋靜姝知道不說重話謝若蘭可能會一直猶豫，幹脆給了對方選擇的機會。
“什麽方案？”
謝若蘭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宋靜姝。
“美美改姓，你們在謝家村生活，我跟雲峥會給你們争取屬于你們的房子，你也別擔心養不活孩子，只要你們生活在村裏，村裏自然會幫襯你們。”
宋靜姝說出第一條。
謝若蘭點頭，這也是她想留在謝家村的原因。
“你們要是留在村裏生活，多的我跟雲峥可能幫不到，但我們可以保證兩個孩子的教育我們會盡力，盡量把他們培養成材。”宋靜姝接着把沒有說完的話說了出來。
“美美也能上學？”謝若蘭眼睛瞪大了一分。
“在我們謝家，男孩女孩都一樣，一樣具有接受教育的權利，重點是要她自己要好學，能學業有成，這樣的話，就算是女孩，我們一樣培養，但如果要是不愛學習，哪怕是男孩，我們也會放棄。”
宋靜姝沒打算慣出白眼狼，他們能幫謝若蘭一家，但謝若蘭一家也得自己争氣，別理所當然的吸血，不然他們家就算有萬貫家財也不願意幫這個忙。
杜旭的死是他确實該死，他們并沒有欠對方什麽。
只能說杜旭臨死前沒有選擇傷害宋靜姝，謝若蘭是謝雲峥的堂姐，這才是宋靜姝與謝雲峥願意幫助謝若蘭跟兩個孩子的真正原因。
“另外一個方案是什麽？”
謝若蘭很心動，是她想象不到的生活，但還是問了一句。
“你帶着孩子跟我們走，去京城。”
宋靜姝想到了大雜院的那個家，要是謝若蘭願意帶着孩子跟他們走，她也可以把對方安排在大雜院，甚至能想辦法讓謝若蘭去百貨公司上班。
但離了謝家村，謝若蘭承受的就要更多。
要經得起人在背後議論，也要學習怎麽在京城生存。
“去京城？”
謝若蘭心髒狂跳起來，這是她之前完全不敢想的。
“對，跟我們回京城，不過你不能跟我們住一起，我跟雲峥都是軍人，我們住在軍區大院，能住在裏面的人只有軍人雨軍人的直系親人，所以你們沒法跟我們住軍區大院。”
宋靜姝說這話時看了謝雲峥一眼。
謝雲峥點了點頭。
兩人之前雖然沒有溝通過，但大雜院那套房子屬于他們，給謝若蘭母子三人住是沒有問題的。
“若蘭姐，如果你願意去京城，我們一樣會負擔兩個孩子的教育，還會給你找個工作，但京城的生活也不是那麽好生活的，那裏的人更多，什麽心态都有，明裏暗裏你可能會承受難以想象的閑言碎語，跟謝家村的平靜生活完全不同。”
謝雲峥不知道謝若蘭會怎麽選擇，但話語還是要說透。
“我……”謝若蘭張了張嘴，腦子裏亂哄哄的。
“若蘭姐，不着急，你慢慢考慮，我們還會在村裏待些時候，等你考慮清楚再告訴我們，不管你怎麽選擇，我們都支持你。”
宋靜姝幫謝若蘭把鬓角散落的發絲挽回對方的耳廓。
幾天時間，遭遇大難的謝若蘭好似蒼老了五歲，眼睛也因為沒有休息好有了大大的黑眼圈，眼睛裏甚至都是紅血絲。
“雲峥，靜姝，我想考慮考慮。”謝若蘭沒法馬上做決定。
兩個選擇各有利弊。
留在謝家村會比較順遂，去了京城，雖然會艱難很多，但也是機遇，這年代戶口糧食關系都是固定的，要想離開當地會非常難。
很多人都靠讀書擺脫農民命運的。
“姐，你慢慢考慮，我跟雲峥先回去，晚些時候給你們送些用的東西來。”宋靜姝剛剛看了一眼，只在東屋裏看到一些被子類的東西。
看來謝三嬸他們搬家搬得很徹底，沒給謝若蘭一家留多少。
“不用送東西來，我這都夠用。”謝若蘭不想太過于麻煩宋靜姝。
宋靜姝沒有跟謝若蘭争辯，而是拍了拍對方的胳膊，然後跟兩個吃完米馃子的小孩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一出門，她就小聲跟謝雲峥說道：“家裏好像有好幾個暖水壺，都是我們的嗎？”她有點不确定，要是都是自家的，就送一個給謝若蘭。
六月的天氣确實不算冷，但謝若蘭帶着兩個孩子，有個暖水壺，不管是喝水還是洗漱都方便一點。
“這得問媽，我也不太清楚。”
謝雲峥還真不清楚老宅那些東西是他們家的，還是三叔家的，又或者是村長送來暫時給他們用的。
“那回去問問媽。”宋靜姝看長長的巷道裏沒有人，伸手戳了戳謝雲峥離自己很近的手背，小聲道：“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他們之前沒想過要帶謝若蘭一家走。
“其實若蘭姐跟我們走是最好的。”謝雲峥沒有責怪妻子，反而抓住媳婦的手，解釋道：“三叔一家都在村裏生活，若蘭姐要是留下來，會讓三叔、三嬸為難。”
宋靜姝嘆氣，她之前也是考慮到這個問題才想起大雜院的房子。
“三叔、三嬸确實也無奈，他們若是幫襯若蘭姐，家裏幾個媳婦肯定有意見，要是今天若蘭姐能跟着他們一起搬家，就算多三張嘴，也能相處和樂，偏偏若蘭姐被留下了。”
“去年是災年，大家的生活都受了影響，今年眼看着還不到農歷五月，天氣就能熱成這樣，雖然田地目前看着沒什麽影響，但已經受過一次災的大家擔心今年還受災，有些人多了些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謝雲峥對三叔家幾個孩子不喜歡，但也不讨厭。
人人都有權利考慮自己的生存。
在生命面前，自私一點也是能理解的。
“羅蘭他們捐贈的那批糧食到後讓村長不要公開，讓大家都有點憂患意識比較好。”宋靜姝直接表明自己的小心眼。
“嗯。”謝雲峥原本也沒想公開那批糧食。
真要受災，他們村有糧食，其他村要是沒吃的絕對會都湧到謝家村，到時候那批糧食說不定還會招來禍事。
最好還是低調為主。
今後真要哪個村太困難，他們村幫襯一點，只要餓不死人就行。
夫妻兩人沒牽手多久，眼看前方有人影，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很自然地分開了。
分開後，只走了五分鐘就回到了家。
還沒進門，就聽到了熱鬧的聲音，原來是村民們來幫他家修建廚房。
來的村民不少，加上劉肅這些戰士，在早就準備好材料的情況下，就宋靜姝兩人去村尾的功夫，他家的廚房已經看到了雛形。
地基上的框架打好了，衆人正在飛快地砌磚。
“雲華哥，今天不去山上摘筍嗎？”
謝雲峥問站在地基旁指揮大家的謝雲華。
“去了一部分人，我們是特意留下來給你家修廚房的，過不了多久就是端午節，家裏也要祭祀，村長說你家的廚房得修好。”
謝雲華把情況說明。
“雲溪哥在哪，我找他有事。”
謝雲峥想起大哥大嫂靈牌的事，打聽起村長的下落。
“在大廚房那邊，廣場上都曬了筍，他得照看照看，別讓孩子們調皮打翻了簸箕。”謝雲華給謝雲峥指出明路。
“雲華哥，辛苦你們大家了。”
謝雲峥知道自己留下也幫不上什麽忙，有沈氏與宋靜姝照看的情況下，他客套幾句就去大廚房那邊找村長。
還沒到大廚房，他就聽到了朵朵跟虎子這些孩子玩耍的聲音，看過去，孩子們果然在廣場上玩，一個個還在簸箕下捉起了迷藏。
要不是村長手裏的竹竿揮舞得快，這些調皮的小孩真能把整個廣場上的竹筍都打翻。
“雲溪哥。”
走近後，謝雲峥跟村長打招呼。
村長趕一群小孩趕得汗都出來了，聽到謝雲峥的聲音，側頭看了過來，停下揮竹竿，“雲峥啊，來，幫我把這群小兔崽子趕走。”
“雲溪哥，你都沒下力氣趕，怎麽能趕走他們。”謝雲峥早就看出村長放水的痕跡。
村長笑了起來，對領頭的虎子說道：“虎子，趕緊帶着你的隊伍離開，真打翻了簸箕，我扣你們今天中午的夥食，今天吃肉喲。”
“叔，你太過分了。”
虎子不敢再鬧騰了，趕緊領着一群孩子換地方玩耍。
離開前，朵朵還跑到謝雲峥身邊仰頭抱了抱大腿才跟着小夥伴們離開。
“虎子，晚晚，你們可看好了朵朵，傷了朵朵回來給你們吃竹條炒肉。”村長見孩子們跑得飛快，忍不住大聲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
孩子們的聲音遠遠傳來。
“雲溪哥，怎麽不用竹席曬竹筍，竹席更寬大，不更好曬嗎？”謝雲峥看着滿廣場的無數簸箕，有點意外。
村長讓了個位置給謝雲峥，等人坐下後，才解釋道：“竹筍清洗後有水，要是不瀝着曬，水分會透過竹席流淌到地面，這樣曬出來的竹筍發白，不好吃。”
要不是如此，他們怎麽會用簸箕曬，簸箕曬得少，還占地方。
“原來這樣，看來我得多想你學習學習。”謝雲峥搞清楚了原因，客套了一句。
“別，你不用跟我學這個，你好好上班就行。”村長雖然不知道謝雲峥具體從事什麽研究，但猜測沒那麽簡單。
謝雲峥被村長的話惹得笑了起來。
然後才說起大哥大嫂請靈牌進祠堂的事。
“這事簡單，靈牌一直都有，刻上名字就行，就是馬上快端午了，得早點辦，端午後就沒什麽好日子了。”村長扒拉着手指算計農歷日子。
“你看哪天合适，我們就哪天辦。”
謝雲峥知道村長有成算，沒有自作主張。
“就明天吧，明天的日子不錯，剛好之前殺的那頭豬的豬頭豬尾還在，能當祭品。”村長對于謝雲辰與周夢晴的‘大事’很重視。
“那就明天。”
謝雲峥點頭同意。
“我沒想到朵朵那孩子是雲辰跟夢晴的孩子，我之前還在遺憾他們夫妻也沒留下個孩子。”說起謝雲辰，村長滿臉的感嘆。
別看他跟謝雲峥兩兄弟是一個輩分，但卻是看着兩個孩子長大的，對于謝雲峥兩兄弟，他是慈父心。
“朵朵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大哥大嫂離開時她還太小，一直把靜姝跟我當親生父母。”蒙泰這些人被帶走，謝雲峥沒有必要再隐瞞朵朵的身世。
“這次族譜要登記嗎？”
村長知道謝雲峥是想讓村民們別揭開朵朵的身世，這樣孩子才會更健康的成長。
謝雲峥不隐瞞朵朵的身世就是打算讓孩子入族譜。
他們謝家村一直都有族譜的，就算是現在，每年新生兒滿一歲後都會登記入族譜。
“雲溪哥，朵朵入族譜的事不急，端午節再跟其他的孩子一起入。”
謝雲峥不打算單獨給朵朵搞入族譜的事。
反正離端午節也沒多久，村裏孩子一起入，更有儀式感，也更能融入。
“我看行。”村長點頭。
商量完這事，兩人很自然說起了謝若蘭的事。
謝雲峥把他跟宋靜姝的意思說給村長聽，村長聽完，只能感嘆兩人考慮得周全，不管謝若蘭最後選擇什麽樣的生活，這兩人都做到了仁至義盡。
“看若蘭自己的選擇吧。”
村長眯着眼睛看向村尾，他年紀大了，略微有點近視，陽光太好時，他看東西有點受影響。
“對了，雲溪哥，捐贈的那批糧食得藏一部分。”
謝雲峥提醒村長。
村長頓時就是一驚，“你是擔心！……”
“有備無患，今年的天氣也異常，我聽說村裏很久沒下雨了，還是頭幾天下的那一場。”謝雲峥也不敢亂說話。
“我知道了。”
村長明白了謝雲峥的意思，心情又沉了一分。
他決定了，今年山上的山貨得多準備點，春小麥也得照看仔細，要是過段時間還是缺雨，該澆水就挑水澆，能保住多少糧食是多少。
謝雲峥回到老宅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他家的廚房已經修了一米多高，估計忙完下午就修到頂。
真是人多力量大。
“雲華哥，都歇歇，廚房那邊要開早飯了，大家吃了飯再忙活。”謝雲峥是回來叫人吃飯的。
“行，同志們，都收拾收拾，洗手，去吃飯了。”謝雲華拍了拍手提醒大家。
“今天吃竹鼠嗎？”
謝炎嘴裏的唾液瘋狂分泌了，竹鼠抓回來兩天，還沒嘗過味道。
（根據律法，現在不能吃野味，禁止野味，但文中是特殊年代，按照特殊年代的事實來寫的背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