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謝雲峥在陽臺上又坐了十幾分鐘,感覺宋靜姝可能不會醒來後，想了想，把人抱回了卧室,過程中,宋靜姝确實沒有醒。
兩人在一張床上睡了不少時間，彼此都熟悉對方的氣息，只有确實安心才睡得如此沉。
燈光下,謝雲峥給宋靜姝蓋好被子，然後也上了床。
今天的宋靜姝比以往更早就滾進了他的懷抱,抱着人，他閉上眼睛沉沉睡去,根本就不知道他家不遠處有人等着算計他。
第二天一早，謝雲峥難得沒有在起床號響起前就提前起床，而是接着睡。
他這段時間特別忙,每天睡覺的時間壓縮到了極致，長期高速運轉腦力，讓他的精神極度疲憊，回到家,他的神經很自然就放松。
這一放松,生物鐘也跟着受影響。
謝雲峥沒有按時醒來，宋靜姝卻按時醒來了。
這年代沒有幾家有電視機，晚上也沒什麽娛樂活動，她自然是早睡早起,起床號遠遠傳來,她就醒了，還沒睜開眼睛，就感受到了溫暖的懷抱。
除了溫暖,還能聞到謝雲峥身上淡淡的凜冽氣息。
宋靜姝睜眼，淡定地看了一眼還陷入睡眠的謝雲峥，一點一點收回纏在對方身上的四肢，就在小腿即将徹底離開身時，睡夢中的謝雲峥很自然地用手一摟。
被緊緊摟住的宋靜姝：……
她有瞬間的懵，眼睛緊緊盯着謝雲峥。
此時的謝雲峥還是閉着眼睛的，不僅眼睛閉上，就連呼吸的頻率也沒有變動，也就是說謝雲峥并沒有醒，對方只是下意識抱住自己。
得出這個結論，宋靜姝明白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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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自己掉下床的事在謝雲峥的心目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跡，才會在睡夢中察覺到自己身體離開時很自然的一摟。
“雲峥。”
宋靜姝輕輕叫謝雲峥，然後把對方攬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擡起。
謝雲峥睡覺很警覺，如果宋靜姝不叫他，他可能還在深度睡眠，但聽到叫聲，他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睛，哪怕眼裏還帶着睡意。
“還早，你再睡會。”
宋靜姝叫醒謝雲峥只是為了起床，并不是真的想讓人起床，見到謝雲峥睜眼，輕聲說了一句。
謝雲峥看着宋靜姝幾秒，然後閉上了眼睛，胳膊也順着宋靜姝手自然而然挪開。
宋靜姝得了自由，立刻起身。
她知道謝雲峥特別累，也知道此時的謝雲峥沒有徹底清醒，給人把被子蓋好，又檢查了一下窗簾，見沒有漏什麽光線進來才下樓。
兩個警衛員與沈氏都起了。
警衛員在院子裏輕聲活動筋骨，沈氏在廚房準備包餃子前的準備，謝家人都喜歡吃餃子，一會去看大兒與大兒媳得帶點餃子去。
“媽，我來調餃子餡，你擀面皮。”
宋靜姝收拾好自己也進了廚房。
“食材與掃墓的東西後勤部趕早已經送來，昨天我發了些面，一會蒸幾個饅頭帶上。”沈氏一邊讓出位置，一邊跟宋靜姝說交代。
“那我現在就把饅頭蒸上，蒸饅頭需要不少時間。”
宋靜姝打開鍋臺上的面盆看了看，見面發夠時間，幹脆先揉面蒸饅頭。
這饅頭不是蒸來早餐吃的，也是帶去公墓。
“後勤部沒準備香燭與紙錢，但有一束花。”沈氏略微有點遺憾。
“一會出門後，我們自己買一點。”宋靜姝知道沈氏的意思，這時代雖然有很多東西都不能幹，但在還沒有破四舊前，祭祀還是可以燒紙錢與香燭的。
“嗯。”沈氏點頭。
她雖然出過國，也接受了很多新思想，但傳統思想一樣影響着她。
我們國家幾千年的祭祀文化早就根深蒂固。
上墳不燒紙錢，擔心兒子、兒媳在地下沒有錢用，擔心他們受苦。
一個小時後，廚房裏充滿了食物的誘人香氣。
宋靜姝做了煎餃，只有煎餃在這種天氣中帶去墳上才不會粘黏坨在一起。
廚房香氣彌漫時，去食堂打早餐的小周回來了。
家裏人多，食材有限，宋靜姝沒時間做大家的飯菜，他們的早餐還是吃食堂裏的現成品，她跟沈氏只精心準備了去公墓的祭品。
“媽，你去叫朵朵起床，今天我們早點出門。”
宋靜姝看了看鍋裏的煎餃，知道馬上就可以出鍋，出鍋涼一會，到時候就能裝進飯盒帶出門。
“好，我去叫朵朵。”沈氏擦了擦手上的水，回了房。
今天情況不一樣，不能等朵朵睡到自然醒。
朵朵還算乖巧，被沈氏叫醒也沒有鬧，而是乖乖起床穿衣服，等見到沈氏給她拿出改裝過的小軍裝時，小姑娘臉上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全都是精神。
“奶奶，穿軍裝啊？”
小姑娘興奮地問沈氏。
“對，今天穿小軍裝，我們要去見兩位軍人，他們喜歡你穿軍裝。”沈氏笑着跟孫女解釋。
“聽奶奶的。”
朵朵開開心心讓沈氏給自己穿衣服。
廚房裏，宋靜姝整理好該帶的東西，洗幹淨手回到餐廳，發現沒有見到謝雲峥的身影，就猜到人可能還沒睡醒，看了看手表，七點半了。
這個時間點吃完早餐，收拾收拾，出門都得八點多，車開到公墓，肯定過了九點，九點多祭祀正好，還能多陪陪謝家大哥、大嫂。
“我去看看雲峥同志。”
宋靜姝跟劉肅說了一聲就上了樓。
樓上，謝雲峥在做夢，他很少做夢，就算做夢也都是第三角度的夢，他能清晰分辨出自己夢境，甚至能想什麽時候清醒就能什麽時候清醒。
但今天不一樣，夢裏他雖然還是上帝視角，但他卻沒法像以往一樣讓自己清醒。
夢裏，他見到了宋靜姝。
也見到了妻子死亡的過程與原因。
溫婉的妻子不善争辯，也不會跟人吵架，從他死亡的消息傳回大院，大院裏就開始流傳着各種不好聽的小話，這些流言蜚語壓在妻子身上讓她身心俱疲。
就算這樣了，她還得維護沈氏與朵朵。
終于，在承受了極大壓力與傷心過度的情況下，一場高燒讓妻子選擇了放手，她太累了，累得每天都在崩潰的邊緣，更讓她死心的是謝雲峥的死亡。
丈夫不愛她，但她卻深愛着丈夫，從小就喜歡。
因為愛，她才願意接受這樣的婚前協議，別看她脾氣溫婉，但如果真不愛謝雲峥，就算有父親的遺命，她也是不會随意嫁人的。
這一切謝雲峥并不知道。
他一直以為十幾年的分別彼此之間是沒有愛情的。
所以當謝雲峥死亡的消息傳來後，妻子崩潰的，精神崩潰了，崩潰到達後，選擇了追随丈夫。
對于妻子來說，她對丈夫的愛至死不渝。
夢裏，目睹一切的謝雲峥留下了悔恨的淚水，以往與妻子相處的一幕幕如同電影一樣出現在眼前，然後他發現，其實，他對妻子哪裏是沒有感情，明明就特別在意，只是一直壓制着。
不然他怎麽把妻子的音容相貌記得那麽清楚。
只有心裏有對方，才會如此記憶深刻。
謝雲峥後悔了，他想醒過來，如果他心裏喜歡的人是妻子，那就不能招惹別人，夢裏，他已經在思考是不是該成全張正軍。
張正軍喜歡宋靜姝，他知道。
宋靜姝不是他妻子，他願意放手。
就在謝雲峥掙紮着想醒來時，夢卻并沒有結束，然後他眼睜睜看着妻子投胎轉世成了另一個宋靜姝，同名同姓，有着一樣容貌的宋靜姝。
猛地睜開眼睛，謝雲峥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宋靜姝。
此時他的眸子裏有太多太多的深沉，黑壓壓，沉甸甸。
“雲峥，你怎麽了？”進門的宋靜姝剛想叫醒謝雲峥，謝雲峥就醒了，看着神情不對的謝雲峥，她把手探向對方的額頭，“是不是做噩夢了？”
此時謝雲峥的神情确實有點像是做了噩夢的樣子。
謝雲峥貪婪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
回來了，他的妻子回來了，以不一樣的火辣脾氣回來了。
“靜姝！”謝雲峥猛地從床上坐起，狠狠抱住了坐在床沿的宋靜姝，抱得很緊，恨不得把妻子揉進自己的骨血，失而複得的感覺讓他欣喜若狂。
難怪他從來沒有排斥過妻子，因為這原本就是他的妻子。
心動不是為了新人，而是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靜姝。”謝雲峥把頭埋在宋靜姝的脖頸深深呼吸着對方的氣息，仔細呼吸，他才分辨出，這氣息明明與妻子相同，他之前還以為是同一具身體的原因。
謝雲峥面對失而複得的妻子激動不已，宋靜姝卻完全愣住了。
被緊緊抱住的她僵硬着全身，“雲……雲峥？”不再清冷的謝雲峥讓她非常不習慣。
“嗯。”
謝雲峥知道這樣的自己吓到了妻子，但他就是舍不得放手，夢裏看清妻子對自己的感情，他才知道自己虧欠了妻子多少。
今生，他再也不會辜負對方。
“雲……雲峥，你怎麽了，是做噩夢了嗎？”宋靜姝沒有從謝雲峥對自己的擁抱裏感覺到欲=望，就知道對方不是有心占自己便宜。
“嗯，做了個噩夢，吓到了。”
謝雲峥說這話的時候鼻子有點酸澀。
“噩夢而已，都是假的，你當不得真，也別怕。”宋靜姝松了一口氣，感受着謝雲峥并沒有放松半點的擁抱，想了想，回抱住對方，然後伸出手輕輕拍撫對方的後背，安撫道：“別怕，有我。”
被安撫的謝雲峥笑了，很少露出笑容的他笑得特別好看，看向妻子側臉的他臉上神情雖然還清冷，但眼神卻是溫柔眷戀的，“靜姝，謝謝你。”
“不……不用謝。”
宋靜姝有點不好意思，她總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但又不知道不對在哪，“哦，對了，祭祀的東西都準備好，就等你了。”
宋靜姝放開謝雲峥，她想起了上樓的目的。
“嗯，你們先吃，我收拾好就來。”謝雲峥戀戀不舍放開妻子，今天還有很多事要辦，确實不能耽誤，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
宋靜姝是垂着頭深思下樓的。
謝雲峥對自己的态度變化太大，讓她不太習慣。
雖然謝雲峥在極力控制情緒，但她還是察覺到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不一樣，帶着稍縱即逝的情。
謝雲峥愛上自己了？宋靜姝有點不相信。
高智商的人一般不會放縱情感，他們的感情是循序漸進的，也是細水長流的，不可能突然爆發。
“靜姝，雲峥呢？”
沈氏已經給朵朵打理好，剛出衛生間門就遇到宋靜姝，問了一句。
“哦，樓上，雲峥在樓上，他讓我們先吃，他一會就下樓。”
宋靜姝回神，給沈氏解釋了一句，然後看向穿着小軍裝的朵朵，還別說，小孩這麽一換裝，看起來不僅精神，還多了一絲英氣。
“今天我們的朵朵好漂亮。”宋靜姝誇小姑娘。
“媽媽，你不能說我漂亮。”朵朵一臉嚴肅地反駁。
“哦，那應該說什麽？”宋靜姝被小孩逗笑了，彎腰把小孩抱起來走向餐廳，該吃早餐了。
“因為說威武！”
朵朵努力回想自己會的詞，然後選擇了一個，她記得彤彤說過軍人就應該威武有氣勢。
沈氏與宋靜姝都被朵朵逗笑了，同時說道：“對，威武，我們朵朵今天真威武。”
小姑娘滿意了，小臉蛋繃得更緊。
她這招是跟張家的老爺子學的。
沈氏與宋靜姝更是被小孩這個樣子逗得停不下笑容。
餐桌上，謝雲峥既然說讓大家先吃，大家也就沒等而是先吃，反正是食堂打的早餐，分好了餐，不存在誰吃誰剩下的。
小周與劉肅吃飯快，他們吃飽下桌時，謝雲峥才下樓。
“爸爸。”朵朵一邊咬包子一邊跟謝雲峥打招呼。
“慢點吃，別噎着。”謝雲峥給朵朵擦了擦嘴角的油，然後跟沈氏與宋靜姝打了聲招呼就坐下吃早餐，他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要求，就是話少，吃飯時更不怎麽說話。
吃完早餐，安保部門的車來了。
這次出門因為有謝雲峥，安保力量升級，帶隊的人是黃嘉平，車輛也增加到三輛。
祭祀物品全部帶齊，謝雲峥帶着一家人離開了。
家裏還是小周看家。
謝雲峥他們是低調出行，如果沒有人特意留意，那麽沒人知道安保力量這麽強，但事情偏偏出了意外，何麗麗一直蹲守謝雲峥。
也就親眼見到前後三輛車從謝家出發，雖然都間隔着距離，但從頭看到尾的人還是察覺到了異常。
何麗麗眼裏有震驚，也有詫異。
她爸是師長，出行都只有一輛車，這謝雲峥到底什麽來頭，為什麽年紀輕輕出行就能有三輛車保護，這比他們大院職位最高的張副司令都厲害。
發覺到謝雲峥的不一般，何麗麗的眼裏閃過很多情緒。
最終咬了咬牙，做出了決定。
她得在她爸回家前自救，不然這輩子就真的只能嫁給孔衛國那個小人了。
帶着不甘，何麗麗回了家。
不是她不想跟上謝雲峥一行人，主要是兩條腿追不上四個輪子，更何況謝雲峥身邊還有三輛車，這麽多安保人員，估計她沒近身就能被撂倒。
出身軍人家庭的何麗麗還是知道厲害的。
她回家去想損招，謝雲峥一行人也在九點多就到了八寶山公墓。
這裏埋藏了很多人，很多為國捐軀的烈士，英雄，還有各界愛國人士。
路上，宋靜姝與沈氏下車買了一些香紙、香燭，到了目的地，車一停下，謝雲峥就提起了竹籃，竹籃裏裝着祭祀用品。
“媽媽，我們來看誰？”
朵朵在宋靜姝的懷裏詫異地看着陵園。
這裏有好多好多的墓碑，每個墓碑上都有一個紅色的五角星，很醒目。
宋靜姝到了陵園神情肅穆起來，聽到朵朵的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看向一旁的沈氏。
“我們來看朵朵的爸爸媽媽。”
沈氏早就想好了怎麽回答。
聽到這回答，不僅是朵朵吓了一跳，就連宋靜姝也愣住了，她以為沈氏不會這麽早就讓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畢竟對于孩子的成長可能有影響。
“媽媽！”
朵朵用胳膊抱緊了宋靜姝的脖子，她有點害怕。
“朵朵別怕，這裏住着無數為國捐軀的前輩軍人，他們中有人有孩子，有人沒有孩子，他們為了國家付出了生命，對于我們來說，他們就像父母一樣偉大，值得我們叫一聲爸爸媽媽。”
沈氏這樣的解釋很合理。
能埋葬在這座陵園裏的，有活到了白發蒼蒼的老人，也有年輕的先驅，他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标犧牲了自己，值得每一個享受和平的後來者稱呼一聲爸爸媽媽。
不是狹義上的爸爸媽媽，而是廣義上的。
他們跟祖國母親一樣偉大。
朵朵聽得似懂非懂，但也分辨出沈氏口裏的爸爸媽媽與謝雲峥、宋靜姝不一樣，頓時能接受了，點頭道：“嗯，都是爸爸媽媽。”
沈氏撇過臉偷偷擦掉眼角的淚水。
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讓孩子堂堂正正叫一聲親生父母。
謝雲辰與周夢晴的墓碑并排而立，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有生平簡介與功勳。
看着墓碑上沈星辰三個字，沈氏淚如雨下，她年紀輕輕的兒子已經在冰冷的地下躺了好幾年了，每次午夜夢回，她都心疼不已。
要不是身邊還有個朵朵，她沒有那麽快恢複精氣神。
“朵朵，去給你爸爸媽媽跪下磕個頭。”
謝雲峥在墓碑前擺好祭品，轉頭看向朵朵。
“嗯。”懵懵懂懂的朵朵聽話地跪下，看着冰冷的墓碑道：“爸爸媽媽，朵朵來看你們了。”
孩子的稚語讓現場所有人員淚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