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啊, 那确實很可惜……”
曲墨面不改色地說道:“嗯,家裏确實沒有什麽東西給我留念。”
程家棟一下子沒話說了,他方才只是說說而已, 試圖把話題給引過來。
想的是能夠讓這孩子多說點……
可不是想把這氛圍搞傷感的。
并且這孩子是來幫忙的, 如果再問的話反而就顯得冷漠無情,程家棟思忖片刻, 還是放棄了。
只是悠悠道:“……也是。”
對話很是沒有營養, 曲墨漫不經心地想着,但還是配合地又點了點頭。
但眉眼之間藏着點冷漠的情緒。
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每個人都跟他說爸爸是個不錯的人,每個卻都有自己的目的。
沒意思。
程禹房間裏還是很安靜, 曲墨本來就不是健談的人,所以話題也就停了下來。
直到門外傳來很刺耳的敲鑼聲, 類似于鄉下戲班子上用到的那種。
曲墨皺了皺眉, 扭頭望了下門口。
外面傳來了齊齊的誦唱聲,聽着莫名有種眩暈感,并且伴随着方才的敲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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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墨面露疑惑。
這就開始了?
可是程父不還在裏面嗎?
“咚——”最後一個鑼聲尤其響亮,并且有餘音繞梁之感。
曲墨站在靠近程禹床邊的位置,垂眸看了一下床上的人,心想這會不會吵得他厲害?
但又轉念一想, 萬一真的能把那魂給叫來?
就在這時, 門開了。
那個在樓下的“大師”此時已經攜着自己的一衆弟子上來了, 并且對程父點了點頭,似乎是打個招呼。
“那我們現在就開始, 程先生, 您還是先下樓吧。”
曲墨表情如常,聽到程父對自己說了什麽安撫的話之後, 也只是點了點頭。
他其實也還挺好奇自己到底起什麽作用。
不過正在曲墨發呆的時候,程家棟卻又轉身走了回來,似乎是還有什麽話沒交代。
曲墨感覺肩膀一沉,發現程伯父站在自己面前,略有意外。
還有什麽事要說?
“要是感覺實在害怕,那就給叔叔打電話,我會把你帶出來。”
“小禹他從小到大都經歷慣了這種事,自己一個人也行,我問他們了,只是前半段需要你而已。”
程家棟表情正常,眼神之間也沒了那種探究的意思,這時倒真的是長輩的樣子了。
曲墨只是就這麽站着,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最後程父才轉身朝門外走去,并順帶朝那群“大師”擺了擺手。
“……”
如果程家人沒在演戲的話,那的确是……奇怪極了。
*
“小孩靠邊站站。”一個穿着黑色道袍的人的拿着一疊符走了過來,朝曲墨揮了揮手,“你先找個地方玩吧。”
曲墨只好抱着手臂,踮腳離開了床邊的位置。
因為地上已經擺滿了白色蠟燭,有點擠。
曲墨只好站在原先的收藏櫃旁邊,靜靜地看了一下他們布置場地的動作,随後就掏出了手機。
開始啪嗒啪嗒打字。
【你現在感覺沒事吧?】
【沒事。】
曲墨感覺後脖子涼飕飕的,很是奇怪地擡手摸了一下,然後擡眼看了一下牆上顯示的空調溫度。
——27度。
難道是自己太體寒了?
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吧……
曲墨仍舊很認真地在對話框裏打字,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其實正在被包裹着,絲絲縷縷的發絲飄揚。
forever的游戲程序運行的沒有問題,甚至于曲墨還可以正常的玩。
但是問題在于,他每次看到那馬賽克小人的時候,都會聯想到那碎了一地的方塊。
就突然沒什麽興趣了,感覺在碰瓷自己。
曲墨重新垂眸看向手機屏幕,擡手摸了下自己耳垂,覺得癢癢的,有頭發絲蹭過去。
他沒在意,而是伸出手指移動了下那馬賽克小人。
不想玩了。
直接手動挪到了書房,讓他看書增長經驗點去了。
但是就在此刻,久違的彈窗一下子冒了出來。
【無聊?】
曲墨看到這消息後張了張唇,略帶懵圈,怎麽這也能猜到?
這這這——
到底是個什麽物種啊?
曲墨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己什麽也沒搞清楚,像個白癡。
但人說的确實沒錯。
無聊。
這個房子的地面還在被人收拾,所有人都在忙,只有零星幾個人會朝他這邊看兩眼,被發現後就匆匆移開,轉而接着幹自己的事了。
曲墨思考了一下,還是問道
【我這裏真的沒問題嗎?】
其實今天早上倒是有讨論過“守陣眼”的問題,并且曲墨認真地思考了一百種他被“血祭”xxx各種的方式。
充分發揮了想象力。
但是道渝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讓他掀了下壇蓋,然後就沒有了。
曲墨雖然不清楚對方和自己什麽關系,但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對方應該懂得比他多。
所以就很認真地問:【就真的配合他們就可以?】
【墨墨。】
曲墨咬了咬唇瓣,有點莫名的焦慮,畢竟對方每次叫他小名之後,就會——
【我說過不會帶你來危險的地方。】
說一些奇怪的話。
好吧,果然。
不過正在曲墨打算再打字的時候,突然感覺額前黑了一下,有人擋住他光了。
“……”
曲墨有點不開心,鼓了鼓腮幫子,他站這也很礙事嗎?
于是乎就往旁邊挪了挪,自認為不會影響到他們布置場地的位置。
大師本人:“……”
其實不是這個意思。
張智道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尴尬得不能行,最後還是開口說:“那個——”
面前的高中生聞言直接擡眼望了過來,烏黑的瞳仁裏透露着不解,同時又十分戒備。
“……”
“小朋友你好,你可以叫我張道長。”
曲墨沒想到還有自我介紹這一環節,愈發不懂了,這個“作法”環節這麽長的嗎?
他該怎麽說?
“您好,我是曲墨。”
空氣再度陷入沉默。
房間的布置差不多了,蠟燭擺滿了,目前正在地上畫符號。
具體曲墨看不懂。
但是他們手裏還拿着黃符,估計待會還要貼,還需要個五六分鐘。
張智道長得屬實不太好看,眼睛猶如黃豆大小,臉型又偏尖。
即便是随便瞅人,也總給人一種“此人肯定是窮兇極惡之徒”的感覺。
曲墨好久沒有陷入這種境地,他不是很清楚這“大師”找自己有什麽事,只能先靜觀其變。
直到——
“加個微信?”
“……”
曲墨先是沉默了一會,最後利索地打開微信頁面,去探身掃了掃對方的二維碼。
一氣呵成。
這下該完了吧?
“啊,謝謝。”張智道得到了微信之後,就轉身走了,仿佛從未來過。
曲墨輕微“啧”了一聲,随後把視線移到地面,這裏已經畫滿了東西。
好像是朱砂,一層一層圍着,中間圍着一碗水。
那碗水底部好像有些什麽東西,似乎是小米之類的。
就在這時,房間裏似乎是安置好了,有個夥計說了聲“差不多了吧?”
方才那個要微信的“大師”點了點頭。
曲墨收了自己的手機,擡眼看了一下這個“會場”。
“小朋友,我們待會可能會把窗簾拉上,你待會就坐在那個蒲團上。”有個青年過來指了指,那碗水附近有個蒲團。
曲墨看了看,略帶好奇。
“然後你在聽到我們奏樂之後,閉上眼就好,不要睜開即可。”
曲墨垂眸聽着,随後不由得皺了皺眉,還是沒忍住問道:
“我想問下為什麽是我?”
對面的小哥面露疑惑之色,似乎是沒料到這小孩什麽也不知道。
但是轉念一想,估計是大人不讓他知道的,一時間不知道說還是不說。
“因為你八字屬陰啊,怎麽,不清楚?”張智道一邊檢查貼的符,一邊往這邊看了一眼。
他一看這小孩滿臉茫然就懂了,于是開口說道:
“我以為你是程先生從外面找來的人,應該是知道自己幹什麽的,但看剛才的樣子……”
張智道有些疑惑:“你是這家的親戚嗎?”
曲墨搖了搖頭。
“那就有點奇怪。”
曲墨覺得這還不算奇怪,奇怪的是為什麽他們知道自己八字屬陰?
他自己卻不知道。
“嘩啦。”
窗簾被拉上了,房間變得十分昏暗,地上的白蠟燭不知道什麽時候一齊亮了起來。
曲墨并沒有看到有人去點。
“你先坐在這裏就好。”那位青年把曲墨給領到地方,随後又囑咐了幾句。
房間昏暗無比,看着莫名有些陰森。
曲墨回頭看了一眼程禹,發現對方眼神靜靜地看着一個方向。
他擡眼望去,卻發現正是那個在手辦櫃裏的佛童像。
這個小像面前有擺放的白蠟燭,此刻正在洶湧地燃燒着,火苗宛若活物。
“可以閉上眼睛了,待會可能會有些吵。”
聽到這話後,曲墨想了一下,還是先閉上了。
但是等了幾分鐘。
很安靜。
又等了好久。
還是很安靜。
幾乎完全聽不到人聲,也聽不到走動聲。
不吵啊?
曲墨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又不能睜開眼睛,害怕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一時間有些焦躁,手指拽了拽衣服下擺。
但就在他感覺不安穩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手腕被捏住了,然後就被“提”起來了。
“!!”
“沒事,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
曲墨心說肯定是你,你頭發絲又飄我衣服裏了。
但他又沒辦法張口,因為确實不知道房間裏是否還有人在,突然說話會不會擾亂整個儀式。
道渝抱着人邁步走開,垂眸望了一下整個房間裏,眉眼之間略有不滿。
怎麽會如此沒用?
算了,換個法子吧。
他實在不想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裏。
曲墨被人抱在懷裏有點不舒服,想要張嘴說話,還想睜開眼睛。
“不要睜眼。”
“……”
“也暫時不要說話。”
“……”
道渝最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了,連帶着腿上的挂件。
曲墨真的想睜眼,也想問對方怎麽回事?
為什麽沒有任何聲音?
房間裏是有人,但是全部都維持在最初的那一幕,即剛開始準備奏樂的時候。
一切紋絲不動,宛若時間靜止一般。
道渝的頭發已經快要垂到地上了,眼眸裏的藍色也較為濃烈,似人化幾乎達到峰值。
曲墨很聽話的閉着眼,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做。
他不知道自己還在不在房間裏,按道理應該在,但是他又不敢睜眼。
啊……
幹嘛啊?
“還是沒想起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語調極為平緩。
曲墨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動了動自己的手腕,沒有掙開。
最後搖了搖頭。
想什麽?
他應該記得什麽啊?
撈住了一捋垂在床邊的發絲。
“我明天給你紮起來吧。”曲墨的語氣很慢,人有點反應遲鈍,甚至晃悠悠地擡手拾起了一縷頭發,盯着。
道渝順着人的視線看過去,沒有說話,但覺得人不算記憶力特別差。
“墨墨,要吃飯嗎?”道渝還沒忘了這個事,他特地洗的手。
不能浪費。
曲墨聞言表情不是很好看,側身扭了過去,含糊道:“不吃,我好渴。”@無限好文,盡在
他現在力氣恢複了點,終于能挪到床的那一邊了,看到桌上有個茶杯。
曲墨沒怎麽猶豫,直接拿起來仰頭全喝了。
清冽甘甜,倒是真的好——
“怎麽又暈起來了?道、道渝……這副作用……有……”
曲墨話還沒說完,咣當一下磕到床頭,直接昏睡過去了。
藥效十足。
道渝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了床的那邊,眉眼之間露出點煩躁的情緒來。
他捏住床上人的肩膀,把人輕輕地往上一帶,視線大致掃了下。
頭上起了個大包。
“……”
那杯茶真的挺“安神”的。
*
床上的少年還在昏睡着,眼皮在此刻動了兩下,似乎是要醒了。
曲墨沒有睜開眼睛,只是有些習慣性地想要伸展下身體,但是他動了兩下。
卻發現胳膊完全擡不起來。
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了。
“嗯?”
曲墨最終還是迷迷蒙蒙地睜開了眼睛,一臉疑惑與不解,他又試了試勁,發現掙不開。
仔細費勁巴拉地看了看,才發現自己被人用被子給包起來了。
“……”
曲墨用力地翹了翹腿,像個毛毛蟲一般地挺了下身,不滿意地發出點氣音。
做什麽啊?
最後曲墨實在是沒轍了,只好任命地朝一個方向滾,最後身上的被子一層一層地減少。
裏面裹着的“芯”也漸漸地露了出來。
等到人正好滾到床邊的時候,一雙手臂十分及時地把人給接住了。
曲墨:“……”
對方到底有什麽怪癖。
把他包住幹什麽?
曲墨低頭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手,示意對方放他下來。
“叩叩!”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曲墨擡眼往那邊看過去,眼中略有不解之意。
這麽早就敲門?
不是不聚在一起吃飯嗎?那找他什麽事?
曲墨又拍了拍道渝的手,自己這才站了起來,他穿好鞋走到門口那裏開門了。
令人驚訝的門外不是別人,正是傅雪阿姨。
“小墨……”
曲墨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機,發現才五點左右,屬實是有些早了。
“阿姨,怎麽了?”
傅雪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又覺得需要來提醒一下,于是就開口說道:
“孩子,你也知道小禹的情況,不能一直拖下去。”
曲墨站在門口,垂眸認真聽着。
“本來是安排在明天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孩子他爸突然讓那大師今天就來了。”
“這本來與你無關的……”
傅雪面上一直參雜着糾結與抱歉的情緒,最後磕磕巴巴說了半天,才道出了關鍵問題:
“就是這個大師……他這次突然要求讓一個同齡的孩子和小禹一起住,說是守什麽陣眼……”
曲墨聞言倒是沒有什麽大的反應,因為這看起來像是意料之中。
一個高中生能做什麽?
大概可以當個靶子。
“孩子,你看你能不能……”
“可以,阿姨。”十分迅速地給出了答案。
傅雪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一時間說的話都停下來了。
溫柔的臉上顯現出幾分意外。
“孩子,不是,這個可能會有危險的,你再考慮考慮吧……”
曲墨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臉上沒什麽血色,看起來單薄萬分,但還是一字一句地說:
“沒事,我來都來了。”
最後傅雪還是走了,盡管是一步三回頭的那種,眼神中充滿着抱歉。
曲墨看人走了就關上了門。
然後走到床邊,讓自己自由落體,聲音在被褥裏傳出來,顯得悶悶的。
“我能不能直接跑啊?”
曲墨本來就不是個英雄主義者,沒那麽愛管閑事,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更沒精力去顧及別人了。
“可以。”道渝回答道。
“……”
曲墨心說他這是胡說,他壓根沒有拒絕的份,扣都被扣這了,還能怎麽樣?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仰躺着看天花板。
“根本就不好跑。”
“再說了……程禹也沒有恢複,他人挺好的。”
曲墨想起了那個普通的三明治,以及那天對方拉着他狂奔的樣子。
“傅荊南不是還沒找到我嘛,沒事。”他喃喃道。
其實昨天他大概就感覺到了,這個別墅裏面的信號一夜之間全斷了,不能往外打電話。
“……”
曲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然後慢吞吞地坐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會交代在這吧?”
“不會。”
曲墨扭頭,看向床邊美男,問道:“你怎麽知道?”
“那個車什麽時候買?”
“啊?”
曲墨腦瓜子嗡嗡的,本來還沒來得及問鬼童的事,現在又扯到電瓶車上了。
他這會怎麽買啊?
這地是郊區好不好?
不過話題都岔到這了,曲墨略帶煩躁地看了一下道渝,随後往房間周圍望了望。
發現了窗簾上的系帶,還是帶花邊的。
“你坐這等我下。”
“那該如何?”似乎是在自問自答。
還是要回去。